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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關將至,國朝有令,凡長樂昇平街中各式樓院,須得寒休十數日,直至年節過去,才不阻了正常家庭內一家和樂,防止丈夫拋妻棄子,又來遊郭沉溺終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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律法雖用意良善,反招致一時間酒客劇增,人多是好,眾人卻齊點花姊、少保這一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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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人們來到妓院裡,喝茶吃瓜子是常有的事,這人多一競爭,不過半個時辰的事兒,點張起靈一盤茶,開價竟飆至二十兩銀,不消說是夜渡的花費,還是正常人家一至半個月的收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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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姊兒大大的豐收,受眾人景仰供俸,一件衣服都不必脫,一日竟有八十兩銀的收入,足以令一戶普通人家買齊全家上下穿戴的冬寒衣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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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說那日競下少保茶資的,是戶平庸人家,平時在大戶人家裡作管事,有時為人拉車,一家母女老小都為進去作陪房丫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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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車夫素愛張起靈,已至瘋魔成痴,平時資材稀薄,並不多時見上一面。今日為了替張少保競過解語花,竟將雇主家的綢緞錢八十兩全押上,只為標得與張少保喝半個時辰的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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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夥們都以為少保與七生蓮雙足鼎立,無人知曉這可憐車夫莫大犧牲,不過得了張哥兒幾盞茶功夫的陪笑,回去竟挨受不知多少鞭笞極刑,又說要送官府,告他私盜貨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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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起靈當時也不知道此人背景,若是平常時節而非年關,打茶圃的時間也不至於飆升得如此昂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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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車夫被押入京城大牢關了三日,回來飽受驚嚇,神情呆滯。妻子義憤填膺,怪少保狐狸目勾人心魄,巧言語奪他丈夫錢財,又破壞她家庭,令她夫妻生份,趁著樓中閉門休整時候,攜著兒子,來吳邪俗稱的那「上林苑」堵人,給她站了一整天,總算在清晨時分抓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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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潑婦見著張起靈,一上前,與他拉拉扯扯。張雖是個男子,手難出力,腳無立足地,蠻力竟還不如婦人平時挑水燒柴的有力氣,三兩下被推倒在地,隨後被扯頭髮、掐脖子,那婦人騎在少保身上,連甩了三四個響掌,把少保打得嘴角出血,臉頰腫起,模樣悽悽然可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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幼子不知這是妓女,更不省得張少保是個男人,見他一頭烏溜溜長髮,一對星子般的眼眸,兩片玫瑰瓣的唇瓣,看上去反像是老母在欺壓人小女兒,忙哭上去勸親娘:「媽媽別打了,妳把人家都打出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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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我如何收拾那狐媚子!瞧他一點應答都沒有,可不是心虛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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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而張麻子在外放哨,一會兒看到了,立刻揚聲要罵:「哪家的老婆子,忒來放肆!還要不要老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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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老女人驚逃之際,張起靈人陷院囿,也不知曉外頭風聲,然而為他散失家財的,也不只這一個罷了,立刻懂得這一回,原是有妻小上門了,於是將隨身的碎銀一共十兩,塞與那幼子,支他們先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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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麻子人雖粗線條,知道這事兒在妓院裡也不風光,摘下披風為少保擋了,護著他回到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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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的娼妓汲汲於富貴,不分好壞榨人錢財的,會被批評作不仁義,說是自己在火坑堆裡了,還要害得關照的恩客破財過度,好無天良。張起靈雖意欲脫身,卻無這吸血蟲般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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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年關過去,那車夫又再度上門,急急切切的模樣,癡呆的喚著:「少保,我的少保……」張起靈毫無糾葛之意,把那人永久拒絕了,從此不能再登他的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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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有多少摸壁鬼不能見光,躲在暗處,好幾眼線偷偷觀察著張少保的一舉一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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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來自從吳邪與他挨光,藉由解語花宣傳了,樓中小倌們對他都不再有好眼色,連那最新進的都來唾棄他。他雖不覺得好受,仍是能漠視。其他人於他多少評論,他總不管,唯有吳邪才能牽縈他心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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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這事兒,凡張少保支使那對母子十兩銀,到他拒絕了那車夫,一切盡在樓中傳得沸沸揚揚。