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清雪一直都覺得自己是個很幸運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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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學時期入腐坑,開啟文字創作之路,使她在網上結交了來自各行各業的同好,相互鼓舞,也讓這份興趣逐漸成長為職業志向。後來她進入影視學系就讀,就是希望能學以致用,將腦子裡的故事以文字外的其他媒介接觸到更多受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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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在影像之前,她先愛上的是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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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接觸到廣播劇,趙清雪就深深被其吸引。原來「聲音」的力量如此強大,足以構築出一整個世界。它比文字具體,又不受限於畫面,保有一定的想像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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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時一個在同人圈極有名氣的配音工作室「卿與風月」正在為推出原創作品而招募新血,創辦人小姐姐霓裳也是她的網友。兩人既有交情,又逢此良機可以發揮長才,她不願錯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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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趙清雪才大一,一切於她都是新鮮的,哪怕這是個小眾市場,前路未明;哪怕所有成員都非專業出身,因為熱愛,他們無所畏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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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她以編劇職位加入工作室後,又跟著霓裳學習其他事務,輔以學校所授專業知識,很快便熟悉這塊領域整體運作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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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原創廣播劇企劃推行成功,工作室也更廣為人知,開始收到各式各樣的邀約,讓這些「戲中人」有走出戲外被看見的機會,趙清雪才有幸因為一起到M電台參與訪談節目錄製,而與顧瀟的聲音初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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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是命中註定也不為過。就算日思夜念,若沒有這一年的耳濡目染在先,或許她也難在別處認出他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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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她寫了許多劇本,題材從古風奇幻到現代都會,合作的cv老師們都能根據人設打造不同的聲線表演,每每進錄音室聽現場配音,都恍如身處別的時空。可這些都是一字一句隨著劇情堆疊情感累積而成的結果,再也沒有一個聲音,憑三言兩語就征服她的耳膜,平地生出千萬種想像,更將她帶往另一個嶄新的世界——《百花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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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初趙清雪只把遊戲作為調劑身心的休閒娛樂,玩得雖也認真,卻不深入。可當再次邂逅那個聲音,竟是在這虛擬世界裡,還透過他的視角,逐漸看到遊戲的不同面貌,彷彿受到天賜,靈感爆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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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瀟,顧瀟……因為遊戲而有了共同處的男人,看似遠在天邊遙不可及,卻又真實帶給她許多能量,偷偷在心裡念著、盼著,終成了她的「男主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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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歡迎風雪帶家眷回娘家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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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霓裳夫妻倆多年努力下,「卿與風月」早已正式登記成營業單位,更打造了一個專屬基地,讓成員們隨時能來辦公或消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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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地落成後,趙清雪這才第三次來。正好今日有資深配音老師在指導學員,許多人都來支援,算是熟面孔來的最齊的一次。她一到,所有人都停下手邊的事,跑出來交誼廳迎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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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啊啊啊啊大神!我最近入坑了《百花殺》,求帶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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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每次滑到遊戲廣告都會停下來舔屏,沒想到真人不帶CG也這麼好看,是不是有點太過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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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被樊老師的美貌壓下去,顧老師的顏完全是硬實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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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咱就是說,頒獎典禮又快到了,小風雪妳看,是不是可以把男朋友借給我們充當門面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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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正,是來圍觀顧瀟甚至意淫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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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顧瀟見過世面,適應良好,並沒有受到文化衝擊,趙清雪才佯裝受到了冷落而感傷心,和大夥兒開玩笑:「好呀,你們一個個都打我男朋友歪主意,不關心老成員,我是不會把他交出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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閃光來的毫無預警,眾人極有默契地不是抬手遮眼就是仰頭望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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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如果我有罪,法律會制裁我,而不是派你們來塞我滿嘴狗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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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記住妳今天的猖狂,來日我必加•倍•奉•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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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喲,這句戲感不錯,等會回錄音室再驗收一次,別給我掉鍊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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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清雪挽著顧瀟的手,咯咯地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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屬於二點五次元的娘家人,不管在網路或現實中,都充滿著能夠感染他人的正能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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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這畫面,有人不禁嘆息著回憶起過往:「遙想小風雪剛來的時候啊,天天忙著看川哥正在搭哪部戲,就嗑哪對CP!我都差點以為妳不會親自下場談戀愛了,想不到是在悶聲做大事啊,一談就談了個天花板級別的對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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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小風雪,你們不結婚真的很難收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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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都看看這些人,自己不也是嗑CP嗑上頭了,才第一次見到本人就給人家催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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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知道他們是在玩哏,「結婚」相關的詞出現多了,趙清雪難免走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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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和顧瀟說要「回娘家」,他肯定也誤會了,孰料此娘家非彼娘家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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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好有道聲音替她解了圍:「你們要不要先讓人坐下再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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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話那人雙手抱胸,話裡含有一抹無可奈何的笑,不知何時出現在眾人背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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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大發令,剛才還嘻嘻哈哈的人們立刻齊喊:「Yes, si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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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清雪這才終於有機會和顧瀟說悄悄話,有點擔憂地問:「他們會不會太熱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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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行。」顧瀟快速清點人頭數,「大概就是有十個周澄淞在這?