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記］深海魚 - 不要成為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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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最後的任務，現在開始，你得練滿一百次！」21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I0m3onBd4N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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茉莉已經感覺到全身肌肉都產生了痠脹感，這麼多天沒有行軍，也沒有背負行李重物，體力衰退的速度真是可怕，她估計，明天大約會躺平整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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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還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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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桂樹勉強還算有人性，暫時放著茉莉獨自跪地喝水休息，繞著場招呼了一圈，便招募到了幾把快要耗盡符石的小刀供茉莉練習，叮叮噹噹的扔在茉莉面前，反彈滾動，茉莉嚇得手腳並用後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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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頭戲來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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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不容易手忙腳亂的完成了拔刀與閃躲訓練，桂樹不甚滿意的勉強揮手算過關，他又精神抖擻的開出了第二個課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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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便是早先說過的，操縱刀子「飛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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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閉眼睛！閉眼睛你是怎麼知道要攻擊哪裡？還有刀又在哪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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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專心一意專心專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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茉莉雙眼都快瞪出花了，盯著地上的刀子看，很快的，心臟加速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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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幹嘛憋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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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怎麼知道？！茉莉心中高喊，專注就是會不小心閉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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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對，你要在腦海裡想像軌跡線，專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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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沒有用「普通人」的眼睛看過世界，不過隱隱約約知道某些難以形容的地方是不一樣的，眼角餘光的一切都吸引著她的注意力，只要稍微靠中，甚至不用正中的一切物件都同等的清晰，她一時很難「只」看著刀，排除任何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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汗水沿著背脊下滑，茉莉無聲喘息，艱難地咬著下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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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下意識的握緊拳頭，手心使力的發抖，地上的刀似乎也隱隱顫抖著，卻僅僅是如此而已。

桂樹蹲了下來，戳戳疲弱搖晃的小刀，位置因此偏移，刀子便再也不動了，連發抖都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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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怪，你成像時，畫面那麼清晰，腦海中勾勒的景色，想像的情景應該也是如此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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茉莉愣了愣，忽然放鬆了一切力道，雙手撐著膝蓋，大口換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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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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勾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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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嗒一聲，她跪坐在地上，膝蓋都撞擊出了聲響，甚至嚇了桂樹一跳，她卻顧不上疼痛，湊近死死盯著刀面，腦海中，如同「繪畫」那般，順著刀子的輪廓，色塊光影，追隨描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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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個細節，將其填充在思緒之中，強迫自己記憶，烙印而下，纖細，筆直⋯⋯白色，暗處反射地面的色澤，偏黃，帶著碎草的綠⋯⋯光滑面，卻比水面、鏡面來的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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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力強迫灌注到「記憶」上頭，與雙眼不同，「普通」的記性竭力反覆記誦，很快的便無暇注意四周的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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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麼，就是現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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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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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一的想法強烈灌注，刀子像是莽撞的醉漢，第一次學會駕駛載具的菜鳥，暴衝彈起，一飛沖天，臉部危險地近貼的茉莉，霎時感受到了一陣風，慢動作播放般，看到了細碎的金色飛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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噹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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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子掉回地上，清脆的滾了幾圈，些許碎髮也隨之纏繞，輕飄飄的落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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茉莉茫然的摸了摸額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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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邊傳來啪擦啪擦的聲響，她摀著額頭轉身，看見桂樹笑著拍手，豎起拇指，「成功啦！這不是做得到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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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來再來！趁著這股氣勢！」他半蹲著繼續拍手，手勢招呼著「故來」，茉莉總有種錯覺，對方正在鼓勵嬰兒爬行——她甩開微妙的聯想，飛快點頭，看向落在一邊的刀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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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次「喚起」刀子的速度變快了，但是卻抖得像是九十歲老太太拿湯匙那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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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哈哈哈哈！」桂樹哈哈大笑，差點兒喘不過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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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這麼誇張嗎⋯⋯』茉莉無語，用指腹劃過著沙地，匆匆寫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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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抱歉抱歉，我啊，我完全不記得上次看到這麼⋯⋯這麼外行的人是什麼時候了，好新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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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茉莉的食指在地上戳出六個無語的點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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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信你問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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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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茉莉一愣，恍然感應到什麼的轉頭，發現身後，棚架的位置，不知何時聚集了一眾休息聊天飛舞玩弄能力的士兵們，見她回頭，所有人鼓譟了起來，哈哈笑著拍手，活潑的豎起拇指，高舉揮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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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吧？你是咱們的本日歡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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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呼吸。

