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人都各自散了李琮這才挪動腳步離開,陳貴公公緊跟在太子身後探詢著主子的見解「瞧著方才事情的經過,太子妃似乎生性單純毫無心機,奴才見識淺薄也不知看的對不對。」
「在宮中,善良是多餘的,而單純是最要不得的,能在後宮活多久還得看她自己的造化。」生長在深宮之中的李琮就沒見過幾個像金憐悅這樣頭腦簡單的人,這種簡單雖然難能可貴但看在李琮眼裡卻是愚蠢的,宮裡多的是那些死的不明不白蠢笨之人,且多疑的李琮心中對她疑心也尚未盡除,若她個性本如此也罷了,就怕她是真心計裝天真,不管如何現在下定論都還太早了些。
吳才人回去後發了好大的脾氣,貼身婢女松焉怎麼勸也勸不動,其他下人們看都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做差事深怕一不小心被遷怒了。
把殿內當差的宮人們打發出去後,松焉再次勸道「都說孩子在肚子裡能感受到娘親的情緒,主子又不是不知道慕選侍的性子,您就消消氣別和肚子裡的小主子過不去了。」
把桌上的東西全砸了,吳才人還是一肚子氣「慕選侍是因為背後有皇后娘娘撐腰才敢這麼囂張,那也就算了,可金氏又是個什麼東西,就是個異域野蠻公主也敢給我臉色看、和我較量。」
「太子妃不過是個不懂禮法的外族人,主子不必和她一般見識。」松焉連忙把安神香點上,這款安神香是吳才人最愛用的。
「就她,也配當太子妃?那位子是她搶了本宮的,今生本宮與她沒完。」手放在案上,吳才人握緊拳頭,把手都握紫了,大動肝火後覺得腹部特別的不適,忙喚太醫過來查看。
而松焉在一旁好聲好氣的勸著、拉著「雖然太子妃的位子是別人的可殿下的心在主子這兒,待會殿下就要到了,主子還是早些準備吧。」
知道太子今晚要歇在自己這裡,她這才舒心些,命令下人進屋收拾滿摔了地的東西,精心沐浴更衣後等著太子的駕臨。
昨兒個在長春園跑了一下午累了,再加上外頭夜鷹啼叫整晚讓金憐悅有些精神不濟,早上還差點就過了給皇后請安的時辰,昏昏沉沉的聽了皇后說了許多話好不容易才能回去補眠,卻有稀客光臨永瑟殿。
荷翠緊張兮兮的不停檢查主子的儀容還不斷叮囑「太子殿下好不容易才來一次,主子千萬要給殿下留下好的印象啊。」
見荷翠這般慎重激動,金憐悅覺得有些好笑。
腳踏著信步,一路上李琮微微掃視著周圍環境,入內後劈頭就問罪「昨晚本王去探視吳才人,剛進門便見她哭哭啼啼,一問之下才知道是被妳給罵的,難道妳不知吳才人有孕在身,千萬不能動胎氣?」
「她離開的時候還好好的呀。 」怎麼和慕選侍搶手帕時都沒動了胎氣?金憐悅只覺冤枉,但還是關心「那孩子怎麼樣了?」
「幸好孩子沒事否則這責任妳還擔不起了。」 李琮說完又以更嚴厲審問的口吻指著桌上的帕子「這帕巾本王已經賞給慕選侍了莫不是妳搶來占為己有?」
那帕子剛洗好晾乾才叮囑嬤嬤記得派人給慕選侍送回去而已,她心裡對李琮的印象不免又減了幾分,性格惡劣光擁有出色的外貌與聰明才幹又有什麼用?金憐悅下意識從鼻子冷哼了一聲,簡直讓人無語,她來中原以後素來不惹事、不找麻煩,可真不知怎的最近麻煩倒是一直來找她「搶?我才不稀罕這手帕。」
