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急駛了很長一段時間,藏在袖子裡的珠玉已經所剩無幾,金憐悅的心情也越發的忐忑不安,幸好還沒擔心太久馬車的速度就漸漸放慢最終停了下來,黑衣人拉開車簾先是把憐悅大力的拉下車之後態度變得十分客氣拱著手把人請下車「夫人和小少爺請吧。」夫人就算不情願但落別人手裡也莫可奈何。
金憐悅被黑衣人單獨關在一間髒亂且陰暗的小房間完全失去了與外面的聯繫,黑衣人對夫人母子態度客氣姑且不必太擔心他們的安危,眼下憐悅還是先擔心自己吧,房內還有個緊閉的小窗憐悅嘗試去推可窗扇根本動也不動很明顯窗戶外邊已被死死釘牢,一籌莫展的情況下憐悅也只能靜靜的等待救援。
同時間在大廳內,夫人把兒子梁駿良緊緊護在自己懷裡,正在和帶頭的黑衣人對峙「你不必再多說了我是不會答應的。」
「夫人,小少爺是梁氏皇族的後裔也是梁氏皇族唯一倖存下來的正統血脈,這事即便夫人拒絕吾們也不會就這麼算了。」算算輩分這位夫人死去的丈夫正是前朝梁末代皇帝的曾孫梁超銘,那年李氏帶兵攻入皇宮擒住了梁皇,一陣兵荒馬亂之下太監抱著尚在襁褓中的嫡皇子逃出生天,才給梁氏留下一條血脈。
去年梁超銘受前朝餘黨慫恿打著光復梁氏皇朝名義在京城起兵造反,被捕獲最終處死,前朝叛軍殘黨便把腦筋動到了梁超銘的兒子身上。
夫人只希望孩子平安長大不想再捲入危險,她想說服黑衣人懸崖勒馬「梁氏皇族早已是過往雲煙,你們回頭是岸吧。」
「若非李氏賊人叛變當今天下還是姓梁。」也不想想當初在梁氏執政下百姓生活多麼困苦,黑衣人這份一意孤行的愛國情操已成了無可救藥的固執,根深蒂固無法拔除。
「如今李氏皇族勤政、廣受人民愛戴,為何你們還是固執己見非得造反?」夫人並不認為讓李氏當家作主有何不好,她甚至覺得比梁氏做的還好。
聽見「造反」二字黑衣人表情變得非常扭曲憤怒,夫人的一番話黑衣人壓根聽不進去,鐵了心認定李氏才是叛黨「造反的是李氏,吾們所做全是為了光復梁氏皇族大統。」
「不必冠冕堂皇的說著大話,我知道你們這麼做都是為了自己,若你們堅持帶走我兒子就先殺了我。」都說為母則強她也不例外,夫人從椅子上站起堅決捍衛自己的孩子,她清楚這些人只是想利用梁氏血脈來造反,若造反成功兒子將一輩子受他們掌控當個魁儡皇帝,反之如果起事失敗兒子也只有死路一條,她不願年幼的孩子成為爭權奪利的犧牲品,稚子何辜,夫人獨自帶著兒子四處躲藏,沒想到還是被他們找到。
「小少爺尚小還需要夫人照顧,等光復梁氏皇朝後夫人自然會成為最尊貴的皇太后,夫人聰慧知道如何選擇才是對的。」黑衣人首領揮揮手其餘幾人上前硬是把夫人母子拉開,母子倆都哭成了淚人兒,首領又解釋「夫人莫著急,吾們只是要帶小少爺下去洗漱乾淨,再給小少爺量身形以便剪裁縫製件龍袍。」
見自己的骨肉哭的這麼嚎啕夫人心中不忍卻也只能無助的不停喚著兒子的名字安撫,然後眼睜睜看孩子被帶走。
太陽西沉,暮色已深,夫人被擄至今為表示抗議滴水未進,黑衣人請來的幾位裁縫依著前朝梁氏的樣式趕製出龍袍,首領命人替梁駿良穿上龍袍可梁駿良不受控制不斷拳打腳踢反抗,黑衣人就架著梁駿良硬是替他換上龍袍,而被關在小黑屋的金憐悅則完全被人遺忘,壓根沒人給她送點茶水吃食、送件保暖的毯子,她都快冷死渴死了。
也不知現在外頭什麼情況、什麼時辰了,她蹲坐著盡量把自己縮成一團保暖,時不時把耳朵貼在木門上想聽聽看有沒有動靜,不過她什麼也聽不見,索性一屁股坐回地上等著,倏地木門被打開,門外鄭寶娜手裡提著燈火,語帶哭腔「公主,總算找到妳了,有沒有傷著哪裡?」
「他們沒對我怎樣。」長時間被關在烏漆墨黑的屋子裡,突然看到燈光頓時覺得眼前僅剩一片白,金憐悅用袖子替眼睛擋著光,啞著嗓「有水嗎?快給我喝口。」