沒、沒有惡意。

之前也多虧大家的照顧。

深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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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說，剛才臉部著地，在地上抱著木頭旋轉，終於拔出刀子、刀柄卻直擊鼻梁的蠢樣，全部都被看見了吧。茉莉瞪著地面，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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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咦咦？害羞了？不用啦，我們都知道你是新手，我今天是很有包容力很有耐心的教練吧？平時啊，我對我的小隊員都是暴揍再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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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句話並沒有任何安慰的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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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說，怎麼會有人左腳被自己的右腳絆倒呢？我第一次知道，沒有任何期待卻獲得結果的時候，是會感到驚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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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茉莉用雙手抱著腦袋，縮成一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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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寶貴，佔用了桂樹整個下午，茉莉不好意思再多打擾——趁著桂樹的小隊員來請教問題時，她鞠躬道謝，藉機開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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桂樹開朗的揮揮手，將任何尚還有點兒功能的刀子成堆塞到了麻布袋裡，推到她的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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茉莉將麻布袋子甩過肩膀，明明沒幾把刀，對她的體格和早已消耗殆盡的體力卻是十足的考驗，吭哧吭哧的扛著，一面苦思飛來時所見的地形，試圖在腦中將其平面化——直到眼角餘光，人形的黑影吸引了她的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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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神之前，她停下了腳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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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茉莉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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低沈的嗓音呼喚到。

抬起頭，漆黑高大的身影，還真如她所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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茉莉握緊了口袋中的鉛筆，卻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鐵樹俯視著他，並沒有開口，茉莉於是——先敬禮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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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樹一揮手，「不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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茉莉匆匆點頭，立正站好，靜待長官有何吩咐，空氣卻再次陷入沈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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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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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顯然的，在場兩位，都不會主動寒暄或開啟對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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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晌，鐵樹吸了口氣，這次換他，深深一鞠躬。

這——這超綱了，茉莉慌亂揮手，然後才想起九十度彎折的鐵樹根本看不見，更加亂了陣腳，比劃著要鐵樹趕緊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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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分抱歉，慶功宴那天晚上給你添麻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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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事的，那個，我也該說謝謝才、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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茉莉連口型的結巴了，指了指腰帶上掛著小匣子的位置，正好，也趁這機會——要是鐵樹真的沒記憶的話，得溝通清楚，這東西可不是她自個兒順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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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如泥潭的雙眼，直直看著茉莉的腰際，「是我給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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肯定的口吻，不是問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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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有考量，但失態的我，這麼乾脆嗎⋯⋯」鐵樹捏了捏眉心，齒縫之間嘶聲吸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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隻字片語，茉莉猜測，或許出於各種考量，鐵樹本來還在斟酌該不該提供給自己這個編外人員武器，卻在喝醉狀況下，打破了一切該有的理性考慮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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茉莉猶豫的摸索腰際的繫繩，『要不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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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給你的就是你的了，請收著吧。」鐵樹理解她的意圖，立刻拒絕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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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也對著鐵樹鞠躬，茉莉想著，最開始入伍時，一些諸如軍服等等的物資，都是從鐵樹軍官那邊獲得的，她始終心懷感激，這麼算來，人情還真的算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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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來一往，兩人就這麼客氣的忙活了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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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把刀你收著，我沒有意見——只除了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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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茉莉點頭，應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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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時候用，是否真的有必要使用，希望你能替好好思考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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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願你平安，永不需要做出抉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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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光微翕，鐵樹在胸前鄭重的劃下祈禱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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茉莉的動作停頓了下，便立刻點點頭。

這話挺熟悉的，鐵樹軍官，大概，真的什麼都不記得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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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來說去，就是無聊的說教罷了。」鐵樹自我調侃的聳肩，雙手插入了大衣的口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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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種意義上，鐵樹對待自己都過分客氣禮遇了，這讓她面對起鐵樹，總是處於感激與微妙的局促心情之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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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事的。請您放心。』

經過今天的練習，茉莉更加確認，這把刀在自己手中，根本無法成為兇器，頂多是自保的小玩意兒，能不能傷到人都不好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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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樹所擔心的，喪失理智，學著渝胡亂攻擊為樂什麼的，那大概是找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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茉莉拍拍胸脯，點頭保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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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話實說，喝醉的我肯定不負責任的亂講了一通吧？事到如今，我也不清楚到了什麼地步，竟然連那小東西都給你了啊⋯⋯那不如，打開天窗說亮話。」鐵樹露出了欲言又止的表情，最後卻只是淺淺的嘆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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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倒是預料之外。

扛著麻袋子的手有些發痠，茉莉的呼吸一窒，垂下手，布袋悶聲落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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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你一知半解的，沒什麼意思，」鐵樹露出了僵硬的表情，「只是造成更多的不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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察覺眼前的人又要鞠躬，茉莉飛快搖頭擺手得制止。

這樣敬禮來敬禮去還得了，明天肌肉已經都要痠痛了，經受不起，真的。

——說來羞恥，這才是她此刻，膚淺的心裡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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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要求是無理的。請忘記幾十秒之前的我說的荒唐之言。事關生命安全，有需要，請務必，務必揮刀別猶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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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分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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茉莉忽然覺得清醒的鐵樹，比起喝醉的他還更加棘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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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話就是，那只是我的私心，我擔心一但你揮刀了，就跟我們成了同類，就成為一樣的，渝就會對你失去興趣。若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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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樹用力的扒了扒短短的髮根，下意識的伸手向下，摩挲手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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茉莉不忍看，更不知該如何是好，只能轉開視線。

