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為邊緣人的我遇見唐吉訶德正追著蘇格拉底:RE - 邊緣人的回憶(4)

時值下午五點五十，多數學生放學回家，卻在大樓的中庭邊草坪有一對男女在練舞。

「喂，時鈺佳！我沒記錯你名字吧？你加油點好嗎？校慶就快要到了，給我認真一點練舞，不要讓我們班丟臉！」

欣戀雙手抱胸大聲罵著，但我的舞蹈動作依然放不開，像機器人那樣。

「很煩啊！每次我跳舞就一堆人一直指著我笑，不然就是在旁邊學，一直被笑誰敢跳啊？」

「我現在有笑你嗎？我很認真在教你你還在給我想這個！而且你是真的爛得跟坨屎一樣不是嗎？」

「放棄吧，這種東西短時間內學不好的，就把我排到一個比較後面偏中的位置擋住不就行了？」

「不會跳？你一直用調兒啷噹的態度練當然不會跳，動作要大手要打開！」

「一直在那邊罵得簡單，你有考慮過我肢體不協調的心情嗎？一直拿自己的專長去要脅自己的同學是怎樣？」

「啊……真的是！」

欣戀生氣地踱一下腳，生氣地走到我背後。

「你不要動！」

欣戀這麼對我吼，雙手抓住我的手臂用她的身體帶動我的動作。

已經從上午排練被罵到下午，再加上剛才又被欣戀連環炮轟，我已經進入了「隨便怎樣都好」的狀態，身體隨她所擺布，自己像個木偶人般。

「開頭動作，右腳踏步，右手彈指。」

我照著欣戀說得做，她邊用手機幫我播音樂。

「到這裡的時候不是有拍手、左推、右推、左踏、右踏嗎？推得時候手不要推太出去，你都推太出去了，下一個八拍手收不回來，像我手現在抓著你這樣喔！」

她抓著我的手模擬手張開的角度。

「好了，照我教你直接做一次。」

「可、可是你還抓著我的手啊。」

「廢話！我要看你有沒有做過頭啊。」

被欣戀緊緊貼著，髮絲不斷搔弄我的臉頰，可以聞到一股花香的洗髮精味，還有那細緻滑順的肌膚。

雖然覺得害羞外加有點爽，卻被不會跳舞的緊張感拉回現實。

她的手臂和我的手臂緊貼，難以做出舞蹈流暢的動作，雖然我也跳得沒多流暢就是了……

於是我稍加力道，小心翼翼地推出去、收回來，做出舞蹈的動作。

「行了，速度再快點就可以了，等等下兩個八拍的動作雖然看起來很大，但腳也不要踢太出去，否則又會像這樣出去後收不回來……」

在欣戀的貼身指導下，我還是慢慢學會舞蹈的動作。其中身體與欣戀在過程中經常緊靠在一起，還有那不時拂過耳朵的喘息──

但我沒像動漫畫裡主角會感受到那種柔軟壓迫的觸感，倒是覺得自己的後背被某種硬質布料壓中，看來欣戀的身材並不「突出」。

就這樣，不時在她的貼身指導與我的Solo間切換，不自覺地一分一秒過去，隨著夜帳緩緩降下來到六點過後，總算是能一路跳完第一段副歌……

「累死了……不准給我忘掉喔，我絕對打死不要再重教你一次。」

欣戀坐在草地上，兩腳打直雙腿併攏，深深地嘆一口氣。

「不好意思……還有，謝謝你。」

我也席地而坐，胸口覺一陣鬱悶，這時才重新品味害羞的感覺，有些與欣戀拉開距離，感受剛才經歷的每一份觸感。

「欸，不要坐那麼遠，坐過來坐過來。」

欣戀瞪了我一眼，拍拍他旁邊的草地，示意要我坐她旁邊，於是我緩緩靠了過去──

然後欣戀不客氣地直接倒在我肩膀上，閉上眼睛，好像睡著的樣子。

雖然很驚訝，卻沒多說什麼，想模仿欣戀的鎮定，假裝一副蠻不在乎的樣子。

「算了，這樣睡不舒服。」

欣戀彎下身，轉而倒到我的大腿上，但眼睛沒有張開，我就這麼看著在腿上躺著的欣戀。

好近的距離，她完全沒有過問、也沒有恐懼，只是很有自信地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也沒有整理頭髮或儀容，對自己的一切是這麼有自信。

「你、你們熱舞社練習完都直接這樣睡喔？」

「怎麼可能？當然是因為我累得要死啦，先讓我躺個十分鐘。」

我決定跟著躺到草地，但欣戀還是躺在鈺佳大腿上。

「話說……吳欣戀你……真有自信啊，對每件事情都得心應手的樣子。」

「……」

欣戀沒有第一時間回我，轉頭盯著我看。

「欸，時鈺佳，你還記得自己最後怎麼跳成功的嗎？別給我忘記那種感覺。」

「啥？」

「我問你知不知道自己最後怎麼成功的。」

「你是說很投入下去跳，然後不要管別人想什麼……之類的嗎？」

「你只對一半。」

但我也只猜得到這樣了──這話我放心裡沒說，但未得我開口，欣戀便爬起身對我說：

「別再問我做什麼是對的，是你要想出一堆花招來說服我你做的事情是對的，不只是我，我們班的全部人都一樣。」

「被我打槍、你努力、被我打槍、換你打槍我，這比較像在做事情。」

這番話至今仍深深影響我，雖然不知道她去哪背來這種勵志的台詞，也不像她平時會講的話，但她確實有足夠的說服力說這些。

「好了，現在是你補償我的時候，請我吃點心，就當今天晚餐了。」

現在的欣戀顯得健談，用溫和的語調跟我閒聊著。

「啊？你打算吃甚麼？」

「學校外面看到我都想吃，就先從包心粉圓開始。」

「會胖喔，最肥那種。」

「哪會？我有在跳舞沒關係。」

「正餐呢？」

「裝甜點就夠了。」

「會得糖尿病喔。」

「沒關係沒關係，身體好得很。」

「噗……」

「笑屁啊？笑屁啊笑屁啊？」

「咕喔！不要打我肚子，會吐啦！」

「笑屁啊笑屁啊？很好笑嗎？你害我那麼辛苦不補償一下？」

「是是是……」

「側面，轉過去。」

「啊？」

「快點啦！」

我只覺得她一定想開我玩笑、搔我癢之類的，就不疑有他轉過去。

「天氣變涼了，借我溫暖一下。」

語畢，她便抱上我的腰，再次像剛才教舞那般，緊緊貼著身體，頭靠上背，指尖反覆在腹和腰上游移。

一陣酥麻的電流遊走全身，腦筋一片空白。

這是玩笑嗎？也開得太過分了吧？

又或者，那個我認為只有萬分之一的微小可能──

「噁心，你都是汗。」

沒花上太長時間，她便放開手。

「走吧，我要去吃我的大餐了！」

手指輕輕撥一下瀏海，欣戀爬起身，抓起草地上的書包，頭也不回地往校門口方向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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