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憐悅好奇心甚重,決定去看一眼,來中原大半年了,太子妃好不容易願意出去踏青,荷翠已迫不及待的準備著。
長春園萬紫千紅美不勝收,園如其名讓人一踏入便通體舒暢,金憐悅和鄭寶娜從小玩鬧慣了在這皇宮中裝乖已憋了許久,今天好不容易有新鮮事可做當然要玩個盡興,互相交換了眼神主僕倆同時露出賊賊的笑容,下一秒兩人邁開腳步往前跑把鍾嬤嬤狠狠甩在後頭。
主僕兩人盡情的笑著、鬧著,就好像兒時在高麗山地上嘻笑玩鬧的樣子,金憐悅同鄭寶娜玩瘋了壓根沒發現李琮正站在不遠處的矮叢旁。
體力向來很好的金憐悅竟跑一小會兒便累了,她小喘著氣跟身後的鄭寶娜抱怨著「肯定是被這身華服和頭上沉甸甸的飾品給害的。」金憐悅低頭隨後又補充「還有這花鞋。」她一腳把鞋子踢飛。
在中原什麼都很講究,她略顯不耐煩扯著自己的領口,像是已心生不滿許久了「妳看,連穿衣服也是費盡的很,一層又一層往身上裹,又不是包粽子。」
拿出手帕,鄭寶娜笑著替太子妃擦汗「公主這話要是讓鍾嬤嬤聽到肯定又該說您的不是了。」
金憐悅調皮笑答「嬤嬤人好雖好可規矩太多了比王太后還嘮叨,再說嬤嬤腳程哪跟的上我們,她也聽不到。」性子直爽的金憐悅想到什麼說什麼、情緒來去都快,她指著不遠處掛在天邊的風箏問「那東西飛的又高又遠,真好,這樣就能看到高麗了吧。」
「公主想家了?」鄭寶娜其實也想家,只是兩人都盡量不提起,不去觸碰彼此的傷口。
「想,怎能不想,可想又能怎樣。」想家這話金憐悅是逞強笑著說的,因為她不想鄭寶娜跟著難過,她低頭不再看那風箏故意轉移話題「嬤嬤和荷翠說的湖是不是在那個方向?」
打小就侍候在李琮身側的太監陳貴公公惦量著、拿捏著李琮的心思詢問著主子「殿下可要過去?」
李琮沒有猶豫就果斷拒絕了,他觀察了大半年還是搞不清楚高麗來的這位公主到底是假天真還是真單純「不必,慕選侍與吳才人在湖邊,且看金氏如何應對。」
其實李琮對他那些嬪妃的態度都差不多,其中有兩人特別受李琮喜愛,一位是吳才人另一位是慕選侍,吳才人長相清新脫俗就是個性是嬌縱蠻橫了點但極會討李琮歡心,在李琮還未冊為太子之前就已集寵愛於一身,而慕選侍是皇后送去照顧太子的,不僅性格溫和花容月貌還知書達理自然在眾嬪妃中脫穎而出。
長春園湖岸旁吳才人和慕選侍碰頭後已鬧了起來,眼下兩人皆是太子身邊得寵的紅人,彼此相互妒嫉心結早就深種了,金憐悅去的巧,就在她面前上演了一齣好戲。
吳才人直接攔住了慕選侍,才開口語氣酸溜溜的「慕選侍今起的好早,聽說殿下昨兒又歇在妳哪兒了,這才分開多久竟如此飢不可耐來此放風箏等殿下下早朝?」
「太子殿下三天兩頭就往姊姊那裡去,如今姊姊有了身孕不方便侍奉所以殿下才想到妹妹,妹妹們都是仰仗姊姊過活,若能有姊姊分萬分之一的恩寵姊妹也就滿足了。」不像吳才人話中帶刺,慕選侍說話溫柔更多了幾分大家閨秀的氣質。
「瞧妳說的,倒像是平日裡我霸佔了太子殿下似的。」吳才人語氣雖不悅但神情難掩得意。
「東宮裡誰人不知太子妃之位原是姊姊的,怎知突然被高麗那位不懂我們漢族規矩的公主搶了去,妹妹真是替姊姊感到惋惜。」慕選侍嘆著氣,似乎真在替吳才人打抱不平的模樣。
「我,不懂規矩?」好端端怎就扯上她了,金憐悅吃驚的指著自己,轉頭無聲的問著鄭寶娜。
