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規賽初期手受傷的時候,你當下有什麼情緒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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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對著攝影機、麥克風、主持人期望的目光,以及白堯安因好奇而同樣轉過來的視線,方祐年張嘴幾秒鐘,似是在思索該如何回答。他知道這點尷尬且無聲的沉默會在事後一刀剪去,看起來就像是即問即答一樣,因此放心地繼續回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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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下就只是,很不敢相信而已。」方祐年看了眼攝影棚內的其他隊員,黑暗之中見不清眾人的容貌,但他知道自己所說的話正受到聆聽,「手很痛,但也沒什麼實感,我花了很長時間才認知到自己手受傷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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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歸那日的比賽辦得盛大,恰逢張澤青的二十六歲生日,ME獲得了夏季賽開賽以來難得的佳績與表現,以三比零迅速結束對手後,剩下的時間便在場館內與粉絲共同舉行生日派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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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開始還有人調笑著要張澤青別哭,他為此笑罵一聲,表示誰在這種歡慶日子還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直到全場為他唱起不成調也亂成一團的生日快樂歌,他的眼淚當下簡直是噴射而出,怎麼也止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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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祐年覺得這挺很好笑的,不是嘲弄的意味,而是他深切意識到張澤青十足的感性。換作是他的話,在臺上聽所有人高唱生日快樂歌,或許只會尷尬到抱頭亂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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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缺席的這段期間,你是否有過什麼特殊的感受?像是不甘心之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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麥克風再次伸到面前,白堯安轉開視線,不再盯著方祐年,好讓他有更自在的回答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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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甘心……肯定會有。」方祐年把玩著外套的袖口,他很少像這樣在公眾面前提及內心情緒,因此有些無措。「不甘心」三個字足以總結他的情緒嗎?方祐年認為這太籠統、太渺小、太一言以蔽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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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有許多事情,是比不甘心更為龐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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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隊伍劣勢的時候,會想自告奮勇上臺,但又要想到自己的手還沒恢復。尤其是在對面賽點局的時候,那種焦急感會放大數倍……但你還是什麼都不能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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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堯安伸手搭上他的肩膀,似乎是想安慰,但方祐年很清楚現在的自己不需要了,他已經回歸賽場,擁有自己改變弱勢的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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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持人也很快為此作結,轉頭詢問了白堯安其他問題。每支進到季後賽的隊伍都要接受這份採訪,白堯安作為隊長不外乎要說些官話,像是對季後賽的期望等等,今年夏季賽還得格外針對「ME進入敗者組」這件事做出討論,但他能給出什麼回應?不就是「我們會認真應對每一場比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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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奪冠就要贏過所有人。」方祐年在一旁道,引來白堯安一瞬的停頓,而後大笑出聲,高興地拍了拍方祐年的背脊,「確實,雖然我們春季賽其實輸了一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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輸那一場也算是戰術的一環。方祐年內心暗忖,他沒有忘記教練當時說過,要與足以應對的DTG先行對打,磨練好自己後再正式挑戰TR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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採訪逐漸來到尾聲,下一支戰隊要接受採訪的選手站在一旁等候,於是主持人問出了最後幾道題目。其中一題並未指定對象,主持人在問出口後,將目光率先投向了拿著麥克風的白堯安,接著又見他硬生生將其遞到方祐年面前,重複問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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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職業到現在,遇過最遺憾的事情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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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持人立馬攔截麥克風,「等一下,White你都拿了麥克風,不打算先回答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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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堯安理直氣壯道:「我需要思考一下嘛!」他擺出熟悉的那一副笑容,不打算收回麥克風,「而且我出道的時間比小方久,要回憶的太多了,需要細細考量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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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番話聽上去有幾分道理,實際上毫無道理,但方祐年並未拒絕,自如地接過麥克風以後,道:「之前有一次,趙思齊他突然走進訓練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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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主持人應了一聲。攝影棚內,聽見自己遭到點名,趙思齊立刻停下進食的動作,嘴裡叼著洋芋片轉過頭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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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他就問,有誰要一起出去逛逛。」