樓中小倌們無事可做,終日盡嚼人舌根,況那話題主人翁是張少保,更覺好玩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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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甚囂塵上,甚至傳作張少保予那婦人二十兩銀,又與婦人有私情,又差點被那婦人侵犯,版本甚多,聽得人瞠目結舌,直能編作話本供人說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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麒鳳樓裡鬧了也罷,外客們吃瓜子喝茶,也愛聽樓中八卦,關心少保卻不得其門而入者甚多,往往心懷怨懟,又把這事兒帶到外頭說,凡茶水屋也說,梳髮屋裡也說,澡堂裡又要高談闊論。頓時張少保被女人甩巴掌還啞口無言之事,全天下的人都知了,明明個個人都曉得他就是個啞巴,還說他是心虛、被氣焰懾住,無隻字半句可應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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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到了後來難聽更甚,各種的關係私情,男女偷情,通通拿來配對,聽得人多不舒服。有的人說張少保是「小媳婦」,有說他「聖母」的,還有說他「觀音渡人」,有「大量」,紛紛批評他為人虛偽,假度量真愛財。南院裡萬人不如張少保的,一張張嘴都來說他壞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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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瞎子見張起靈對他冷冷淡淡,清清戚戚,就自個兒花蝴蝶野浪去,沒想再花費心力資金,去招惹一個不待見他的人。可他慣泡昇平街,這事情成天入他耳裡,愈多的變化,聽得他又煩又怒,彷彿是覺著這張起靈,恨鐵不成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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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起靈一日來客甚多,黑瞎子也不曉得能泡多久,乾脆付清了夜渡資,又包他一整天的身銀,關著張起靈整日,不讓他出去接客轉檯,發誓這事情得說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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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起靈本來聽說是付了夜錢的,就不想是黑瞎子,一見是那瞎子,身上也沒抱琵琶,肯定不是來教唱彈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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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平時嘻皮笑臉,少有怒氣,就連陳文錦、吳邪、解語花,臉上都會使怒,唯有這黑郎君,今日張起靈是頭一回見他臉帶怨色,看上去反像是被委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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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瞎子歪坐在他床上蹬了,張少保為了近日這事正乏倦,瞎子卻打破砂鍋問到底,要待分解。張起靈比手劃腳,將事情全說了,反而令黑瞎子更加心苦,遮眼布後一雙眼狠瞪,矛頭竟指在別的地方:「別的人你來者不拒,吳公子你可趕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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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起靈坐在床榻邊,若不坐椅子,腳下便虛浮無力,得用手扶著床,方坐得挺,搖頭,揮手,比了人走路,『那名車伕,是我沒趕。』比了攆人,來回的攆,兩隻手都攆,『吳邪這人,我早趕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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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瞎子都知道,若換了別人,八輩子死活都要花錢來撒他,張起靈任憑人家恣意死活了,卻對吳邪管上三分。既是如此,為何全樓的人都知道他與吳邪挨光,還不只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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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時淫書有說,挨光的不只人生得俊,還需有錢有閒,那吳邪有了什麼,原是得張起靈兩情之補,使這假鴛鴦的事兒能成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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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休怪我說話無情,別說你瘸腿斷手,就說你眼瞎耳聾,要趕的人你不能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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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張起靈神色無甚,只靜默聽他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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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你趕了的?吳邪神通廣大,能進得了你房間?還不是偷進你房裡,待你接應他,他來一次、你接一次,他來十次,你與他偷翻了,偷得整座城的人都曉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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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實歹毒難以入耳,又與他這鬧得滿城風雨的事兒,打不著八竿子關係,張起靈轉頭不目瞎子,瞎子倒盡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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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先有挨光之事不好聽,人爭說你是個敗性壞德的,接下來凡事關於你,都能說獃了,讓人聽得好風光。可並不這問題?你若起初無那戲罰,後來無這挨光,怎地全樓之人沒事一隊子針對你,想你是個糟蹋貨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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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瞎子平時嬉鬧,一到了正經處,話說得比刀子都利。張起靈不想令這人教訓,畢竟他是遊園中人,浪跡各樓,無定處居所,聽聞素行也不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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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瞎子還不放過,緊抓著說:「前面有那錦爺來贖你,我想他於你是個好歸宿,還是良家子弟,別說作人正妻何等的美,單單是他護著你,愛著你,也是萬般的好事,這才說與解語花,令他一同牽線予你。我是花了八百萬功夫,令解語花放了文錦爺這香餑餑,為何你卻不從了他?這般辜負我好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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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性喜受罪,留在樓中,事事都與我何干呢?就想你是個與我相通的人兒,可情可意的,你的消息我哪裡不聽?日日聽,夜夜聽,四處的聽,聽了不夠還打探!又聽你比之前段時日更發的糟糕,怎樣的行為都使出來,哪裡是我認識的那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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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事畢竟沒有黑瞎子說得那般難聽,於張起靈也是平平淡淡,毫不奇怪,有什值得說嘴了去?