「公主不必搭理她們。」鄭寶娜貌似也不喜歡她們,搖著頭否認。
真是貓哭耗子假慈悲,吳才人豈會看不出來此時慕選侍表無害但心中正在看她的笑話「高麗那位身份尊貴,殿下當真是寵愛妹妹妳啊,這麼大逆不道的話也只有妳敢說。」
「還說沒有,聽說殿下又賞了許多漂亮首飾給姊姊, 讓妹妹好生羨慕。」慕選侍哪是真心話不過是換個方法想氣對方罷了,她拈起帕子擦汗。
一見慕選侍手中的帕子吳才人氣的臉都紫了,那帕子正是她親自繡給太子殿下的,太子還答應她會寸步不離身才送出沒幾日怎的就落到慕選侍手中了,顫抖的指著帕子說不出話。
「姊姊也喜歡這帕子?妹妹依稀記得姊姊那兒已有一張類似的了。」看慕選侍稱心如意的表情就知道她早已知道帕子出自吳才人之手。
「妳!」也不顧自己的身孕吳才人伸手就去搶,慕選侍正當青春年華手腳麻利的躲過了。
仇人見面格外眼紅,言語肢體間充滿了濃濃的火藥味連遠處的金憐悅都聞到了,她彎著腰深怕被發現小聲對著鄭寶娜道「她倆在那鬧,咱水燈是看不成了,走吧。」
「雖然太醫說姊姊的胎穩定但姊姊妳還沒過三個月還是當心點為好呀。」慕選侍不願輕易把帕子交還,另一方面又擔心吳才人動了胎氣最後要賴到自己的頭上連忙往後退了好幾步。
吳才人不願意就此罷手再接再厲去搶,跟在旁邊伺候的宮人也拉不開、勸不離,那可憐的帕子就在團混亂之下落入了湖裡,在湖面上漂著,橋上吳才人和慕選侍只能大眼瞪小眼。
正打算悄悄離去的鄭寶娜不小心打擾了採蜜的蜂,憤怒的蜜蜂一叮了鄭寶娜一口,受疼的鄭寶娜忍不住「啊」的叫出聲,主僕倆相視無語,鄭寶娜面露歉意不好意思尷尬的笑著。
「誰在哪裡,躲躲藏藏,膽敢私下窺探太子殿下的妃嬪,不要命了。」開口喝斥的正是吳才人身邊得力的貼身宮女松焉。
知道躲不開了,金憐悅有些尷尬的站了出去。
松焉草率的行了禮,半點下對上的敬畏之意都沒有,架勢口氣還不小「奴婢不知是太子妃,無禮了。」
「原來太子妃也在,正好給評評理,慕選侍她以下犯上,更不顧念本宮腹中皇嗣竟還出手拉扯。」模樣可憐兮兮,梨花帶雨的,可吳才人張口閉口自稱本宮,架子十足。
慕選侍仍然是那麼的楚楚動人「太子妃明鑑,分明是吳才人無理取鬧,嬪妾什麼也沒做啊。」
慕選侍和吳才人各執己見,一人一句不斷控訴對方,也不知道反省反省自個兒。
只是路過而已怎麼就摻和下去了?金憐悅真是懊悔來看水燈,她本還耐著性子好聲好氣的勸和,可她們都只是想爭面子、爭輸贏,完全不講道理,一刻鐘的時間過去金憐悅被她們吵煩了,稍稍提高了音量,還是盡量勸和「有話好好說。」
可吳才人與慕選侍卻依然故我,甚至越吵越激烈。
來到中原後金憐悅時刻謹記娘親的囑咐更沒忘了自己的使命,她忍著自己的脾性不敢惹事生非,可今日她是真被吵煩了,她捂著耳朵皺著眉頭,下意識放聲大喊「都閉嘴!」老虎不發威真被當病貓了,金憐悅氣勢磅礡這麼一吼爭執不休的她們總算是安靜了。
見兩人都閉嘴了,金憐悅心裡舒暢,語氣又和緩下來,再勸道「一帕子而已,像是沒見過似的。」
鍾嬤嬤從遠處大步跑近,在太子妃耳邊喘著氣提醒道「管理太子嬪妃是太子妃的責任,可太子妃您也要注意儀態啊。」
清了清喉嚨,金憐悅繼續道「我都看到了,慕才人妳先動手是妳不對,還有吳選侍妳明知慕才人有身孕還故意言語刺激她,妳們倆都有錯。」金憐悅絲毫沒發現還把兩人姓氏給講反了,是鍾嬤嬤提醒後,她才忙改正過來。
