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凡塵融雪 - 第二十二章喊我名字

此刻，天止與夏延面面相對地坐著，兩人僵持已有半個時辰。

自天止開口問出第一個問題開始，夏延的回應便是斷斷續續的含糊不清，無一能聽明白。

起初，天止仍耐心地重複問題，一遍又一遍。

但隨著時間推移，他的耐性逐漸耗盡，語氣也重了起來：「你到底在說些什麼？」

夏延聽後，試圖模仿他的口型，斷斷續續地說：「刀低斯摘窩耶……斯摸？」她發現自己與天止說出的話不同，便不斷重複練習：「斯摸……怎桌？」

眼前情況讓天止一時語塞。

他長歎一口氣，喃喃道：「想不到被三國奉為天女的你，如今竟是這般模樣……我竟將全部的希望都寄託在你身上，果然，人終究不能將夢寄託於他人身上……」

他的聲音漸高，語中透出不甘：「你是故意的嗎？都這麼大了，怎會一句話都說不好？你知不知道，我為你付出了多少心血？我所有的一切……」

他的語氣越發激動，讓夏延不知所措，最終委屈得哭了出來。

夏延哭泣的模樣讓天止頓時慌了神：「你別哭啊！要是引來其他人怎麼辦！」他連忙拍著她的肩安撫：「好好好，是我錯了，姑奶奶，我不逼你了行不行？」

在他的哄慰下，夏延的情緒漸漸平復。

天止觀察著她，思忖：「看她的反應，應該聽得懂我說的話啊，那為何就是無法回答？」

他沉思良久，靈機一動：「這樣吧，我問幾個問題，你若明白且答是，就點頭；若不是，就搖頭。」

夏延露出疑惑的神情。

天止猜她可能不知道點頭搖頭的含義，便親自示範幾次，並確認：「這樣懂了嗎？」

夏延稍稍點了點頭。

天止見狀大喜，開懷大笑：「你果然聽得懂我說的話！」

見他笑得燦爛，夏延也跟著咧嘴一笑，連連點頭不止，直到天止提醒她停下，她才乖巧地停止。

隨後，兩人展開了一場「問與點頭」的對話。

天止逐步確認，夏延正是那位天女，並得知自她出生以來便未曾睜眼，也從未開口說話，並非啞疾，只是尚未學會言語。

至於她為何能聽懂他的話，那是因為這十八年來，她雖雙眼緊閉，卻耳聽八方。

初時，她如嬰孩般對萬事陌生，隨著日日耳聞，方漸漸懂得言語與世事。

在寮王眼中，儘管夏延沉睡不醒，仍以王女之禮對待她。

自四歲起學習禮儀，五歲起熟讀詩書，所有王女該習之事從未落下，只是這一切她皆以聽聞的方式記入心中。

甚至自七歲起，寮國朝堂之事也每日由人向她詳說，務求她甦醒之日，能直接為寮王所用。

她的日程每日分明，午前聽政事，午後由書先生說書講史，從未間斷。

夜已深，天止大致了解夏延的情況，思忖天女之事尚須從長計議，畢竟如今的她，連話都說不好，總不能這樣帶回黎國，他便向夏延告辭，承諾定會再來看她。

正要離開之際，身後忽地傳來一聲悶響「蹦！」，天止驚覺回頭，只見夏延跌坐在地。

他趕忙上前將她扶起，但剛站穩的夏延又撲倒在他懷中，用那雙無辜的雙眼望著他，令他一時手足無措。

片刻後，夏延從懷中拿出一物，交予天止。

天止一愣：「你是為了把這個還我？」

夏延點頭。

他收下物品，望著她，語氣溫柔了下來：「謝謝你，這是唯一能讓我記得母親的東西，說我出生那日，母親難產，是一隻靈狐現身才助她平安產下我，但靈狐走時，也帶走了她，只留下這根尾巴。」

夏延見他神情低落，便學他早前的動作，欲輕拍他肩膀安慰，卻在她伸手之際，天止又笑了：「沒事，這些都過去了。」

忽又想到：「對了，你應該還不會走路吧？躺了十八年，跟說話一樣，也都要從頭學起吧？」

夏延點頭如搗蒜。

天止揉揉她的頭，溫聲道：「那我下次來，教你走路，好不好？」

夏延笑得燦爛，重重點頭。

他關心問：「剛剛跌倒，疼不疼？」

夏延搖頭。

天止一把將她抱起，輕放回榻上，卻在轉身離去之際又忽然想起什麼，回頭道：「不行，今天你一定得學會叫我的名字後，有事喊我，像你這樣尊貴的身分，可不是能隨便被碰的。」

他走到她面前，指著自己，一字一句道：「來，跟我唸，天……止。」

夏延仔細觀察他的口型，努力模仿：「顛……機？」

天止哭笑不得：「不對不對，你看我的舌頭，天……止，止，要用腹部發力。」他說著，順手輕觸她的腹部示意。

夏延低頭看了一眼那被觸碰的地方，又抬眼看他，發現他正慌張地把手抽回。

她不以為意，繼續練習：「止！」再說一次：「天……止？天止？止？」說罷，她一臉認真地望著他，等待確認。

天止望著她純真的雙眼，心跳忽地漏了一拍，他連忙站起身：「對對對，對了！以後有事就這樣喊我，我……我先走了！」說罷，一溜煙地逃出夏延的寢殿。

涯牢

褚瑤是笑著醒來的，她夢見與天止初見的情景，那時天止慌張失措的模樣，實在逗趣。

然而當她睜眼，望見四周空無一物的牢室，便立刻清醒，這只是一場夢。

在涯牢的歲月中，她大多時候選擇沉睡，因為只有在夢裡，她才能與天止再相見。

就在此時，牢外忽有聲響傳來，一名披著紅色披風的神秘女子悄然的從外闖入。

她輕易開啟牢門，蹲在褚瑤面前，揭下兜帽的她，長相溫柔。

女子朝褚瑤一笑，那笑容暖如春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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