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對背的我們 - 演員（9）逃離

自從上次被鎖進置物間裡後，翟青芸幾乎沒有在坐在教室裡好好上個一堂課過了。

那些閒雜人等不知怎麼想出那麼多地方鎖她，不過畢竟只是被碎念一頓，不欺負白不欺負。

他們說的沒錯，老師對此不聞不問。

該死的很準。

「⋯⋯哈！」她悶笑，試著從操場邊被反鎖的木板區底下逃出來。

拍掉身上的蜘蛛網和樹葉，她起笑似的踢著門板，想說這樣踢著踢著會不會就被踢破，然後帥氣的回到他們班被推到角落的位子上。

有時候，她很後悔當初為什麼要這樣待在申身邊。

在脫離了此時墮落的自己後，她又上癮似的無法抗拒在他身邊的溫暖。

她不敢說這是人之常情，不過絕對不只她會演得如此投入進而沈溺，然後後悔和幸福相對式的循環。

真矛盾。

反正現在的自己估計是站在拼命後悔那邊。

芸閉上眼，想起風的視而不見。

「看來你也演得滿辛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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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芸，我跟妳說。」風。

「你在幹嘛？不是放棄我了嗎？」

「即使我給妳要不要聽的自由，妳也還是會乖乖在這裡聽著。」

芸噤聲，看著眼前絲毫不坦率但也毫無隱瞞的男孩。

「申只是在演戲。」風吁了一口長氣。

「你不該這麼說。」

「妳一定也知道答案的，芸。妳沒這麼笨。還是說，是我錯看妳了？」

她的視線，彷彿無法與他對上。

不如說是她在單方面逃避。

「我真的不懂，妳到底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你沒必要懂我。你懂不懂都跟我沒關係。」

「就算沒人陪妳也一樣嗎？」他從容抬眸，看著芸緩緩堆起嘴角弧度。

「申會陪我。」

「他不是好人，雖然他不必當個好人沒錯。我也不是最好的選擇，但我願意比申還要在乎妳。」

「他願意教我彈吉他，光這一點他就足夠被在乎了。」

她咬緊下唇。

他的凝視從一開始的挑釁，然後悄然轉變成一種莫名的溫柔。

就像計算好的演技。

「我會成為演員，是妳害的，芸。」

他溫婉細膩得不像他。

「我是棋子、」

「妳是女主角、」

「他是編劇，」

「一切都是他打算編寫的。」

「妳是他最重要的⋯⋯」

海風紳士般的淺笑。

「演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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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意見，妳想怎樣我都隨便。

妳演技也有限，

又不用說感言，

分開就平淡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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芸衝進臥室。

她深吸一口氣，心跳用力抨擊，翟青芸又抬眸，看著角落的吉他。

申將吉他送給她的那天，笑得燦爛異常。

她記憶猶新。

倚著門板，滑到地上擺爛。

「沒想到，連風也知道你在演戲，也知道自己是⋯⋯棋子。」

申演得不好。

他選的女主角同樣是無頭蒼蠅。

「演員真的好厲害，」芸抱膝「嘴角每個弧度，每個場景的態度，都像是計算好的一樣完美。」

雨開始下了——

溫柔的。

「真好。」

她不知道自己有沒有在笑。

什麼都不想想⋯⋯

芸不確定自己日後要怎麼演，或許是繼續她的天真無邪？

跟他浪費了，六個月。整整演了漫長的半年。

什麼都不想想。

她打開門，再次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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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勢倏地轉變得沈重，用力打下。

風撐著藍傘，站在雨裡。

誰又知道她在那裡坐了多久了？

「翟青芸，起來了啦。」他苦笑，看著坐在石階上的她。

濕透的髮絲垂落，細碎的水珠噠噠落在地上，全身浸濕的女孩蜷縮，雙手緊緊抱住膝。

「淋雨幹嘛？又不會比較浪漫。」

她沈默。

「怎麼樣，先回去晚一點再散步？」

她繼續顧忌似的沈默。

海風握緊傘柄。

「芸，妳真的不必演給自己看。」

「我在演給你看。」她起身，走進他的傘。

「嗯，我們走⋯⋯」他轉過藍傘。

芸衝向前，琥珀色澤的雙眸對上靛色眼睛。

「我愛你。」

「我也愛你。」

「我在演戲。」她。

「我知道。」

風拿起一疊純白樂譜。

「這是⋯⋯什麼？」

「妳和申的。」

「我們寫的？謝謝你拿來⋯⋯」芸伸出手，指尖輕觸紙緣。

「不。」他說。左手捏緊白紙幾乎欲撕破，在她將譜抽離之前，右手竄出，抓住。

「⋯⋯風？」她。

他沒有問她突然演出的理由。

也不必問。

「妳太過分了。我一點都不想演了，真的。」

指尖與手腕的溫度流轉，曖昧的情愫也不是他們兩人的。其實他的台詞還在完美詮釋。

「妳到底知不知道，我的演出還是要報酬的⋯⋯」

我想要妳真的愛我。

他抽起譜，用力摔在雨裡。

想必很快的，紙會破、字會糊。

海風抬腳，腳印一次次落在濕透的每個音符、字裡行間的寂寞一目了然。終於它碎裂，慢慢地拼湊不出青春。

憤怒難以形容，但游移不定的是淺顯易懂的可惜、還是悲哀。

最愛的東西，被自己最信任的人摧毀的感覺。

繼續踐踏的腳，即使地上也只是軟爛的紙纖維。

她不知道自己要做什麼。

打他。

罵他。

笑他傻。

芸也什麼都沒說。

呆呆的，看著自己和申的心血亂七八糟瓦解。

呆呆的，看著風的狂哭。

呆呆的，凝視，然後伸手抱住他。

「對不起。」

她說。

或許這次的她就是真心的吧。

不是演戲，的吧。

那莫不是真心的虧欠。

「什麼都來不及了。」風哭著，即使是藍傘下也有打碎的水珠。

其實台下觀眾就我一個。

其實我也看出妳有點不捨。

「我的錯。」體溫極其溫暖，冷卻的是在一起的厭倦。

她不討厭他的懷抱，反而稱得上值得依戀。

溫柔體貼的隨時敞開。

「我利用你，可以這麼說。」翟青芸雙手環繞，擁他更深。潛伏的罪惡感或許能慢慢解脫。

而她渴望如此。

「我需要妳。」

最後剩下的，是如此再簡單不過的語句。

芸不挑剔風的沒頭沒尾。

「我也是。」她抓緊他「我也需要你啊。」

演戲或沒演戲，好像也只是飄渺的一個問句。

此刻不必在乎，起碼她是這麼說謊了。

「我把妳吉他的弦剪斷了。」

「沒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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