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脈常歌同人］［謹遵本心］ - 第三章「無知」

在軍船的駕駛座上，白牙正仔細閱讀著下一個任務須知，身旁軍靴踩在甲板上的聲音起起落落，往腦內敲進雜亂的鏗鏘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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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那作為白噪音，白牙反覆看過眼前光屏上的字句。這次的龍脈是此前無人發現的，具有高度開採價值，但其為黑龍的可能性還是低到不能再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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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了，上頭高興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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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尉，打擾了，請問能借用一些時間嗎？」

在白牙撐著下巴思考時，鏗鏘聲在身旁停止，轉頭看去，又是那位歐斯貴族。不知為何，他好像對他的隊長特別感興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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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拿著一本像手帳的東西，臉上依舊掛著那蠢到極點的微笑。白牙看著他，又看向通訊閥，嘆了口氣道：「......什麼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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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更了解這個名為群山的太陽系，但不管是網路上還是貿易資料上的資料都不多，聽說您是群山人，肯定知道不少。」

白牙愣住了。對喔，他在向隊員自我介紹時說過自己的出身，大多數人的表情都僵了幾下，但亞當斯反倒是更加專注地前傾。他想搞什麼花招？想要群山的情報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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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想了解群山？」

後半句的 “我們這種邊境有什麼好了解的？”被他硬生生地吞下肚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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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該說是個人嗜好吧，我一直對外星系有著濃厚興趣，當然也有家族因素。來到群山後，我還沒有機會去看看群山的全貌，想先了解一下。」

原來前幾天的貨運交易並不是一次性的，這位少爺要利用自己在黑龍調查團的位置摸透群山的商機，如偵察兵一般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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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我的了解，群山不久前才經歷過龍脈衝突，最後以礦業聯合的完全勝利作結，在礦聯的管控下，群山的民眾迎來了前所未有的繁榮和安康......」

聽亞當斯說到一半，白牙就忍不住了，笑了出來。這傢夥完全被礦聯的表面功夫騙了，想來也是，他連朝山都沒去過，更別說小行星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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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見過世面的人，也不會對它有所認知。某個方面來說，算是一種幸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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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我說了什麼嗎？」

亞當斯愣愣地看著笑出聲的白牙，腦裡開始回放自己剛剛跟上尉搭話後的一舉一動，一一審視後感覺自己沒做任何怪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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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沒事，給你一個忠告吧。你想知道更多的話，絕對不要問礦聯，相信我。」

天知道礦聯扭曲了多少史實，在衝突的最後幾年，79號統合新聞臺全天不停的洗腦廣播，他到現在還記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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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欸？但......礦聯不是群山最具權威的管制機構嗎？照理來說，他們應該最了解群山吧？」

亞當斯疑惑地為手帳上方才寫下的「礦聯」兩字標注「不可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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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著礦聯的政策來到群山之前，他也做過不少搜尋，龍脈衝突......那段歷史都有著記載，個個都是礦聯烈士慷慨赴義的戰役，最終也平定眾多勢力，重新恢復了群山的和平與安康，以偉大經理鐵嵐為名，建造鐵嵐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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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近期依舊有黑幫亂象，一時盜匪橫行，但礦聯不愧是群山的英雄，快速制定了龍脈指定法應對，此後再無混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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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因為這樣，不要完全採信他們的話。」

亞當斯更加疑惑了，明明同屬礦聯軍，為什麼上尉無法信任群山的開拓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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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為歐斯最為繁盛的企業，礦聯可說是三權一體，而每位歐斯人的夢想，就是成為那光榮鐵火下的一份子，他們心中都懷著同樣的口號：「榮耀、忠誠、堅貞、剛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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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如果上尉堅持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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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了，我會注意的。」

亞當斯道，決定相信他的上尉。白牙看來對這答覆滿意了，並在接下來與亞當斯談論群山的一切。白牙看到了青年眼底的純粹，如果這個貴族真心想了解的話，他就會盡隊長的責任講給他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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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想到就是這麼簡單的一問一答，就佔了大多數空閒時間，在接下來的日子裡，慢慢填滿了亞當斯的調查隨記，也開始讓兩人的世界漸漸變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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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牙從船長艙房的床上爬了起來，他睡前沒換下軍服，也沒有換的必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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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按礦聯標準時間來看，正值遠古時代所說的早上6點，在萬年不變的太空裡旅行，人的時間感和生理時鐘很容易錯亂，所以這種久遠的說法才會遺傳至今，以24標準時為單位維持人的規律作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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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牙估計，對軍隊作生理時鐘的一致管制大概是礦聯最正確的決定，雖然還是有些人會熬夜或晚起，不過至少白牙不會像以前那樣日夜顛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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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段時間的身體狀況真的很差啊......）

人在洗漱時，真的會想很多亂七八糟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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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伸了個懶腰後走出艙房，往窗外的無數星斗和遠處的幾個太空站看去，按昨天自動駕駛設定的速率來看，距離他們抵達任務區域的時間只剩下幾個小時，他得去確認隊員是否都已起床待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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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後，他便開始巡邏全船。首先是生活區，走廊上有些人還在伸懶腰或說夢話，但軍隊守則似乎已經刻進了他們的DNA，因為每個人都有向他行禮道早，包括打哈欠打到一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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會議室、醫務室和倉庫都沒有人影，但引擎室有他們的船師，維奇是一個戴眼鏡的斯文傢夥，他特喜歡熬夜。看來昨晚也是，因為他正趴在控制板上睡得香甜，完全不像隨時待命的狀態，把他叫起來訓了一頓後，白牙就把他拽到茶水間讓他泡咖啡喝了，也順便和一些吃早餐的人道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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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就是艦橋了，大清早的，應該不會有人在艦橋，畢竟是離生活區最遠的區域，但沒想到有一個人就站在駕駛座前方的空間，專注地看著群山全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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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亞當斯大少爺。」