就是朋友,這些話也稍嫌過分,又不是福德正神,一舉一動那些個秋毫之事還令他託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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瞎子又說:「你既拒絕了那車夫,自有方法去應對不支資費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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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起靈搖搖手,以食指戳著手心,『我不是貪他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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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你總會縱他,他就賴了你。今日他連錢都不支使,你還奢望他為你付出更多?為你贖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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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起靈又搖頭。『我沒想過讓他贖身。』他知道吳邪沒有能力,從沒想過這事,連點奢望都不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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瞎子才待再說點話來勸他,張起靈垂著細碎的瀏海,一雙明目在髮絲後方照著人,把來人看得心一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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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二少與他打著照面,對視了一會兒。張起靈原是無懼地與他對視著,然對方說了甚多言語虧他,把他虧了一個站不住腳,他便放低視線,不再看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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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瞬間心中一個電光火石,那黑瞎子扳了張起靈的下頷,湊過身挪前坐去,整身向前迎著,與少保對了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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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起靈想這是在榻邊,顧忌增多,往後坐了一步,掰開他手。黑瞎子手臂一環,一個圈使,將少保那削瘦的身板整個框進懷裡,任少保再退也沒個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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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這人又是怎麼了,話不好好說了去,要動手動腳,張起靈將頭撇了一邊,不理不應也不看。黑瞎子往他耳邊吹了幾口氣,又撩他髮絲,將唇貼在他脖子邊,細細吻了。他一隻手抱在少保臀邊,另一隻手插進他襟中,解他內衫,將他衣服緩緩褪了下來,露出玉瓷般的皮膚,細細的脖子,一塊白白的胸膛,還有一對瘦而寬的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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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起靈想這人既付夜渡資,又不知是什麼心態,難道是怨吳邪不需付出,就可輕易近他身?可黑瞎子看來不像手頭匱乏之人,用錢甚為寬鬆,應不需為這事情有所顧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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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事看似要成,既已認識好一段時期,雖那瞎子起初曾言,他是個來向自己交朋友的,可前段時間表露過心意,早已非是單純朋友的情份,難再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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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起靈心下一橫,想道:『來便來,最好把我當個賣的,別當朋友,就沒那麼多閒事可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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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少保帶進床鋪之際,黑瞎子問了句:「你不是慣使那些拒絕人的伎倆,遭你趕走的人不知好幾,既然如此,為何不打吳邪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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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起靈把手往自己臉頰邊拍了拍,搧過幾掌,『是我放的他入內,打他之前不如先打我。』瞎子立刻噤了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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瞎子低頭欲與他親嘴,張起靈便刮了瞎子一巴,瞎子既抓住他白細的手,按在臉上,不讓抽回,照樣低頭吻了,把少保兩片香噴噴的唇包進嘴裡,又吸又吮,吸得吱吱有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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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起靈不得已被如此,緊閉著眼,一派的顰了臉,臉上全無快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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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人身上的氣味有異,黑二少與吳公子氣息更猶不同。吳家書僮王盟替他準備的散香,燒在荷包裡,是甘甘的香味兒;黑瞎子慣入遊郭,周身縈繞的,乃是妓女房內燒的白檀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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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起靈對此一清二楚,內心不能不苦楚,猶仍試著將這與他歡好之人,當作吳邪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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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嗚、…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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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原是緊閉著唇,直至呼吸有窒,難以緩息,只好微微張了口,黑郎君趁隙來犯,以舌尖再三舔舐,將他唇瓣舔濕潤了,就勢鑽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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瞎子素知少保習性,不許任何人犯他唇上忌諱,今日來個奪標擒王,雖吳邪在前得第,還不算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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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嘴一口被人呷去,少保五內愧於意中人,想:『無怪乎吳邪看不起我。』又往後掙了掙。