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 - 第二十七章．一個人

睡醒後怎麼跌跌撞撞來到清晨酒吧的，清晨一點也不記得，喝斷片的不只是昨天的記憶，還有今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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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吸了吸鼻子，幾乎是癱在沙發上流眼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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餘光見莫逆心走來，清晨也沒有心思抹掉眼淚，瞥了一眼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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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闆。」莫逆心沒有接著說下去，像是在等待清晨主動說說發生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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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的。」正要開口的話又被吞回去，清晨低聲罵了句髒話，笑了一下，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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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覺得不對勁，渾身都不對勁。他很肯定自己缺了一塊，只是不知道該怎麼補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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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蔣亦可能早就走出來了，他就更難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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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的酒吧沒人，他也沒想起來要問莫逆心怎麼一大早就在這，只是眨了兩下眼然後撐起來靠著沙發椅背坐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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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是不是不談戀愛比較好。」他說出這話時幾乎有些失神，注視著前方卻不知道在看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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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我只談過一任。」莫逆心撩了撩頭髮，坐到清晨身旁。「雖然只有一任，但我很認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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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注意力被吸引，他偏過頭去注視著莫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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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象是一個學長，一開始我們就跟其他情侶一樣很甜蜜，沒有很招搖但是偶爾在擁擠的人群裡會牽手。」莫逆心眨了下眼，好看的脣勾起弧度。「直到有一天他跟我說，他不確定自己喜不喜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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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那時候覺得自己被背叛了，但是後來想想，他是不確定，但我很確定我喜歡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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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後來你們還是在一起嗎？」清晨撇撇嘴，紅腫的眼睛帶著點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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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莫逆心搖了搖頭，他嘆氣。「但是我試過了，剛開始也覺得痛苦，但試過之後就放下了。感情的事，他沒有對不起我，我也不能對不起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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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我也努力爭過，想要再次獲得他的目光。真的失去之後，反而沒有起初撕心裂肺的疼，我釋懷了，因為我起碼對得起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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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勾了勾脣。「你很愛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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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莫逆心伸手拍了拍清晨的肩膀。「我很愛自己，但我現在更希望你能愛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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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從先生那裡聽了一點關於清泊的事，我只想說，這個家是你給我的，我的家人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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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不喜歡我的父母，因為理念不合所以老是吵架，之前我朋友沒辦法借宿的時候我還常常在酒吧睡，你應該記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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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點了點頭，想起了莫逆心以往的模樣。那時候他頭髮比現在略短一些，臉蛋也比較稚嫩，看起來很令人憐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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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起來可能會很搞笑，也顯得不真實，但他一開始選擇讓莫逆心留下來的原因，是因為他覺得對方跟自己很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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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是跟家人相處得不好的孩子，不知道究竟是哪方的問題，也不知道到底是哪方該禮讓，最後只能不了了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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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闆，其實我相信你是個單純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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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可能你也不相信，但就是因為你把自己想的太複雜所以才會變得寂寞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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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逆心是這麼說，但要實踐起來對他來說一點也不容易，不管是因為家庭累積起來的壓抑，還是他從十五歲那年就渾渾噩噩、沉迷肉體交歡的回憶太過鋒利，已經十年沒有好好看過自己在幹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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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知道有沒有正視過自己的模樣，只知道穿著得體來迎合別人喜歡的樣子，透過肢體接觸來滿足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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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心連不起來，他被愈推愈遠或者是把人愈推愈遠，最後兩敗俱傷，他還以為自己什麼事也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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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怪，因為連他都不重視自己，早就千瘡百孔了，哪裡來的沒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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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握了握拳，拉開了莫逆心的手，對他輕輕一笑。「回去吧，我想一個人靜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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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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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莫逆心走了，他才拿出手機看了眼通訊軟體，最上面的聊天室聯絡人顯示是「大型犬💖」，他還記得那顆奪目的紅心是蔣亦自己加上去的，然後又不知道發什麼瘋把他的暱稱改成「小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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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次的對話紀錄還顯示在前天晚上，蔣亦不知道發了什麼病，明明人在旁邊偏偏要用手機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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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型犬💖：哥，我跟你說哦。

小公主：幹嘛。

大型犬💖：我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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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話停留在這一句，在往上滑只剩一堆蔣亦隨口就有的情話還有自己愛理不理的應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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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亦的情話一直都很直白，不加掩飾，乍看之下就像是個不諳世事的笨蛋，什麼感情只要他有就都以為能照著自己的想法走，但現在再看，越過情話只剩下清晨的難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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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大概是蔣亦唯一一場失敗的感情，也是清晨最後一場失敗的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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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蔣亦以外，其他的他都不想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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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對方對他這麼刻薄，他也依舊無法放下，知道真相後還是傻傻地將心貼過去，像個情竇初開的學生，無法割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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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論蔣亦是個怎麼樣的人，起碼是他給清晨一段自欺欺人的美好回憶，讓他第一次因為得到「愛」而欣喜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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縱然他始終想不透為什麼偏偏是那個人，但或許就跟莫逆心說的一樣，是他想的太複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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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論是對這個世界，對他自己，還是對於人類的七情六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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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翻了翻對話紀錄，看著看著眼眶一熱，又止不住的開始哭，敗給了幼稚又愚笨的自己，最後又癱回沙發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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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暫時不想主動跟蔣亦聯繫，他沒有勇氣也不知道該怎麼開口，隨波逐流久了，好像也漸漸握不住某些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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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蔣亦不再提起，就這麼算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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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以往一樣的話，起碼還能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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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抱歉總是讓人失望，也失去了自己應該要有的自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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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就是這麼過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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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果到頭來什麼都沒改變，他還是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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