為什麼他不意外？一聽到自己的名字和帶有明顯嘲諷意味的後綴詞，亞當斯緩緩回過頭來，恍如隔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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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上尉早，您睡得好嗎？」

亞當斯向緩緩接近的白牙行禮後說道，他好像還沒完全清醒，這表示他應該不久前才睡醒，那為什麼他不在茶水間吃早餐，而是在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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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喔，還不錯啦。你吃早餐了嗎？怎麼在這裡賴著？」

「說來慚愧，我從房間醒來後就到這裡待著了，還沒吃早飯呢。」

白牙皺了皺眉，距離目的地只剩幾天文單位，但吃過早餐的人還不到一半，之後他得做一下艦內廣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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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他人呢？」

「不是在生活區就是在茶水間，你也該加入他們，留在這幹嘛？」

但亞當斯好像沒有很專心聽，反而更專注於外面的恆星，這對奉公守法的他來說非常少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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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在聽嗎？」

「......群山真的好美。」

有一瞬間，白牙以為自己聽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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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蛤？」

「每顆星都好亮，就像家族最名貴的吊燈一樣。」

「星星本來就是亮的啊，你在說什麼？」

這時，亞當斯原本平靜的神情混入一絲落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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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群山的這些星斗，在歐斯只有極少數，多數都因為過度開採而死亡了，現在都是五光十色的太空站......這樣的星空，還是第一次看到。」

「......你很喜歡觀星嗎？」

「算是吧，亞當斯宅邸為了方便管理，特別建在歐斯最佳的觀星地點，小時候我總愛在讀書間隙跑到院子，就是為了觀察星空的變化。」

那時候的他真的很天真，抬頭指一顆亮點就是一顆星星，才不管它是真的星星還是又一個太空站，還特愛為它們取奇怪的名字、建立奇怪的星座，因為這樣感覺每顆星都是他的朋友，能在枯燥乏味的求學時期尋一些陪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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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興趣的話，上尉也可以去看看，歐斯的星空不像群山的掛滿星斗，但都一樣漂亮。」

亞當斯的眼裡映照著萬千星斗，是在這時，白牙才明白他的眼中並無貪意、並不是他所想的滿眼都是可利用資源，只有孩童般的純粹和重振家鄉的目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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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通這些後，白牙竟覺有些慚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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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等我們服完役吧，少爺。」

這時，白牙在不遠處看到了一座無比熟悉的太空站，指向它說：「喂，你看那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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亞當斯順著手指的方向看去，那是一個大型太空站，灰黑的巨大剪影透出幾道微弱光線，是他此生從未見過的奇妙建築，他立刻拿出手帳和筆將其記錄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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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牙看他，忍不住吐槽：「你還真把那東西隨身帶著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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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之後要向家族交代時，這可是不可或缺的！」

亞當斯說道，已經在奮筆疾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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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那這個不知道能不能報告，那可是群山無人不知的最大黑市『絲洲』啊。」

亞當斯的手在白牙說到「黑市」時停了下來，抬頭看向笑得陰險的白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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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您說無人不知的、黑市？」

「嗯，我賭連礦聯高層都知道。」

如白牙所想，在亞當斯的字典裡，「黑市」「非法交易」這些詞彙非常陌生，畢竟亞當斯家族世世代代與礦聯密切相關，根本沒有接觸黑市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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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麼大規模的黑市，為何不進行管制呢！？」

亞當斯印象中的黑市，是會對官方機構造成極大損失的，而且絕對違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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群山居然有如此大規模的黑市，卻查詢不到相關資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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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他們放棄了。」

「欸！？」

亞當斯的世界在一分鐘內被顛覆了兩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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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那麼是為什麼......？」

放任非法地帶不管、對礦聯的信任度低......這些與歐斯完全相反的特性，到底是如何發生的？難不成是衝突的影響，但礦聯應該是無往不利才對啊？不管是地區衝突還是官民械鬥，只要兩三下就能解決了，這跟他所認知的礦聯不太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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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牙的表情陰沉了下來，要解釋為什麼的話，就要講好長、好長一段時間了，而他們還有任務要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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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來話長，之後再說吧，去吃你的早餐啦。」

「啊、上尉，等等——」

他半強迫地將亞當斯推出艦橋，自己則作出了艦內廣播，告知他的小隊，目的地已經不遠了，請盡快作好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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廣播結束後，他攤坐在駕駛座上，看著群山的星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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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漂亮......嗎？）

他的腦內回放著亞當斯剛才的話，也開始專注在每一顆星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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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他有記憶以來，這片星空就沒變過，不管是戰前的和平、戰時的槍林彈雨、戰後的盜匪橫行，它就如同燭龍的光一般，不變不移地注視著群山百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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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不覺間，他竟也開始羡慕起亞當斯的無知，就如他羡慕李莫的正直一般。因為無知，所以他眼裡的群山只有「漂亮」「資源豐沛」。但白牙就不一樣了，他太了解這片星空底下發生了什麼事，所以他眼裡的群山才會變得醜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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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群山的民生疾苦一無所知，究竟是好還是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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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在發呆時最容易胡思亂想，他還沒吃早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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