方祐年接續道,主持人依稀聽出了這個回答方向不太符合問題用意,但還是伸手示意方祐年說完,「那天很熱,我就拒絕了,不過其他人都跟著出門,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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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喔!」白堯安也想起這件事,臉上堆滿笑容,但並未打斷方祐年的敘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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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果他們搭上高鐵南下,一群人去吃牛肉麵,就為了吃牛肉麵,吃完又回來。」攝影棚內四處都傳出了壓抑的笑聲,儘管很細碎,方祐年自己也笑了起來,「我超生氣的,因為他們沒有帶我一起。雖然是我自己拒絕的,但如果一開始有說清楚行程,我就會跟著一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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場外,趙思齊攤手表示自己相當無辜,為了避免被收音進去,還一直用手勢傳達自己當時並未考慮那麼多,並承諾下次改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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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持人的笑容十分克制,沒有像其他人那樣笑出聲來,「雖然這不是我們問題的本意,但還是謝謝Shield分享17萬惡的行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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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於方祐年說了這個故事,時間來到極限,白堯安也順利逃過一劫,不必回答自己的經歷。回俱樂部的路上,方祐年坐在車後座望著窗外陰雨綿綿的天空時,白堯安突然湊到他身邊問:「你真的很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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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方祐年一臉茫然,沒跟上話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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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介意我們丟下你,跑去吃牛肉麵。」白堯安的眼裡依然帶笑,但比採訪時要收斂許多,顯然是認真思考了這個話題,決定來探問方祐年的看法,「那傢伙就是這樣,話都不說清楚。如果你介意,下次我們就會暗示你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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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祐年眨了眨眼,對白堯安的提議點點頭,「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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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到回應後,白堯安才坐直身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眼神裡卻留有促狹的笑意,像是不懷好意。方祐年剛想制止,就聽對方說:「小方你其實滿愛撒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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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閉嘴。」剩餘的話語被方祐年掐斷,他不用繼續聽也知道白堯安要說什麼,於是轉頭以示自己拒聽的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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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季賽的時間過得比想像中要快許多,當然也可能是因為聯盟為因應假期,將賽程調整得更為密集,以便短時間內吸引足夠人潮觀看,並提高現場購票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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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此,宣傳的力度也加大了,至少就連方祐年這種沒什麼在出門的人,也會時不時在百貨公司外的螢幕上看見季後賽的宣傳影片,其中最常見的自然就是——啊,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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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紅燈的路口,方祐年透過車窗上不斷滑落、追逐的水滴,見到了大樓外正在播放宣傳片的電視牆。熟悉的身影一晃而過,即便只有一眼,方祐年也認得出那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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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TG是這賽季最被眾人看好的隊伍之一,或許沒有之一也不為過。他們的隊伍風格相較春季賽並未改變太多,卻因為打野的特性而很好地迎合了現版本,這是他們之所以可說是一路過關斬將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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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他選手的表現也十分優異,整體的配合度與默契值更上一層樓,正如程千載在開賽初期說過的,他們全隊上下對於夏季賽做了許多努力,不想再繼續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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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輸」意味著很多事,以DTG的實力而言,他們並不是經常吞敗的戰隊。方祐年明白程千載的意思,DTG有過許多的臨門一腳、含恨而終,包括他本人也總是空有名號,卻無實際的獎項能為實力佐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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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傳片的最後幾秒有個片段,是程千載躺坐在一片漆黑的房中,陽光凝成一束投落,匯聚在他掌間,鏡頭也隨之聚焦到他攤開的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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拍攝時,許多戰隊的選手們也在場,有些人覺得這個場面不忍直視,認為太過矯情,最終的反響肯定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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殊不知宣傳片一出爐時,這一幕卻成為人們津津樂道的畫面。年輕俊俏的選手看似無力倒在地上,畫面感搭配上出道至今的許多故事,吸引了不論是粉絲或圈外人士的廣泛注意,話題度因此延燒了好一段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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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連方祐年有時都會不由自主心想:若他不是要在賽場上與DTG廝殺的對手,恐怕也會被這部宣傳片哄騙,轉而去支持他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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