那黑二少覆他身上,舌頭於他口裡亂竄,濕淋淋的刮弄間,觸及少保香舌,便百般翻騰糾纏,來回游逡著不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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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起靈圓睜著眼,一陣陣的驚愕,漸漸變作無力。那黑瞎子渾身香氣,都襲到他面上,體溫與他相接,令他一陣陣心乏。身世不佳是一,入樓以後又遭各種惡行,自從挨光一事使眾人皆知了去,他張起靈以後,只是一個比孤寡之人要更孤獨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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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他還想過,那黑瞎子願意教他琵琶,鼓勵他以個人生計出樓,他能否算是一位摯友?能否算作同樣浪跡江湖的同類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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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邪看不起我,即使瞎子,也不再是我的朋友,不過是恩客一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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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想越是心煩,也越是心痛,偌大的天地間,彷若無他可容身之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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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什麼身分地位,我清楚得很,一直清楚著。天地教我無尊嚴,也就無人把我當作人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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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也不想將自己看得忒賤,也想微微有些尊嚴,然則一件件發生的事,都枉教他屈,把他磨得沒了稜角心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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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瞎子把他按倒在床,磨著磨著,枕邊細語,綿綿蜜蜜,哄得人酥酥麻麻,一時間,連張起靈自己都沒發覺,竟把手環在了那人背上,登時羞憤交加,不敢承認,立刻收了回來,再也不碰那人一根寒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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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黑瞎子見狀,說:「我知曉你此刻所想,定然是吳公子,我再沒可能像他一樣,那麼的令你喜歡。你的心早折在他身上,這我從第一回見你,便知了。」我與你無甚緣份,他卻是個有福氣的人,我只管羨著他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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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願我對你做了這些事,你日後別厭我。若真要怨我、恨我,那麼,儘管往我身上多榨點錢,讓我幫你償債,也算了我自己一椿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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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後芙蓉帳暖度春宵一事,暫擱不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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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說文錦爺欲近張少保,包下那暖香閣一整日,行樂設宴,以張少保為主角,指解語花為陪客名代,答謝他使介之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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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會若只二三人也並無意思,解語花又向錦爺說道黑二少的好,令他奏琵琶助興,錦爺道:「光是喝酒吃飯並無意思,是否有客能向我這武人說些三墳五典,諸子百家之事,好叫我有所見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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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起靈轉瞬心下便有了影,想著了吳邪若與文錦爺面見,或許錦爺看了心喜,知道吳邪才情高妙,便資助他攻讀,令他衣食無酬,於是寫下名條,雙手交予錦爺。錦爺一看,擊掌道:「吳公子定然不錯,我立刻差人下請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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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帖到時,吳邪正在庭院中樹下酣睡,雜役四望找不著人,見王盟在書房中收拾,以為他便是錦爺要請的吳公子,想:『不愧是卿爺的座上客,如此爭氣出息,時時警醒讀書,毫不偷懶!』不知那園中睡覺的懶夫才是吳公子,向王盟遞了請帖,謝過便去回他家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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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盟不好說人家誤以為他是少爺,忙叫醒了吳邪,把他搖了個滿眼金星,吳邪才要罵他擾人清夢,王盟就打發他到暖香閣赴宴,說:「大大的好事讓你撞著了!公子,那錦爺可是玉京的冠蓋之流,風雲一輩,你若與那人多多的面熟,於你仕途進學是大大有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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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邪本來極不耐煩,不見張起靈就渾身無勁,也不知這陳文錦與己身是個毫無瓜葛之人,為何想到遞請帖與他,特意請他作那座上之賓呢?卻不知曉文錦原是要討張起靈的歡心,為此之故才請的吳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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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邪到時,飯菜已上齊,錦爺坐了正主位,一旁坐的是張少保,兩人合坐在一塊兒,貌合而投情,看似極有夫妻樣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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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見此狀,吳邪心中怨憤:『文錦讓我來看他與小哥相好?這是什麼意思?』解語花領他坐過位子,因他是那負責陪主人談笑風生的清客,常時這位子是由些游子浪人擔當,吳邪又恨文錦看他不起,不當他是個讀書人,心中愈多的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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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錦先向他抱拳一拜,「吳公子,有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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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邪低頭合袖也一拜,礙於文錦官威,面上客氣的說:「不敢不敢。」