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時 - 聚散由天

一果能感受到來自符騫手臂的溫熱，而她並沒有躲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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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該走了。」符騫小心翼翼地探頭，在看到門被關上那一刻頓時鬆了一口氣。

「我們走......」當他回過頭時，才發現一果正看著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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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果大大的眼珠仍在晃動著，彷彿一隻因躲避獵人追捕而驚慌失措的兔子。

符騫看得有點恍神，良久也沒有說話。

「是可以走了嗎？」一果小聲地道。

「嗯。」符騫有點心不在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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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果輕輕地推開門，又警惕地掃視了一下走廊，確認沒有人後便急步走上了樓梯。

她回頭看了看符騫，發現他還佇在儲物室的門外。

「欸！我先上去。你晚一點再回教室。不然我們兩個一起回去的話就太明顯了。」一果有點焦急，卻又故意壓低說話的聲音以免被人發現。

「哦。好。」符騫這才回過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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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果急匆匆地跑上樓梯，急速的腳步聲彷彿正踏在符騫的心上。

符騫把手掌放在心臟的位置，感受著「撲通撲通」的跳動聲音越發強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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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會跳的如此快？以前被老師追著跑的時候也不見得會這樣。他心裡疑惑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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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課鐘聲一響起，執帆便立刻拿起書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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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欸。你去哪？」向依看他神情焦急。

「我待會有點事。你先回家吧。」執帆走了幾步後，又回頭看了看向依。

「今天不去跟符騫他們談談嗎？」

「改天吧。今天不太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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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好！那你慢點，注意安全。」向依其實有點疑惑，但感覺執帆不願意多說就沒有繼續追問。

執帆輕輕地點了一下頭，嘴角勉強地撐起了一抹微笑以作回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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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依看著執帆匆匆走出教室，再也沒有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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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吧。找我幹甚麼？」執帆一手就把書包放在長椅上，接著自己才坐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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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以為你不會來了呢。」一果瞥看了一眼執帆，又喝了一口手中的檸檬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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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還說不說？不說的話我就先走了。」執帆拿起了身旁的書包，作勢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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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難道不覺得這裡很熟悉嗎？」一果看著前方源源不斷的海浪。

執帆看了看四周，最後若有所思地凝望著大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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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沈思了一會，頓時瞪大了眼睛。心裡想著：這裡就是十年前向依溺水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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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麼會......」執帆錯愕地看著一果。

「其實當時我也在場。」一果又回想起當年的情境。

執帆皺眉看著她，一時之間不曉得該說甚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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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別那麼驚訝。我只是和你們一樣，都是穿越過來的。」一果看著執帆的臉越發凝重。

「他知道嗎？」執帆不自覺地握緊了拳頭，指甲陷進掌心之際傳來了一絲刺痛。

「他不需要知道。」一果深深地嘆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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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是。畢竟他也回不去了。」執帆這才想起現實世界中的符騫早已離開了。

「甚麼意思？」一果疑惑地道。

「你還不知道嗎？」

「甚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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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穿越到這個時空時就溺斃了。我和向依也是上次穿越回現實世界的時候才知道的。」執帆驚訝自己竟然能這麼平靜地說出口，就好像是在陳述十幾年前的往事一樣。

一果一時之間根本沒有辦法接受這個事實，她的眼眶瞬間紅了起來：「不可能。你......你別胡說！」

「她和你一樣，到現在也沒能完全接受。」執帆腦海裡全是向依得知事實以後哭泣的畫面。

「是她害死了符騫。是她。」一果情緒有點不受控。

「我知道你很難接受。可是你想想看，起碼他還在這個時空。多少人啊。在意識到失去的時候都已經追悔莫及了。」執帆以為一果只是因為激動而開始胡言亂語，所以並沒有在意她剛才說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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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只有她回去了，符騫才會安全。這樣符騫才會......才會安全。」一果自言自語地道。

執帆心裡還有很多疑問，可是看到一果的情緒還沒有平復便不敢再說話。

「對！只有她回去了。符騫才能活。」一果有點不受控地大聲說著，又轉身抓緊執帆的手臂。

「你到底在說甚麼？」執帆有點困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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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你不還昏迷嗎？我在那所醫院附近又遇到那個老人了。他肯定和穿越的事情有關，他......他還說......」一果有點哽咽。

她停頓了一下，又深吸了一口氣：「我們都要為當時的願望付出代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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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依看到遠處熟悉的身影，心裡不免疑惑：那不是韓一果嗎？他們兩個甚麼時候這麼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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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故意放輕腳步，不想讓執帆和一果發現自己的存在。

直覺告訴她，眼前這兩人肯定在隱瞞些甚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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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依走到他們正在坐著的長椅後，想了想又躲到了長椅後方的圓柱，在不被他們發現的距離內聽著他們的所有對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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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遇到他了？不是，等......等一下，你怎麼會知道——？」執帆一臉懵然。

「我不是說我當時也在現場嗎？而且......我也有許願。」一果說話的聲音有些顫抖。

「你也有許願？你許甚麼願了？」執帆還是非常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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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該和你立下的誓言一樣。」一果還是無法坦然地說出當時所許下的願望。

執帆在腦海裡回想了一遍那時的情境，終於想起了那時所許的願望便是救下向依，讓她能夠活下去。

而他自己所立下的誓言則是不會讓向依和符騫再次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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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吧。你當時居然也那麼幼稚？」執帆憶起這個願望時都覺得那時的自己真的太年少輕狂了。覺得想要甚麼就拼盡全力去爭取，愛一個人就要完全佔據他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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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少時的我們卻不曾想過有時候放下才能擁有。佔有，並不等於愛，更不等於擁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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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還好意思說我？我還不是見你跟那個老人說話嘛。我又有點好奇，所以就許了個願。誰知道當時隨口而出的願望會變成現在這樣。」一果心底深處其實一直都有些愧疚，她覺得倘若那時候她並沒有許願，也許就不會造成如今的穿越。