「不是搶的,那這帕巾為何在妳手裡,妳倒是解釋清楚。」李琮手指有規律的敲著桌面,等著對方的理由。
「沒什麼要解釋的,反正不關我的事。」她被氣到腦袋有些混沌了。
相比金憐悅的氣急敗壞,李琮似乎十分從容「依本王看八成就是妳搶的!」
胡說八道!金憐悅顫抖的指著李琮想不出罵人的話,半晌才再度開口「難道你親眼瞧見是我搶的?都當太子了還如此不講理兒,我總算是明白了,吳才人和慕選侍如此蠻橫肯定都是跟太子你學的!」話一落,整屋子的宮人們差點沒被太子妃這一席話給嚇暈過去,鍾嬤嬤悄悄的拉了太子妃的袖子提醒她要冷靜。
「我是妳夫君又是太子,妳竟然敢這麼說我。」李琮狠狠的拍桌,看起來非常的怒不可遏。
見對方如此氣憤,金憐悅有些畏怯,卻也不知哪來的勇氣,反正就是吞不下這口氣「太子本身若沒問題,又怎麼會怕別人說?」
「妳...」許是打出生以來就沒人敢衝撞他,李琮被氣的說不出話來。
殿內目睹一切的宮人們已經跪了一地,怕太子妃惹怒殿下會被降罪,鍾嬤嬤連忙求情「奴婢求太子殿下念在太子妃是初犯,就原諒太子妃吧。」說罷又轉過來勸太子妃「太子妃現在不是賭氣的時侯,您還是趕緊跟太子殿下道歉吧。」
「不,我做錯什麼了?」金憐悅一點也不退縮,想拉起跪在地上的鍾嬤嬤,可是嬤嬤堅持不起,只是苦口婆心的繼續勸著。
箭步上前,李琮捏住金憐悅的雙頰盯著對方的眼睛不容她閃避「妳究竟是不諳世事天真無邪還是故作姿態善於心計?」
這些文縐縐的成語、詞彙對於金憐悅來說確實難了點,她聽的滿頭霧水一時間不知如何應答氣,勢上卻不想輸只好裝狠回瞪著。
他繼續逼問「方才不是滔滔不絕嗎?怎麼不說話了。」
她推開李琮,揉著自己被掐的微紅的臉頰「你說什麼我聽不懂,講簡單點。」
李琮有些失語,旋即嫌棄道「瞧瞧父皇給本王指了個什麼樣不學無術的太子妃。」
她哪是笨,只是會的中原話不多罷了,不服氣道「要不太子和我用高麗語交談試試?」
「殿下、太子妃息怒啊。」鍾嬤嬤背脊上的冷汗不知冒了幾回「太子妃您少說幾句,夫妻之間以和為貴。」
「我和太子名義上只是夫妻,可他既不把我當妻子我又何須把他當丈夫。」金憐悅話落,殿內又是滿屋的鴉雀無聲,宮女們侷促不安等著李琮降罪。
過了沒多久李琮面無表情伸著右手食指朝她的方向指了指「妳很好。」隨後甩袖邁步離開。
就在此時金憐悅打破壓抑的氣氛喊住李琮「你等等。」
李琮聞聲止步以為她終於想通肯道歉了,他轉頭傲睨自若的看著她。
眾人也以為太子妃終於肯服軟了,卻不曾想太子妃拿起桌上的帕巾走到李琮身前,伸手遞出「把你的破帕子拿走,省的我看了礙眼。」
李琮沒伸手去接,只是面色鐵青,甩袖扭頭大步離開。
等李琮一離開,金憐悅不吐不快「皇后娘娘那麼溫柔怎麼就生出他這麼個蠻橫的兒子。」
「這話說不得,入宮前太子妃讀的那些女則、女訓難道都忘了嗎?」鍾嬤嬤厲色阻止太子妃繼續語出驚人。
書本上寫的也不盡然全是真理吧,若做人沒有一點主見豈不成了傀儡人偶,金憐悅心裡雖是這樣想的但她也明白鍾嬤嬤的顧慮,於是不再回嘴。