實則內中有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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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既坐滿了,解語花為客座一一斟滿杯,文錦方要宣布開動,那解語花主持宴會有方,曉得氣氛愁索,或能行令,互相笑著就和樂了。道:「這兒難得有吳公子如此飽讀詩書之人,又有黑爺精曉音律,何不行令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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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瞎子一聽,頷首稱是:「誰若不能續聯,必須滿飲一大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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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場的紛紛通過,錦爺欽花姊為令牌官,在場器具不多,唯麻雀一副。花姊巡場一視,一一點名座上賓客,說明規則:「我打一張,點你們任一人,所吟之句,凡須與花色相關,並唱曲一首,令黑郎伴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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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點頭通過。解語花打了張「一萬」,點吳邪作頭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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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邪吟道:「萬樹梅花月滿天。」向黑郎君點了曲牌子。那黑郎翹著腿,撩起袖子來抱著琵琶,抽出撥子,細細彈撥一陣,望了吳邪一眼,公子方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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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花飄飄,北風嘯嘯。天地蒼茫,寒梅傲立,只為伊人飄香。愛我所愛,無怨無悔,此情長留心間。」原是那〈一翦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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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回麻雀令本來並無標題,吳邪卷頭詞方出,光芒萬丈,誰與爭鋒,人人胸中各自有題,竟是要對張起靈頌讚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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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語花心道:『我不過打了一萬,他先詠梅,遂借歌詠志,見那張起靈聽得專注,或許他已曉得吳邪對他暗說風月思,這回狀元郎可不他了麼?佳人有意,才子送情,是以非他莫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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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少保見吳邪頻頻目他,卻不知其意,間隔著一個文錦,向他點點頭:『你接得不錯。』原來張起靈並不知他示愛之意,令吳邪至關苦惱,雖眾人都出聲褒他,他竟毫無喜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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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語花本是要刁難吳邪一番,看他如何開考,沒想讓吳邪勝了一籌,他不好令文錦緊追在後,顯得難堪,恰巧打了一張三索,想:『這可不好聯』,原想指了瞎子,令他作苦,不料文錦幾番要搶,只好點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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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錦道:「路茫茫其修遠兮,吾將上下而求索。」在座諸客除了少保自個兒以外,全有這美人飄渺隔雲端之苦,紛紛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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適才有吳邪詠梅之高標清韻,以示少保貞潔美德。這回文錦則言追溯美人之苦,溯洄從之,上下撫之,流淚者競不銷魂。詩句雖好,卻又如何的小曲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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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爺道:「煩上〈敦煌曲子詞〉。」在場諸位頓覺俗艷,非是好曲兒,唯少保想道:『值得一聽,陳文錦會唱哪首?』詞牌點了菩薩蠻,黑郎君叮叮錚錚彈了。那陳文錦便唱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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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枕前發盡千般願,要休且待青山爛。水面上秤砣浮,直待黃河徹底枯。
白日參辰現,北斗回南面,休即未能休,且待三更見日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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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是首女子責罵情郎,宣示永不變心之詞,內容頗似〈上邪〉,語氣由陳文錦一唱,更加的嬌憨。解語花聽畢一驚:「原這『三』是用在此,求索雖苦猶不言休,是曲與句相互輝映。」然不及吳邪的切題,仍是吳邪拔頭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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剩下黑郎君尚未行令,解語花翻開一張,見「二筒」,欽點了他。黑郎不好拂主人文錦薄面,既然文錦定然是榜眼,他只好委屈點作探花,遂刻意不對題,先自彈自唱〈浣溪紗〉:「像那雙燕飛過長江水。」雖有二卻無筒,句子才對了:「似曾相識燕歸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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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邪知曉前句有「一曲一詞酒一杯,去年天氣舊亭台。」想著想著,見著張起靈,秋波橫送,爭是望斷天涯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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憶起從前亭檯間與張起靈嬉鬧之事,喝畢薄酒枕在美人膝上,酣然入睡,夢裡依稀有美人相伴,又曾有張起靈親事筆墨,與今日情景一比,宛然天上人間,悽苦一笑,直說:「情韻好!」黑郎坐他身旁,攬攬他肩膀,「兄弟過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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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令結束,探花郎滿飲一大海,其餘的各自飲了隨喜,終於將這氣氛笑鬧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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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暖香閣既要包下整整一日,一番大快朵頤,風捲殘雲,小廝們兀自收拾,才不過吃下第一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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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文錦知曉張起靈素不諂媚客人,然樓中色子們的飲食三餐,全仰仗來客所點的檯物,故而張起靈吃得少,想到這份上,為他點了許多滋補的食物,連同豬血都在,卻被吳邪一口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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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文錦大罵:「這是給起靈點的,你怎麼嗑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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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起靈搖搖頭,『給他吃吧,我不在乎。』