她想，其實，自己並不怪罪鐵樹，唯一感到困擾的，是該怎麼讓對方明白，她根本不可能實現他的願望，也沒有意圖這麼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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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太高看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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斟酌半晌，茉莉攤開手中的紙條，上頭，只有這麼一句簡短的話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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隱約能猜到，鐵樹的希望。多半是透過自己潛移默化，對渝造成一些正常價值觀的影響之類的，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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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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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她不認同渝的很多想法，大多想法，她卻從不曾認為，對方需要自己的「修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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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哪一天，哪一刻產生了這種想法，那或許才是一種歪曲的自負也說不定。除去在氣頭上時，茉莉沒有一刻想過，自己想要、或者能夠改變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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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去渝是個有著自我思想的成年人這一點，她也隱隱懷疑，如果真的產生了任何的影響，究竟是不是好事。也不知道鐵樹有沒有考慮過呢？或者選擇性的不去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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茉莉懷疑著，卻無法直接的說出口，那會變得彷彿高高在上指責鐵樹一般，而她自認並沒有立場，也沒有那等狂妄的膽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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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到底，什麼是「正」，她甚至不敢肯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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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樹士官長，恕我說一句自以為是的話，但是⋯⋯您和我，比想像中的相似也說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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茉莉一面寫字，嘴形也一面下意識結結巴巴的無聲唸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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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您沒有您想像中的那麼不堪，請不要過度自責了。鐵樹軍官是⋯⋯是個仁慈為懷，卻不會因此耽擱要事，對於情理，拿、拿捏合度的，好長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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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論是那時對於身為「禮物」的孩子的不忍，又或者替渝收拾爛攤子時的各種氣急敗壞，那都是證明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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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您的存在本身，就包含了⋯⋯渝所不擅長的部分。只要你們還、還合作著，我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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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擔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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退一萬步來說，如果當真要「改變」渝，無論那是什麼意思——從小一起長大的鐵樹都做不到，這麼一位，在惡劣的成長環境之下，依舊保持著仁慈的鐵樹軍官都做不到，自己又何德何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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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仁慈嗎？」意外的，總是面色冷硬的鐵樹，重複這個詞彙時，露出了極為苦澀的表情，「還有，在你眼中，那是『不擅長』啊。是嗎⋯⋯是嗎，果然，茉莉小姐是個正直的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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茉莉有些措手不及，更多的是不解，她飛快地舉起紙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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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恕我譖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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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的事。」鐵樹搖頭，「抱歉，有點走神了，請別放在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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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覺得溝通上有一定的難度，眼下要達成共識，也幾乎是渺茫而不可為的，茉莉當激勵下，決定轉移話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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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了，謝謝您的贈禮。』茉莉舉起紙條，又舉起小匣子，『我答應您會謹慎使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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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怎麼說，使用的機率一點都不高，先答應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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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竟像是野獸、光炮那樣的威脅擋不掉，茉莉單純地盤算著，而若是光揮個刀子就能解決的危險，靠近之前，也早被其他士兵排除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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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的她完全沒有想過烏鴉嘴——烏鴉腦的可能性，只一心想著，還殘有一些想法，外加上感激的話等等，短暫整理思緒，正要重新開口，鐵樹忽然後退了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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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兩個偷偷躲在這裏幹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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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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渝顛倒的笑容，從頭頂的枝幹之間，倒吊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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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等，他是什麼時候在那裡的？

鐵樹軍官看起來不緊張，那大概是剛才？還是只是故作無事？？

雙眼沒看到，那是因為樹叢的保護色還是他真的閃現了？茉莉睜大眼張望，卻沒個所以然，只有咻地一聲，渝無重力的反轉，落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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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子沙沙作響，他興味盎然的擠在兩人中間，來回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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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繼續呀，請。」比了個請的手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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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此，鐵樹的反應是——面無表情公式化的敬禮，轉頭就走。

早先，無論鐵樹長官說了多少話語，茉莉都沒有太大的情緒動搖，卻在這時候，感受到了深刻的「背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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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等，回來啊——！長官！不要在這種時候背棄您深深寄託希望的對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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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鐵樹不會讀，只有渝，渝轉了過來。

茉莉後知後覺的意識到，夕陽之下樹蔭的光影，打在人臉上，有那麼一點點恐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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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瀏海怎麼跑到眉毛上了呀。」渝不懷好意的笑，「我總覺得，茉莉你這樣看起來年紀更小了，是小小小小小小茉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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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不好笑。』茉莉用口型回嘴，她一直覺得，渝的笑法，有時很像神話戲曲的笑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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梗著脖子對視，一秒，兩秒，茉莉寒毛豎立——茉莉拔腿就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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跑不到兩步，整個人離地起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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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飯有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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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等她手臂的上的雞皮疙瘩消去，頭頂的人，擅自開心哼道。

渝拎著茉莉——茉莉拎著麻布袋，兩人便這麼以奇怪的自我複製姿態，一起飛向了晚霞之中；日心城郊的防禦線，果然是不同的，夢幻的紅，在某個時間點近乎自然，令人不捨，卻又無可挽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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迎著晚風，茉莉瞇起雙眼，即使感到刺痛，卻還是忍不住注視著遠處最後一絲橙光落入山間，天空逐漸黯淡，夜晚降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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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穩的時間結束，也是如此地，近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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