見太子妃不再辯解,鍾嬤嬤嘆氣道「太子妃莫要怪奴婢逾矩、多嘴,奴婢也是為了您好,今日殿下沒有計較,但這些話換作別人聽去,太子妃恐怕就得遭罪了。」
「怎會怪妳,嬤嬤的苦心我明白。」
嬤嬤抹了抹鬢角上的汗,覺得宮裡的一些事太子妃必須知道,否則怕哪天說錯話了,便開口解釋「殿下並非皇后所生,如今的杭皇后前頭還有過兩位皇后,太子的生母是第二任皇后柯氏。」
微微一愣,金憐悅不知嬤嬤突然說這些要幹嘛,但還是順著話題「可沒聽說過太子的生母已經崩逝了呀?」八卦在宮裡是最藏不住的,怎麼這件事她卻從未聽說。
鍾嬤嬤平日裡也不是喜歡說三道四的人,今日如此多話就是覺得這些人際關係有必要讓太子妃知道「太子殿下的生母柯皇后尚在人世,只是被皇上降為貴妃,且下令一生禁足於紫璃苑中任何人不得相見。」
「那是為什麼?」金憐悅有些好奇也有些不解,繼續問下去。
「奴婢知曉的也就這麼多了。」鍾嬤嬤在宮裡時間久,對於宮裡的秘史傳聞也都略知一二,其實她不是不知道只是皇上已下嚴令這件事不許任何人知曉、外揚,所以宮中自然沒人知道,即便有人知曉也都選擇性遺忘。
難不成連親骨肉也不能前去探望嗎?「那太子多久沒見過生母了?」
「柯貴妃出事時太子殿下還未滿五歲,想來也是將近二十載沒見著柯貴妃了。」
與親人生離的痛苦金憐悅是最能感同身受的,總歸生離還有念想比死別要強,但同樣是錐心之痛,她覺得李琮有些可憐,同時間卻也想起自己的遭遇不禁閉口沉默。
就在此時外頭來了人,是李琮身邊的陳貴公公,陳公公的到來揮散了籠罩在殿內那股憂愁的滋味「奴才陳貴給太子妃請安,殿下命奴才來取太子妃的那只麒麟偶。」
自知李琮不喜歡自己,再加上方才還出言頂撞他,該來的懲罰總歸躲不掉,恐怕不是沒收一個賞賜就能了事的,金憐悅敢做敢當,就是有些害怕連累了高麗的家人,想著想著有些後悔火氣一上來口不擇言了「太子打算怎麼罰我,公公直說吧。」
「太子妃想多了,殿下只是讓奴才過來拿麒麟偶,沒別的吩咐。」陳貴頓了頓旋即恢復笑容回著話。
公公樣子雖不像是開玩笑,但金憐悅還是半信半疑「真的沒說別的?」
「太子妃大可放心,奴才哪敢對您撒謊呢。」陳貴健談又說了好一會兒話才離開。
不相信李琮會這麼輕易就算了,金憐悅本以為李琮定會再找機會報仇,但過了幾天依舊風平浪靜跟平常沒什麼兩樣,金憐悅才放下心來,許是李琮平日公務繁忙沒空處理這些芝麻綠豆大的小事,或者他根本不把她這位無關緊要的人放在心上又或許李琮其實也沒金憐悅想像中的那麼小肚雞腸、蠻不講理。
過了幾日聽說李琮賞了吳才人一只麒麟偶,上頭串滿了又大又圓又亮的珍珠,吳才人得意的很,日日都要把麒麟偶放在正殿上炫耀一番,像是怕人不知道太子殿下寵愛她似的。
那只麒麟偶明顯就是太子妃原先那只,不過經過能工巧匠的改造後又變得更加奢華,荷翠不免替太子妃打抱不平嘀咕了句「太子殿下真是偏心。」10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oT3kcBdoF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