陳文錦依然怒目向吳公子問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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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吳邪剔剔牙,摸著圓滾滾的肚子說:「又不是剛生產在坐月子,吃什麼血,你把小哥當女人看,我這是看不過去。」實是陳文錦一口一個「起靈」又攬他在懷,模樣親暱,引吳邪妒恨,故而在小地方發作,不算失了禮儀,卻也出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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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語花是個都知性子,難得見到在場四人,連他自己一併算入,都為少保爭風吃醋的,得以藉此機緣齊聚一堂,怎好傷了和氣?提議道:「方才唱了個麻雀令,既然吃飽喝足了,怎能不打個幾局過過手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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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瞎子明白解語花用心良苦,雖然與吳邪見面不多次,也知吳邪是個毛躁性子,故在場少保、七生蓮一一的忌憚他,怕他惹出麻煩來,又引得大權在握的文錦爺好不高興,於是也點頭附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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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花姊兒往內喊道:「夢兒,搬張牌桌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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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說那解夢兒,自上回讓花姊姊訓了好一個不悽慘,到了茅廁都差點失禁,然則對張少保已心性入魔,越想越發得香又美,日思夜夢的想再偷偷見著少保一面。不過隔了幾日,花姊兒便道:「夢兒,跟著我豈不是有你好的?」把這份作內侍的差報與他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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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夢欣欣喜喜的來,孰知碾玉雙匠竟在,尤其見了吳邪一股子毛躁氣,只怕比那地痞流氓的黑瞎子更過之而恐不及了,便與另一名小廝同出來,頭低低地搬著桌子,一將桌子放好,袖子掩面開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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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語花教訓道:「對東道可是這番做事態度的,桌腳磕得地板子生疼了,發出偌大個聲響,也不向錦爺喊聲告退。」這是有意要整治夢兒對他並不死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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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解夢本來也是個可人兒,在樓裡享無數美名的,自戲罰一事後對著張少保中情毒的情景醉生夢死,他奉命跟在花姊兒身邊事奉他,小事大事一併被解語花往死裡整治,如今已大不好看,形銷骨爛的,連客人都不大愛點他的檯,只能淪落到小廝一輩,與小廝們做同樣的夥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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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時與小廝們同睡,因他曾是個窯姊,竟落得夜晚也不得安睡,被眾人給輪姦了,甚無地位之下連飯食都不得安保,時常遭小廝中輩分大的、那些個做王的給分食了去,他若要討點飯吃,還得以身事人,尊嚴全無。儘管如此,心心念念的卻全是那張少保的模樣,日也想,夜也想,除此的就啥也管不著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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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解語花訓著,夢兒不得已一抬頭,正好被吳邪瞧見,忙說:「這不正是上回在檯上對小哥各樣來犯,又灌藥又調戲,還諸般調教,那不要臉的小官嘛?」一掄袖,起身要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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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起靈叫了聲:『吳邪!』他舌頭咬斷半截,毫無聲息出,只聞幾聲氣嘶,身旁隔著一名魁武的陳文錦,阻吳邪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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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倒黑郎君及時出手制他,於他耳畔溫然道:「一見此人模樣,如今衣衫襤褸,哪裡還得當時風光?他所近者惡,天自要他償,勿要動手結業障。」那些惡事莫不是解語花做了去,解夢這條作狗的,紛紛為主子擔去償,好不可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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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邪聽了還不相信,噴了一口氣:「天的那份他償了,我的那份、小哥的那份他償了沒有?該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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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瞎子一把將他抱住,令他掙脫不開,回頭命解夢:「你一條小命還要不要?讓你快走,別愣。」解夢哆嗦著謝過黑爺,匆匆走了,一個腳磕絆在另一隻腳跟前,摔了個狗吃屎,一想吳邪還在後方虎視眈眈,連滾帶爬,驚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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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語花想:『黑郎太過礙事,令我整治不得夢兒,又沒好讓吳公子在少保面前出糗。吳公子與他有何干連呢?按理言之,他倆應是一對冤家死敵,怎地如此同心同氣的,黑郎又事事保他周全呢?』此事按下不想,或許且後能看出點跡象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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牌桌既成,搬來四支桃花心木鏤空雕花紅椅凳,坐定了準備砌長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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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語花拿著象牙板在砌牌,把兩層打滑光亮的骨牌砌得整齊嚴實,原想請文錦這東道坐下,先做個莊,文錦卻道:「這事兒我不大懂規矩,得先看你們玩一局。