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曲霓裳驚鴻舞 - 第五章 - 尋梅遇君

次日早晨，心月梳洗完畢後，便提著食盒前往西院，敲了敲門，芊染迎了出來，道：「原來是妳呀，有什麼事嗎？」

心月道：「沒事，就是懷瑾姐姐昨晚給了我點心，叫我今日給你們送一些過來。」

一聽到「點心」二字，芊染的眼睛瞬間亮了起來，打開食盒，發出驚嘆的叫聲：「哇！看起來好好吃的樣子！」

心月道：「妳呀，就只知道吃。」

芊染嘟嘴道：「我才沒有呢！這幾日我不是很認真在照顧那位公子嗎！」

「對了，那位公子好點了嗎？」心月道。

「還在睡，但已經不燒啦。」芊染道。

心月點點頭，芊染拉著她的手，道：「那我就先進去了，妳若沒事的話就過來陪陪我唄，照顧人真的好無聊…」

心月道：「那位顧公子沒有跟妳講話嗎？」

芊染道：「有是有，不過他大部分時間都盯著宋公子發呆，不然就是望著天空，不知在想些什麼。」

「這樣啊…」心月道：「這幾日比較忙，再過些日子就放年假了，到時我過來幫妳。」

「好耶！」芊染高興地抱了她一下。

「去吧。」心月拍拍她的背，看著她走進門。

太陽初升，宋惟卿躡手躡腳出了房間。

這幾日，他一直聞到一股淡淡的梅香，想出去看看，但凌霄堅持不肯讓他下床。所以今日他趁著凌霄還未醒，自己偷偷溜了出去。

惟卿在西院轉了一圈，終於在ㄧ處石桌旁找到一顆紅梅樹，便從袖中摸出一把洞簫，坐在石椅上吹了起來。

心月來到西院，方至院門，便聽到一陣淒婉綿長的簫聲傳來，所吹的，正是她前二日礬樓夜宴上跳的曲子。

心月循聲前行，幾個轉彎後，在那棵梅樹旁找到了聲源。

晨曦中，一位白衣男子坐在石椅上，肩頭披著一領斗篷，手執一把綠玉洞簫，正是她前幾日見到仍在病中的年輕公子。

惟卿身旁的那株梅樹，枝頭上的紅梅嬌豔欲滴，襯著一地白雪、一襲白衣，煞是好看。

簫聲嗚嗚，高音清麗，如間關鳥語；低音極細，若有似無，繾綣纏綿。

簫聲忽止，惟卿抬起頭，閉上眼睛。

心月等了一會，不見他再次拿起簫，便道：「怎麼不繼續吹了？」

宋惟卿轉過頭，看見一位女孩荷鋤朝自己走來。年紀約莫十六、七歲，膚色很白，柳眉彎彎，鼻樑挺秀，雙唇淡紅，黑眸清澄流盼，身姿娉婷。

即便她已卸去台上的錦繡紅妝，宋惟卿仍一眼就認出她便是那日礬樓夜宴驚鴻一面的女孩。

心月見惟卿扶案起身，便走到他面前，他的身形修長瘦弱，嘴角噙著一抹淺笑，目光溫柔。

「姑娘這麽早起床，是來賞梅的？」惟卿問道。

他咬字清晰，低沉的嗓音令人著迷，很有磁性，給她一種安全穩重的感覺。

「是。」心月答道。

「喜歡梅花？」

心月點了點頭。

惟卿抬首望向梅樹，道：「我也喜歡，今早我出來散步，沒想到能在這裡尋到一株紅梅。」

他又指了指心月手中的花鋤，問道：「姑娘為何帶著這個？」

心月沒有回答，蹲下身去，用手撥開地上的積雪，在梅樹下挖了一個小坑，將手中乾枯的紅梅埋了進去。

惟卿看著她的一舉一動，在她身旁蹲下，道：「想必這花對姑娘來說十分重要吧？」

「嗯。」心月將雪重新覆上，站起身來。

惟卿見她不願多說，便沒有再問。他直起身，轉移話題：「方才我吹的這首曲子，便是礬樓夜宴那日，姑娘跳的舞吧？」

「是。」心月答道。

惟卿道：「小生姓宋，名惟卿。那晚姑娘跳的舞，我甚是喜歡，不知能否請教姑娘芳名？」

心月微微躬身，道：「公子過獎。小女姓樓，名心月。」她頓了一下，又道：「不過公子好生厲害，才聽過一次，便可記得大半了。」

惟卿笑道：「我剛才閉著眼，便是回想著心月姑娘那晚的舞姿，一點點地將曲子拼湊起來的。」

心月心頭一顫，緩緩別過頭，手指攪著花鋤的木柄，耳根悄悄泛起一絲粉紅。

惟卿笑嘆道：「不過後邊的有點兒記不起來啦。不知心月姑娘是否願意再跳一次，說不準我看著看著，便想起來了。」

心月不解，道：「公子若喜歡這曲，我要了樂譜予你便是，何需看我拙劣的舞呢？」

惟卿把玩著手中的洞簫，望著心月，柔聲道：「直接拿譜，多沒意思呀。」

心月抬眸，對上惟卿溫柔的目光。寒風吹過，梅樹搖曳，紅梅紛落，其中一朵不偏不倚地落在了她的髮髻上。

惟卿抬起手，想幫她拿下。

心月察覺到了他的動作，稍稍後退半步，道：「你要幹什麼？」

「別動，我不會對妳怎樣的。」惟卿溫聲安撫到。

他緩緩靠近心月，近得能聞到他身上淡淡的中藥味。

惟卿摘下心月髻上的紅梅，放在自己的手心上，遞到她面前，道：「真好看。」

惟卿修長的手指指節分明，心月望著那朵紅梅，它的花瓣層層疊疊，在他蒼白的掌中，紅得似一滴鮮血。

惟卿拉起心月的手，將紅梅放在她掌心，道：「喏，送給妳啦！」

心月小心翼翼地捧著，像怕把它壓碎似的，良久後才道：「公子別在這兒逗留太久，還是快些回房休息吧，病體未癒，不宜在外邊吹風，當心病情加重。若沒有事，小女便先失陪了。」說完便躬身行禮，轉身離去。

惟卿立在院中，望著她的背影，似想起什麼，叫住了她。

「等等，姑娘請留步。」

心月身形微滯，回首道：「公子還有何事吩咐？」

惟卿道：「我還有一個問題，這首曲名，姑娘可願告訴我？」

一陣寒風刮過，樓心月衣袂翻飛，及腰長髮隨風飄揚，朱唇輕啟，道：「《思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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