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appy Paradise - 第4章黑獵人與小灰狼(6)

「你!摘器官是不合法的!」

「這位老師很聰明啊，不過對我們來說，法律就只是一張紙一串字而已。然後妳也該退場了，畢竟辦事原則是不牽扯到不相關的人。」男子瞥向從一開始就靜靜站在角落一動也不動的長髮女子。

收到指示的她默默走來，抓住莫盈的衣領就準備將她往外拖。

「放開我!」莫盈奮力掙脫，但脖子被衣領勒住，愈掙扎她就愈是喘不過氣。

莫盈勉強轉頭看了眼女子的背影，目測身高大約只有一百五十幾，竟然可以這麼輕易拖動將近一百七十公分高的自己，力氣之大可見一般。

更重要的是，她怎麼覺得這女子有種說不出的眼熟?

「我……呼吸……」莫盈開始覺得呼吸困難，發出的聲音斷斷續續。

注意到莫盈的異狀，女子停下腳步，放開了衣領，靜靜看著莫盈大口大口喘氣著。

「喂!別手下留情啊!」男子對著女子大喊，將緊緊抓著自己的大腿，還用嘴巴咬住他的顧實一腳踢開，扛起無意識的顧爸爸準備走了。「一副弱不禁風的樣子，沒想到咬人還挺痛的啊。全身黑的!那個誰……Hunter!這小瘋狗就交給妳了，別拖時間啊。」

一身全黑裝扮，被稱呼為Hunter的女子點了點頭，蹲下來對著坐在地上的莫盈說道。

「對不起了。」

這一剎那間的對視，Hunter的深紅色眼瞳映入莫盈的眼簾。那帶有冷血無情、帶有殺氣的眼神中，又滲透了一絲溫柔。

莫盈想起她曾經看過這樣的眼神。在醫院裡，當時她以為是自己的錯覺，因為她想不到，一個全心全意愛護著弟弟的好孩子怎麼可能會有這麼冷酷的一面。

「……!」

還未能喊出名字，莫盈就被對方一擊打昏了過去。

沒能阻止爸爸被帶走，莫盈被無辜牽連進來，昏倒在一旁。那位打昏莫盈的人正朝著自己走來。

顧實呆滯地望著眼前的一切，不知如何是好。

「我……會怎麼樣?」

「跟你父親一樣。」

「是我害的嗎?」

「……」

Hunter的沉默令顧實彷彿墜入一個深不見底的大坑裡，任憑重力把自己拉入黑暗中。

顧實突然往前撲向Hunter，把她推倒在地，拾起一片陶瓷碎片抵在脖子上。

「如果我現在拿妳當作人質，」顧實的翡翠綠眼睛不再閃耀著對未來的期待，取而代之的是被絕望籠罩的混濁。「你們會放過我嗎?爸爸會回來嗎?」

面對顧實的反擊，Hunter沒有恐懼，沒有抵抗，只有流露淡淡的憂傷。「不會，我只是一個幫忙討債的小手下而已。」

兩人持續僵持著幾分鐘後，顧實漸漸由憤怒轉為悲傷。

顧實放開了Hunter，丟掉手中的碎片，身體縮成一球。

「……我明明只是想將灰寶當作家人……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善良的顧實不自覺地將以前被母親視為不需要的自己，投射在灰寶上，因此想要給予牠一個歸宿，卻萬萬沒想到，這般善舉反而害了爸爸，那個讓他感受到家的溫暖的爸爸。

「這就是妳說的工作啊……的確不適合我呢。」顧實虛弱地笑著。「就算妳帶著紅色的隱形眼鏡、假髮，還壓低聲音，我還是認得出來的喔，我可是一直看著妳喔，妳的一舉一動，每一個表情。」

聽到這樣的話，Hunter既是驚訝又是失落。

驚訝的是，自己的身分竟然被發現了；失落的是，終究是瞞不到最後。

她在前些日子收到工作通知時，就有做了些心理準備，但真的遇到這情況時，還是免不了情緒波動。

為了順利完成每一個工作，她在工作時必須將自己的同情心封印，化身成無感情的傀儡，才能遵照指示行動，對他人的求情不動於衷。

但再怎麼冷酷無情，還是無法狠下心親手將朋友送進危險之中。

「你要不要試著……加入我們?」Hunter提出。

這是她目前能想到，最好的辦法。只要善良的顧實接受這種必須捨棄同情心的工作，至少可以先保住一命，賺到錢也能拿去還債。

不敢百分百把握可行，但對小孩子比較寬容的老闆或許同意她跟顧實的請求。

「不可能。」顧實直接了當地回答。「我不可能會屈服於這種人，因為付不出錢就要挖器官什麼的……這筆錢根本不是我們欠的啊!!」

顧實突然用力抓住Hunter的肩膀，激動地說:「這很奇怪吧!明明不是我們借的!為什麼會我們要受罪……罪魁禍首卻在盡情享受生活?憑什麼?為什麼最後變成是我的錯!是我害爸爸……嗚嗚嗚……」