若要莊家,不如起靈先。」那文錦平時是個正經人,不幹這等捉雞鬥狗、尋花宿柳之事,一切盡是為張起靈破的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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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語花沒辦法,捉掇了另三人圍成方陣,四雙手在牌桌中央游泳,很快成了四國鼎立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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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張起靈是個冷面將軍,面上不動,眼放利光,出手狠快,雖是手頭無力,敲牌、打牌不甚有風,又是個啞巴,叫不出牌的花色,一輪下來,竟把另三人的牌碰了槓了又吃了,狠狠洗刷多少恥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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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下見識到張起靈的品格,吳邪心驚肉跳,冷汗涔涔:『小哥出手如此厲害,真一個保家衛國的好戰士!我太崇拜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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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瞎子遮眼布都汗濕一大塊,乾脆解下來擦汗:『啞巴張有多恨我們?非得趕盡殺絕不可。每回他碰了牌,又重新輪到他那兒,我永遠都沒法子丟牌了,如何能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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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語花最是沒面子:『連紅中都能槓走,這人得有多少張紅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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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起靈打了個碰碰胡,第一局贏得光彩。陳文錦邊看,邊得吳邪指導,勉強看了個七八,直說:「起靈,你太棒了!」然而這實際有多走運,手牌又多弔詭,方只現場坐在桌子前浴血的人才省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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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起靈真是麒鳳樓裡最強的男人……』解語花邊上重新洗牌,心裡暗自肉疼。沒事沒事,家當多著呢,大不了裙子當了還能再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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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局張起靈作莊,胡牌後連莊,再戰第二局。這一回張起靈毫無吃碰,解語花湊了一手好牌,本來聽牌,心中大喜,丟了張發財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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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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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起靈推倒自個兒的長城,正好缺了張發財作門,門清!把解語花輸得脫內褲當裙子的,好不悽慘,真是大出一口氣,一雪先前轎子裡那不見光的恥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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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語花本來氣得心口一堵,拔了釵子想上前拼命,卻見張起靈氣定神閒的坐在那兒,贏了也沒個樣子,一概的沒事人,話自然是沒甚好說的,滿臉的默無表情,又叫人如何掐得上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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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旁瞎子冷冷道:「看看,找這種人打麻雀有啥意思,都你出的餿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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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語花拿釵子往那人頭上刺,刺得人滿臉血:「誰同意這餿主意的,比這主意更餿,老遠都聞得見餿味,還不離我遠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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牌桌如戰場,這牌局又特別的長,誰叫張起靈天降的手氣,不斷連莊。他一生走了不知多少霉運,上了牌桌方知蒼天有好生之德,道行萬物而未曾離棄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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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瞎子偷眼瞅著張起靈那面上淡漠,波瀾不興,一出手卻殺人於無形的狠樣,心道:『這人根本不該來麒鳳樓,若當初抵債時簽的是個賭莊,或已當上了二當家也說不定。還用得著我資助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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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語花向來是坐大位的,如今灰頭土臉,只有給張起靈放槍的份,一連揮金如土的黑瞎子也把家當敗乾,就剩吳邪仍在鏖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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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瞎子盤算道:『小吳若再輸慘,肯定得光屁股回家,啞巴張怎地對他小愛人如此歹毒施為?』一心一意盯著吳邪牌局,故意打出一張牌,吳邪不知瞎子放牌給他,眼睛一瞇,笑彎了嘴,開開心心地拍牌:「我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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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吳邪真是個衰尾道人,落後張起靈不知多少圈,那張起靈一上牌桌,又如天神降臨,又似諸葛孔明借東風,做事詭秘,不動聲色,轉瞬間,輕舟已過萬重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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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語花賊眼利,見黑瞎子放牌給吳邪,大感不對,怎地這人誰都要沾一沾,先是破他的身,而後依樣浸在少保閨房裡,此時還要對吳邪各種的甜頭,莫不是好南風成習,連同那沒在賣的都發饞?以肘頂他,微聲問道:「你做什麼放牌給吳公子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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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瞎子心裡看吳邪可憐,不捨他讓張起靈強了去,嘴上說:「我倆去的份仍不夠多嗎?不如一心一意令那小吳替咱收拾山河。」解語花聽了有道理,手上牌局殘破一片,不如助吳邪替他倆完璧那復國大業,打敗魔頭啞巴張,便紛紛放牌給了吳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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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吳邪吃了又碰,以為時來運轉,向著張起靈眉來眼去,「小哥,你認命吧,這回我肯定胡牌,你還不來求求我。」