「有。」鄭寶娜急忙解下腰間上的水囊遞過來。
迅速接過水囊,金憐悅大口的喝著水,這才想起關心鄭寶娜病況「妳怎麼樣了,還吐嗎?」
「多虧公主屈尊給奴婢熬藥,奴婢已經好了。」
水囊已經見底「你們是看到我扔在地上的珠玉才找到這裡的嗎?」
鄭寶娜點頭「多虧公主聰明,知道丟玉珠給我們指路,奴婢醒來時太子和烈將軍正好採買完東西回到茅草屋,我們發現屋內空無一人,廚房裡灶上的菜燒糊了,馬也少了一匹,馬車的珠簾子又少了幾串,把我們緊張壞了,奴婢本來以為是打劫但是太子說屋內沒有翻找的痕跡且值錢的東西也都還在應該是擄人,之後太子在屋外發現雜亂的馬蹄印又發現沿途的珠玉這才能找到公主。」
金憐悅還真得謝謝李琮聰明機敏「看來我是得好好給李琮道謝,話說李琮和烈將軍人呢?」
「太子和烈將軍方才和那些黑衣人交手,逃了幾個、綑了幾個,逼問後得知公主安然無恙後太子便讓奴婢趕緊把妳救出來,太子現在應該尚在審問那些黑衣人。」鄭寶娜提著燈替公主引路,邊帶路邊解釋。
主僕兩人還沒進屋李琮倒是先出來了,金憐悅滿懷感激正張口要向李琮道謝,對方劈頭就是一通訓責「妳不知道自己的身分嗎?往死裡鑽的事也敢做。」
「我...」知道自己此回太過衝動,不懂瞻前顧後,可夫人情況危急不容多想,金憐悅緩頰道「沒那麼嚴重。」
李琮不可置信的瞪著眼睛,就覺得金憐悅是在強詞奪理「被人擄走大半天還不算嚴重?」
金憐悅自認是在做好事,即便有錯還不至於站不住腳,她繼續說下去「可也不能眼睜睜看著夫人母子被壞人抓走吧,夫人對我們有恩。」
「救人救到把自己搭進去,妳是救人還是被人救?」李琮說話的音量又提高了些,語氣也更嚴厲。
既然她也毫髮無傷且夫人母子倆也被平安救出,甚至還抓住幾個壞人,皆大歡喜的事她就不明白李琮有什麼好大動肝火的?不由的說話也跟著大聲了起來「是我笨、是我粗心大意,但你們不是來了嘛!」
「倘若我們來晚一步呢?此回分明是妳的錯,妳倒是有理和本王大聲頂嘴,東宮那些嬪妃裡就妳最不像樣。」其實李琮心裡也是害怕太子妃真有什麼三長兩短才會口不擇言的責備,恨不得把太子妃罵聰明點。
樂於助人哪錯了?她錯愕氣餒「我這人就是不像樣,永遠都不可能和你那些溫順聽話、懂事乖巧的嬪妃一樣,我就是我,讓太子失望真是對不起。」話說完金憐悅一肚子氣甩袖跑開了,鄭寶娜連忙跟了上去。
「公主,其實妳不應該兇太下的,得知公主失蹤後奴婢看得出來太子內心也是緊張的,再說這次的確是公主的不對...」此行至今太子夫婦頂多就是拌嘴幾句還沒吵過架,鄭寶娜本以為他們關係會漸入佳境怎料又吵起來了。
意識到自己的任性和無理取鬧,金憐悅責躬省過的開口說話「妳別說了讓我自己靜靜。」這時烈將軍也跟了過來。
「烈將軍你怎麼也來了?」鄭寶娜知道公主不想講話便幫公主問了。
「殿下讓臣來的。」烈青雲老實交代。
鄭寶娜偷偷在烈青雲耳邊叮嚀「那烈將軍安靜跟著別說話就是,公主現在不想被人打擾。」烈青雲點頭算是答應。
太子妃那邊有烈青雲照看著李琮便能安心辦正事了,他再次回到大廳,一見到桌上擺著前朝梁氏的龍袍李琮大約也能猜出一二,他持著長劍冷眼慢慢走近,有幾個性子烈的黑衣人立刻咬舌自盡,有幾個禁不住死亡恐懼的便全部招了,事情始末也與李琮猜的差不多,此次也算是因禍得福讓他碰到逃竄在外的梁氏後人。
審問完前因後果,李琮朝夫人母子的方向走過去「夫人不想自己的兒子被人操控、受人利用吧?否則也不會東躲西藏過著有一餐沒一餐的日子。」
夫人語氣和表情都不假「我孩子雖然姓梁但我們卻想過著普通百姓的生活,根本不想捲入爭奪皇位的是非中。」
「只可惜前朝餘孽似乎不會輕易作罷,逆黨為了師出有名恐怕會追你們母子到天涯海角。」李琮生來就聰明,他善於操弄人心,他清楚該說些什麼才能達到自己要的結果。