不知所措、激憤、痛哭……這麼大的情緒起伏，Hunter已經遇過不下幾十次，她明白顧實內心十分混亂，不願面對絕望的現實。

「你先冷靜啊!如果連你都冷靜不了，就沒人能救你了!我……」

「妳說要救誰?」

充滿壓迫感從Hunter的背後傳來，不用轉頭就能知道聲音主人是誰。

「廢物!」

滿臉刺青的男子毫不留情一拳掃過Hunter的臉上，纖細的身子隨之飛撞到牆壁。

「就說不能給妳接這單，只會拖時間。」男子還往Hunter的腹部狠狠踹了一腳。「還Hunter?妳好意思?想把獵物放跑的人才不配當Hunter……嗚!」

男子轉身一瞥，顧實用陶瓷碎片劃破對方的衣服，在身上留出一道鮮紅的血痕。

無奈男子的身材壯碩，這小小的傷口根本無傷大雅。他一把抓起顧實，靠蠻力硬生生扭斷顧實的手。

「啊啊啊!」

未曾感受過如此劇烈的疼痛，顧實的意識漸漸被痛覺覆蓋。

在闔上眼的瞬間，他看向倒在地上的莫盈，以及他一直喜歡著的那位女孩。

啊啊……到頭來，都未能實現啊……明明只是一個……希望可以擁有完整家庭的微小願望。

顧實心想。

既然一切盡是絕望，那麼至少，讓我可以在夢裡見到哥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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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樂園裡，費鑫跟其他人一連幾天都在努力趕工，希望可以在離開前，完成這座巨大迷宮。

進度比想像中快上許多，都是多虧夜希跟童琬最近來到樂園的時間變多了。

這並不是件好事。霍普暗付。

要是這兩個孩子待在樂園的時間持續增加，就代表他們對樂園的依賴程度愈來愈高，之後可能意識再也回不去現實。

霍普總會不知覺對夜希跟童琬心軟，滿足他們的需求，但現在不可以再繼續下去了，夜希的心境好不容易有了一點好的變化，絕對不會放棄讓夜希離開樂園的任何機會，必須一改以往放任的態度才行，絕對!

Happy Paradise是要帶給絕望的人們快樂的地方，但反過來說，這裡同樣是個絕望的聚集地。

這樣的地方，只有我一個人待著就夠了。

「完成了!」

霍普的思緒被夜希的一聲歡呼打斷，從上往下俯瞰，由花朵跟枝蔓構成的牆壁佈滿整座迷宮。如果不是事先知道必須待在裡面耗上一個小時才能走出來，單純以觀賞的角度來說，是一座色彩繽紛、春意盎然的植物園。

所有人都各別趴在不同的動物娃娃上飄在空中，興奮地欣賞耗時數天的完成品。

同時，霍普似乎感應到了什麼，獨自一人飛向樂園入口。

他知道，又有人在黑暗中徘徊，等待著救贖。

「您好啊，我親愛的客人，歡迎來到Happy Paradise。」

霍普很輕易地在一片漆黑裡找到了那位對人生感到絕望，又試圖尋求希望的人，並拉起他的手引領他前往樂園。

對方像是斷線的提線娃娃一般，任由霍普牽著走。

「霍普你去哪了?」

穿過大門後，夜希正好騎著娃娃飛來，視線飄向霍普身後的人。「原來是去接客人了啊……啊嘞?我怎麼覺得這位大哥哥有點眼熟?」

「為什麼你會在這裡!?」

夜希才剛說完，費鑫就突然從天而降，心疼地抱住新客人。「發生什麼事了?這裡不是你該來的地方啊!阿實!」

「阿實……」趕來的童琬一聽到這個名字，立刻知道了他的身分。「費老師的弟弟……?」

原本對周遭毫無反應的顧實終於認出眼前的人是他思念已久的哥哥，眼淚奪眶而出。

「哥哥……我……」顧實緊緊抓著費鑫。

此時顧實的眼神，霍普曾經見過，那是夜希決定留在樂園時，充滿病態的眼神。

一股不祥的預感湧上霍普的心頭，而這份預感，在下一秒就成真了。

「哥哥……你一直陪我待在夢裡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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