仗著自己有身孕再加上根本不把金憐悅這個不得寵的異族太子妃看在眼裡,吳才人可說是寵冠東宮,東宮的人都讓著她、順著她,不敢違逆半分,也就只有慕選侍仗著是皇后的人又分得一些殿下的寵愛才稍微敢和她對著幹,如今太子妃這般不識相竟也不幫她說話,她心中漸生不滿「那太子妃妳想怎樣處置,不會是想趁這次機會修理本宮和慕選侍吧?」其實吳才人位份不高還不能自稱本宮,可她就是這性子,太子也沒管,其餘的人便更不敢說話了。
「也不想怎麼,既然雙方都有錯便各退一步,請妳們倆現在、馬上、立刻散了,還這長春園一個清靜。」金憐悅哪能想出什麼好辦法,她們倆本就看對方不順眼,此時此刻最好的方法就是把她倆隔開。
除了鍾嬤嬤和鄭寶娜其餘在場的人都看不起眼前這位太子妃,而吳才人告狀的目的無非就是希望太子妃可以幫她出氣,可太子妃非但沒處罰慕選侍反而還說倆人都有錯,吳才人哪肯道親啊,氣的雙頰漲得通紅,哼了一聲沒行禮就逕自離開了,慕選侍眼看死敵吳才人走了也隨便行了個禮告退。
上至太子嬪妃下至宮人皆輕視憐悅這位太子妃,鄭寶娜不免替主子打抱不平「都說公主不懂規矩,奴婢看這些中原人比我們高麗人還不知禮數,一個個不把公主放在眼裡。」
「寶娜姑娘!這些話說不得。」鍾嬤嬤出聲制止。
「我又沒說錯。」鄭寶娜撇頭低聲嘟囔了句。
嬤嬤畢竟是宮裡的老人了,應對穩重得宜「眼下東宮最得寵的莫屬吳才人和慕選侍了,她們風頭正盛難免目無尊卑太子妃放寬心別往心裡去。」
人情冷暖金憐悅早見識過,只是來了中原後這種情況不減反增,總之別往心裡去就是了,她一副無所謂的神情「嬤嬤別擔心,我已經習慣了。」再說,從前在高麗,王后總是刻意刁難金憐悅母女,那可比吳才人和慕選侍誇張多了。
鍾嬤嬤她心中困惑已久正好藉著這次機會問了「太子妃您一直與世無爭,當真點也不急?」
「這太子妃吃好穿好,過的挺安穩快活,為何要急?再說該是妳的就是妳的,不是妳的總會有失去的一天。」她心想,平安順遂就好,何需強求。
嬤嬤嘆道「您現在能安穩度日是因為您對她們不構成威脅,可若真有一日您礙著她們的路,就怕是沒好日子過了。」
「行了嬤嬤,以後的事以後再說吧,咱們做人就是要把握當下。」她指著湖上的半沉半浮的帕子「寶娜妳拿根長樹枝把帕子撈起來。」
「公主要這帕子做什麼?也不是說特別好看。」雖心有不解但鄭寶娜還是聽從主子的話做了。
鍾嬤嬤不厭其煩的再次糾正「寶娜姑娘,妳得改口叫太子妃了。」
這宮裡那些過份無聊的規矩在金憐悅和鄭寶娜這邊只是耳邊風,況且規矩是做給別人看的,而這裡又沒有旁人,金憐悅理所當然「帕子是慕選侍的自然還給她了。」
「太子妃三思,不管這帕子給了誰都會得罪另一邊。」嬤嬤長篇大論的分析著眼下的情勢。
「唉呀,事情沒那麼複雜,鍾嬤嬤妳想多了,是誰的還給誰就是了。」接過濕漉漉的帕子,金憐悅轉交給鍾嬤嬤,吩咐道「回去後,勞煩嬤嬤清洗後晾乾再還給慕選侍。」
主僕三人這才離開長春園。6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L0XHA0BmF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