我能應付得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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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清雪被逗笑,「那就請多擔待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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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瀟輕輕撫摸她頭頂,做為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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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清雪決心要把他介紹給她每個圈子的朋友認識,顧瀟心裡是高興的,可第六感告訴他,這裡有個非常強勁的「對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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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接下來的時間,他藉著回應來自各方的探問,一個個觀察、剔除,最終鎖定了坐下以後就只是偶爾啜一口茶,聆聽著眾人說話、且笑不言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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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上去也就長自己幾歲,卻有股孑然於塵世裡憫望芸芸眾生的清高之感,甚至剛剛也見識到眾人對他的話展現出了絕對服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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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瀟才在心裡篤定他是這裡的大人物之一,本來倚著他的趙清雪突然端正坐姿,喚了對方:「川哥,最近上課很辛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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川哥的CV名就單一個川字,取之於本名。他不僅是工作室的元老成員,亦為現在工作室的合夥人。早年憑一部古風權謀廣播劇主角太子爆紅,從此在網配圈橫著走,是「卿與風月」最早踏入商配領域的老師、當之無愧的頭牌,擁有僅次於老闆霓裳的話事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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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剛他人說趙清雪喜歡嗑CP是真,可也僅止於線上。既與川本人在同一個環境,她守住邊界感,才是表達支持喜愛的一種最禮貌方式。她向來尊敬他,卻並非親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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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回答趙清雪之前,川先看了眼她身旁的顧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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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短暫、辨別不出意味,卻成功使顧瀟更加全神貫注地聆聽他們對話的內容,欲從中攫取一絲半點對方懷著某種目的的可能,結果——什麼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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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眼神、語氣、用字遣詞,毫無紕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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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道是自己多想了?但對方確實從長相氣質來看,屬能迷死一票少女的類型,甚至他的聲線貌似也是趙清雪喜歡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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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霓裳的老公回來了,帶著他們的女兒夭夭一同現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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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清雪直接離位迎了上去,蹲在綁著兩條麻花辮的小女孩身前,細聲與她對話:「夭夭,好久不見呀。記不記得阿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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臉頰還有點嬰兒肥的小女孩點了點頭,用著稚嫩嗓音回答:「雪雪姨姨,我好想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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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圖騙人生女兒。趙清雪要被她融化了,張開手把她抱起,和霓裳夫婦二人聊起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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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他人眼看也休息夠了,陸續和顧瀟打過招呼,準備回去做事。基於禮節,顧瀟一併站了起來,向他們點頭示意,然後望著趙清雪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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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姑娘真的像回到自己家一樣,許久未見,肯定累積好多話要說,他都不忍心上去打攪了,就在這邊安靜等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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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又坐回沙發,隨手拿起桌面擺放的幾本印刷品翻看。其中,一本A4紙張列印、用釘書針釘起的薄本吸引他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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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面整潔,只有兩排文字,寫上了標題和作者的名字。經常在家中見樊浩在研讀劇本,也是這樣的簡易裝訂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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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是誰遺留在這的,紙頁邊角已經捲起,是被經常翻閱所留下的痕跡。顧瀟才打開第一頁就暗嘆這劇本的主人該是多麼敬業。各色螢光筆塗記還不夠,許多地方更寫了旁注,文字細小卻工整,讓他不禁也用比剛才還要認真的態度,閱讀上面的內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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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什麼音效營造情境、背景音樂該在何時切入,唸台詞時要是什麼語氣⋯⋯所有細項寫得明明白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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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花殺》的廣告劇本比這個簡潔多了,只有人物對白跟肢體動作提要,具體怎麼表現其實都是到了現場才聽從導演調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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喔,還有樊浩的引領。別的不說,和一個好的演員對戲,確實能激發自己未知的潛能。顧瀟雖也沒費太大功夫就進入狀況,但回過頭來想,貌似並未真正進入角色的內心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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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只是演得像有那麼一回事,而他們直接把角色給演活了。這就是他與專業演員的差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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演員有屬於他們的課題,那麼編劇本的人又是如何發想、琢磨每一處細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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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瀟不必身在這條產業其中,甚至也不用深思,一幅景象自然於腦海浮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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燈影幢幢,執筆者落墨含情,將悲喜、愛恨、連同自己的一顰一笑,都刻入文字裡,賦予了靈魂。讓這世上多了幾個你一聽他名姓便或笑或哭的、活生生的角色。「他們」與你絲毫無關,又總有某處與你息息相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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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就是趙清雪身上總有光的緣故。她在充滿愛意的環境中成長,盡情發揮感知能力,無畏地探索新環境,慢慢而踏實地前往她所追求的目標。有愛,就是她的底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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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緒隨著劇本內容持續飛往更深、更遠的地方,顧瀟將封面合上時,才注意到有人站在不遠處盯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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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視上了,川才朝他微微揚笑,遞出邀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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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夭夭說餓了、想去拿點心吃,趙清雪才想到自己可不是一個人來的,急忙回身去尋,本該坐在那的身影卻不知所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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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難道去洗手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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霓裳抓了幾個正好出來歇息的人問:「你們有沒有看到小風雪的男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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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中一人道:「有啊,在錄音室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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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錄音室?」趙清雪杏眼微睜,顯然意外這個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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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川哥說出來拿東西,結果把他也帶進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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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清雪更驚訝了,「川、川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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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人語氣興奮:「對啊!風雪姐,妳男朋友不入圈真的太浪費了。剛剛川哥cue他試台詞,隨口一唸而已,我的媽呀,超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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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清雪覺得她這一聊,怎麼好像錯過了不只一個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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