「我又何嘗不知道,是他們想叛變卻要拿我年幼的兒子當他們冠冕堂皇的藉口,卑劣至極。」夫人是又氣又無奈。
李琮露出了惋惜的神情,表現出感同身受的樣子「夫人說的不差,不瞞夫人,其實本王是當今太子李琮,奉皇上命令出宮體察民情。」
「你...你是太子!?」夫人身體緊繃,死死抱著自己的兒子,整個人非常警戒「那太子打算如何處置我們?」
「本王若真想處置妳也不會等到現在,大可在黑衣人吐完實情後馬上把你們殺了,可是我沒那麼做,也不打算這麼做。」李琮溫和的笑了笑又道「因為本王知道夫人沒叛變的心思,天下父母心,夫人也只是想自己和孩子能平安過日子,本王能成全你們母子,只是相對的夫人和令公子得幫個小忙。」
夫人還是保有戒心,況且雖然她不想造反可自己身份畢竟是梁氏的媳婦,怎能去幫滅國的敵人呢「若我不幫呢?」
「夫人若要放棄與本王合作的大好機會那本王也尊重妳的決定,夫人曾好心收留我們一晚本王也不是忘恩負義之人,這就放夫人離開,只是本王真替夫人感到可惜。」李琮割斷夫人母子身上的繩子,收起手中的劍「只是正如方才所說,夫人和令公子可能要一輩子過上躲躲藏藏的日子了。」李琮將自己的配劍轉贈給夫人又道「本王沒什麼能幫的,這把寶劍便贈予夫人防身。」
李琮誠意滿滿,夫人內心似乎有些動搖「太子說的忙是什麼?」
「不難,只需夫人帶著令公子進京,在皇上與眾臣子面前宣告前朝梁氏皇族的後嗣從今往後徹底歸順於我朝且不會再起反叛的心思。」此舉雖然無法完全根除前朝餘黨發動叛亂,但只要梁氏皇族公開投誠,便能讓李氏奪來的江山名正言順。
「我怎麼知道進京後皇上不會殺了我們母子倆?」
「夫人冰雪聰明,若角色互換夫人會去殺已開誠佈公、手無縛雞之力投降之人嗎?殺了恐怕只會引人詬病、被天下人所不齒。」李琮又補了句「令公子將來是要繼續顛沛流離還是光明正大的活著端看夫人此時的決定了。」
夫人思慮片刻後已有了決斷,她眼神堅定飽含為人母的堅韌「好,我答應你。」
李琮滿意的笑了笑「事一成,夫人想要住在京城大宅享榮華富貴或是想歸隱田居我都能替夫人安排。」
「不需要什麼榮華富貴,只需一個能安生立命的地方即可。」夫人一心只願孩子平安,錢財都只是身外之物。
李琮彎了彎併攏的手掌,一路暗中跟隨保護的暗衛即刻現蹤也不知是從哪冒出的「殿下有何吩咐?」
「派幾個可靠的人,萬千小心,好生照顧著夫人母子,快馬加鞭護送回中原,把人交給林忠。」李琮隨後將計劃告訴暗衛讓暗衛回中原後轉達給林忠大人。
聽從李琮的命令暗衛領著夫人母子拱手退下,等人都散了,李琮斂起笑意撿起地上的劍緩步走向黑衣人須臾後僅剩一位黑衣人虎口餘生,李琮半彎著腰問著唯一倖存者「這會兒輪到你了,說吧,後半生是想要娶妻生子住大宅還是想和你同伴一樣慷慨就義?」
同伴一個個慘死在自己眼前,鮮血染紅了整個廳堂,血腥味撲鼻,宛如人間煉獄,被眼前的景象嚇得膽都沒了,黑衣人不停顫抖磕著頭「罪人願為殿下肝腦塗地。」
「肝腦塗地倒不用。」李琮隻手握著劍蹲在黑衣人面前,他語氣平平卻威嚇力十足「說出你們平常藏匿的地點和老巢。」機會難得,李琮絕對會好好把握,一舉將前朝叛軍裡裡外外給剿乾淨了。
黑衣人供出同伴藏匿地點後李琮還是擔心供詞有假便又喚來了另一撥暗衛先將黑衣人關押起來,李琮向黑衣人保證道「若證實了你說的沒錯,本王會放你自由並且給你一筆後半輩子花不盡的錢財。」李琮雖然城府深沉攻於心計,可他這人說話一向算話但凡親口答應過的事絕不輕易食言,即便對方是階下囚亦同,解決完公事也該處理家事了,李琮即刻動身去和烈青雲會合。10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VJkXekMJi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