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亢明亮的笑聲引來過路人的回眸，但江思涵並未對此表示在意，她逕自停下笑聲，轉過頭來望向方祐年，攤開手掌展示自己的戒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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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會獲得很多祝福，也有很多調侃。」截至目前，都還在方祐年的可理解範圍之內，「會有很多人拿你們開玩笑，當你們只有一方出現時，其他人都會詢問你為什麼不跟另外一人一起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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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聽起來有些惱人。方祐年皺起眉頭心想，但這顯然還沒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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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會對你們開看似無傷大雅，實則充滿惡意的玩笑。會詢問你的伴侶『嚐』起來如何，會用玩笑態度詢問你們的隱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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儘管江思涵使用的稱呼是「你們」，但方祐年很清楚，經歷這一切的對象實則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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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是他臉上的嫌惡之情表露無遺，江思涵停下了話語，嘴角噙著淡然的笑意，彷彿那只是個表情，而非真正的情緒表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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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許多玩笑不盡然都是落在她身上，實際上針對許明遠的更多。興許是江思涵在同事間的形象已經從早期的溫柔體貼，轉變為「瘋女人」的緣故，人們反倒會對好脾氣且廣結好友的許明遠，開些自以為有趣的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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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辦法，誰叫正常人總是過得痛苦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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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你不喜歡明遠。」江思涵的掌心托住下巴，目光似在沉思，話語卻平鋪直敘淌然而出：「我剛開始做這行的時候，聯盟有很多從其他賽事拉來的前輩，他們從來不會跟我打招呼，就算我主動開口也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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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開始擔任採訪主持人時，江思涵便是以亮麗的外型和流暢悅耳的口才受到觀眾歡迎，但也有人說她的採訪內容空泛，著重於選手的感受，而不會提問賽場的細節，更質疑她連遊戲都沒玩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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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什麼玩笑，解說和採訪主持人在面試時，還得要出示排位成績的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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況且，在乎選手感受難道是錯誤的嗎？相較於許多主持人不顧選手情緒，一昧地試圖用話術騙這些為遊戲輟學、涉世未深的年輕選手，她難道不能另闢蹊徑改走共情路線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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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也不是所有人都這樣。」場館內傳來了粉絲們的助威喊聲，顯示第一局比賽即將開始，這份騷動稍稍蓋過了江思涵的聲音，讓來往的人潮不至於聽見她的話，「明遠就不是這樣，雖然他也會套話，但知道顧及戰隊隱私，也會照顧選手情緒。比起嘲弄選手來獲取節目效果，他更傾向於嘲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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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括當初唯一會在上下班時向江思涵打招呼的，也就只有許明遠一人而已，在那個所有人都覺得她是花瓶的時期，還有人會認真與自己談論公事，不帶任何個人情緒或思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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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明是簡單到理所當然的一件事，卻讓人為此記掛了許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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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後來想，或許這就是我要的。」江思涵笑了一下，那聲笑裡出奇地帶有幾分羞赧，像少女的侷促一笑，「有人會每天都跟我打招呼，認真看待我也重視的事情，這樣的生活就是我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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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完這些話以後，方祐年從膝蓋上慢慢抬起頭，雙手仍抱著腿，姿勢因為久坐而微微調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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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聽起來滿快樂的。」方祐年真誠評價道，「針對你說的生活期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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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這份幻想悄悄挪用過來，套在自己身上，方祐年赫然發覺這似乎也是自己所希望的。他又將那個每天對自己打招呼的對象，換成是程千載的臉，嘴角便克制不住地勾起，就算要遮掩也遮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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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思涵注意到了這點，面帶狡黠的笑容湊上前來，「你很難得會問這種問題耶，該不會是有喜歡的人？在聯盟裡？是哪個工作人員嗎？還是我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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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祐年立即壓下嘴角，用手指按住唇邊，掩飾一切，「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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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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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回去看比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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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欸逃避也太可恥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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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視江思涵的話語，方祐年往場館疾速走去。當他們回到現場時，第一局比賽已過去了三分鐘，正處於即將發生點什麼的時間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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領隊朝方祐年揮了揮手，他正要走過去，卻猛地停下腳步，遲疑一陣後轉頭問道：「你經常像剛才那樣，私下『採訪』選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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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覺得比起採訪或許更像閒談，如果談話的內容除了當事二人以外，全無外人知曉，那還能算是採訪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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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江思涵又有什麼目的，要去進行一場私人性質的談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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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解說口沫橫飛、遊戲音效四起、粉絲呼喊遍地的場館之中，方祐年就連自己的聲音也很難聽清，他甚至懷疑江思涵根本無法在交織的吵雜聲中聽見他的話，但對方確實轉過頭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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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你看起來有話想說啊。」一片雜音之中，江思涵的聲音好似隔著水面而來，「你看起來一直都有很多話想說，聽這些話不就是採訪主持人要做的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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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吧，但也許只有江思涵會這麼想。在選手們失落時，引導他們說出自己內心的情緒，並不是每個主持人都會做這種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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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這句話以後，江思涵便回到位置上坐好了。方祐年依舊站在入口旁，心想自己原本是迫不及待想來看季後賽首場比賽的，事到如今心思卻又飄到了九霄雲外去隨意飄蕩，反正就是不在場館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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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為了尋求心裡的踏實，才主動向江思涵提問的嗎？又或者是純粹的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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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祐年心煩意亂地回到座位上，面對領隊詢問他去向的提問，僅僅回答自己碰見了認識的人，所以才會拖上好一段時間。領隊對此並未產生疑慮，也或許有但選擇不去發問，方祐年畢竟也不是處處都需要人照料的小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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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想，只是在想，說不定得找程千載聊聊。方祐年一手扶著額頭，煩惱地將頭髮撓亂，平順的髮絲很快又恢復原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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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聊什麼好？目前尚未有個構想，連方向都未曾出現。方祐年覺得自己像正處於青春期的青少年，對戀愛等等的事情耿耿於懷，明明有更重要的正事需要思考，緊接著就想起自己的確是個青少年沒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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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惡，一定是什麼激素或荷爾蒙奏效了，他平常才沒有這麼不務正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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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後賽的第一場比賽就在心煩意亂中結束了，當基地告破時，方祐年甚至沒反應過來這是最後一局，直到領隊拍了拍他的肩膀才醒過來。好在他一整場平靜端坐，除了必要時的起身上廁所和喝水以外，沒有多餘動作，領隊因此認為他相當專注在比賽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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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快，就這樣結束了。」方祐年試圖說點什麼，來顯出自己有投入在比賽上的模樣。他倒也不是完全沒留意過程，只不過對於分數和誰更佔上風的局勢不甚清楚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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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潮逐漸散去，高懸的螢幕上方顯示出之後的季後賽賽程。第一輪的首場比賽結束，而後則是第二場比賽，在明日舉辦，其中之一的戰隊是GW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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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許多戰隊而言，光是進入季後賽都能算是目標了，但這並不符合GWG開賽初的預期。不過，同為在敗者組的一員，輸了就是全盤皆失，方祐年不認為ME的處境有比他們好到哪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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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吧。」領隊收拾了下東西，起身向方祐年示意離去。他們順著逐漸減少的人流離去，螢幕上的賽程已然換了個畫面，又開始播放季後賽宣傳片，熟悉的面孔與人影再次浮現，令方祐年不自覺佇足觀看，又要避免自己的異常被外人看進眼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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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令人不甘心，不論是身處敗者組的事實，抑或必須在公眾之下掩飾自己的反應。一切種種，都讓他感到無比沉重的——不甘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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