手牌本是爛中之爛,各色花樣大牌配小牌,張張是邊張,然而碰來碰去,也快搞了個全求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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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起靈看都不看吳邪一眼,一雙眼只望著自己的牌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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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筒。」那黑瞎子剛巧又放了張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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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啵棒!咱正好有三、五。』本來要吃,沒想被張起靈碰走。吳邪才待咧咧,「唰--」的一聲,張起靈再次推倒長城,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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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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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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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邪解下外衣,丟在地上,使勁踩了又踩,大嚷:「老子不玩了!」把一旁文錦驚呆了,這哪裡像是個讀書人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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瞎子同花姊一概的想:『如何的鳥仔肚,好小的度量。』那文錦看得興發,才待加入,吳邪攢了張起靈的衣袖,把他從凳子上揪起來,貼著他說:「小哥,我內急,你替我帶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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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聽就是開小差,解語花起身道:「吳公子,少保如何能替你開口指路呢?不如我帶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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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瞎子也道:「你可不比錦爺,人家不是常客的,尚且知曉暖香閣所在,換了你還不懂得區區的茅廁往哪兒走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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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花兩人一逕的給他添堵,那張起靈按著桌緣站起來,『我和他去。』吳邪見他美意,接了他的手,美美滿滿的偎著他出去。文錦一看:「起靈怎麼與吳公子貼在一塊兒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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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語花偷哼一聲,嘴上沒如何,仍笑臉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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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瞎子未免方離去那倆失信於文錦,所幸解語花也沒多嚼舌根,想這錦爺或許不知吳邪與張起靈本是一對相好,解釋道:「少保行動不便,讓人攙著是應當的,錦爺看走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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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起靈偕同吳邪開了小差,路經長廊,玉欄外紅梅怒放,香如汀芷,吳邪掮來一枝把著玩,漫不經心,不似內急,所經方向,與那茅廁毫不相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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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起靈知曉吳邪意圖,只沒當眾拂逆他,目他道:『你往哪兒,叫你自己去,別牽帶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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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兒才要走,吳邪一把抱住愛人的酥腰,把手放他臀上娑摸,小嘴圈在少保後頸上啜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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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邪一施軟,張起靈停了步,靜靜在那兒任吳邪抱著,內心實是慊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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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公子一手將那纖長青絲,勾到少保白玉琢般的耳後,又將那一朵硃砂墨般的花兒插在他髮際,便似胭脂花炸進了墨雪裡,叫觀者好不折去心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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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此一相望,四隻眼裡都水汪汪,吳邪附他耳邊,吹氣如蘭,道:「任那三人樂著去,咱們一道走脫,他們自個兒樂久了,便把我們忘了,這不正好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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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說:「情到濃時情轉薄。」吳邪自上一回不拿張少保一回事,這回竟作了個暖人,與張起靈打得越發火熱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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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邪欲揀個絕密好所在,與張起靈私好,少保哥兒會否同意這荒謬之事?屋內黑郎、錦爺、花姊仨,可要放任野鴛鴦外邊交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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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知後續,下回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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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恭祝 平安福氣,諸事大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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