執帆看了看她，又看向大海，嘴角不自覺地微微上揚。

「你笑甚麼？」一果看到如今的他居然還在笑，心中滿是疑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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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不得人們都說事與願違是常態。如果每人都能如願以償，那必定會世界大亂。現在製造混亂的人，不就是我們嗎？」執帆覺得很諷刺，又感覺現在的自己很可笑。

「可是我們也並沒有如願以償。」

「所以你許的願望也是和符騫有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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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都說了嗎？我的願望和你立下的誓言應該是一樣的。」一果有點不耐煩。

「我想起來了。向依他們就是因為一起溺水而穿越的。」

「也就是說。他們是剛好在穿越之前重逢的。」

「你是想說觸發穿越的因素是他們的相遇？」執帆恍然大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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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想想看。你許下的願望得靠你所立下的誓言去維持的。所以說因為符騫和向依這十年裡沒有相遇，向依才平安無事。而我許下的願望也是讓他們不要再相遇，所以我也得付出相應的代價。可是我記得老人說了我們兩個付出的代價是一樣的。但現實世界中符騫的死不該是你願望的代價啊。」一果努力整理著腦海裡紊亂的思緒。

「如果我完成不了誓言，那麼代價不就應該和願望有關？」

「你的願望是讓向依存活，所以代價便應該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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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行。他們不能再見面了。我要找回穿越的方法。」執帆立刻站了起來。

「你等一下。那個老人還跟我說了——」一果拉著執帆的手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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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來已經轉身拿起書包的執帆正打算甩開一果的手時，瞥眼看見圓柱後有一個微微晃動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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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靠著圓柱的向依已淚流滿面，她用手摀住嘴巴，免得自己抽搐的哭泣聲被他們發現。

「向依？」執帆慢慢走向那個顫抖不斷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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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依屏住呼吸，不敢也沒有往後看。

接下來的十多秒裡兩人都沒有說話，誰也沒有往前或退後。

凝結的空氣也承載不了兩人心中的沈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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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而之間，向依深吸了一口氣後便如疾風般地往前奔跑。

縱然她也不知道前面是甚麼，更不知道她該跑去哪裡。

但此刻的她，只想跑。奔跑也好，逃跑也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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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依！」執帆站在原地大聲呼喊著她的名字。他跑了幾步，又停了下來凝視著她漸漸遠去的背影。

「別追了。讓她一個人靜一靜，消化一下吧。」一果走到執帆身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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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依漸漸放慢了步伐。

此刻每一下心跳聲都伴隨著強烈的震動。而每一下的震動，都像是在撼動著她的整個身軀。

她感覺自己快要被震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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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曉得眼前是哪裡，只管一直走一直走。

走了許久，天色已有些昏暗。

終於，她在一家咖啡店前停下了腳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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腦海裡不由地浮現了符騫，執帆和她自己一起坐在咖啡廳裡談笑的畫面。

這時她才發現這間咖啡廳就是剛穿越後他們一起到過的咖啡廳。

她不禁哭笑了一下，心想：我怎麼又走回這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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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煩要一杯珍珠綠茶。」向依看了一會餐牌，卻還是點了自己最常喝的珍珠綠茶。

「好的。請稍等。」店員說完以後便馬上轉身沖調飲料。

向依一動不動地佇在櫃檯前，目光越發渙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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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您的珍珠綠茶好了。請慢用。」店員小心翼翼地把飲料遞給向依。

「哦。謝謝。」向依頓時回過神來，馬上接過飲料。

拿著飲料的向依轉身走了幾步，又像是想到了甚麼似地馬上走回櫃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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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不好意思。我好像還沒付錢。」向依連忙從書包裡拿出錢包。

「不用了。你朋友已經付過了。」店員一邊整理檯面一邊回答。

「我朋友？」向依甚是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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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啊。就那次你不是和兩個男同學一起來的嗎？我沒記錯吧？」店員回想起當時的畫面。

「哦。對。」向依點了點頭，還是有點懵然。

「他們已經給我預付了好幾百塊。你有空的時候隨時來喝吧。應該夠你喝好幾個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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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所以是他們一起預付的？」向依追問。

「說起來蠻好笑的。其中一個高高瘦瘦，感覺比較斯文內斂的男生在你們離開之後就跑到我面前，給了我兩百塊後說以後你來買飲料的話，就用這些錢來付就好。誰知道第二天早上，另外又高又壯，長得還有點痞的那個男生又跑到店裡來，放下了五百塊後又塞了你的照片給我，讓我認住你的樣子。我告訴他已經有人預付了，可是他好像很不屑的樣子。走的時候還千叮萬囑我甚麼心太軟要焗烤得焦香一點，然後珍珠綠茶要放多點糖，最好再加一匙蜂蜜......」

向依全神貫注地聽著店員滔滔不絕地說著，一時之間不曉得該如何回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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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就是這樣啦。要不是他們兩個的行為這麼特殊，搞不好我還真的不會記得那麼清楚。」店員每次想起都覺得有點搞笑。

「謝謝你告訴我。」向依抑制住自己複雜的情緒，禮貌地向店員道謝。

「不客氣。以後常來啊！」

向依莞爾一笑，轉身後立刻喝了一口手中的珍珠綠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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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是蜂蜜甜甜的味道。

向依感覺心裡的某些部分正被這份溫暖給融化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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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從書包裡掏出手機，本來只想看一下時間。

十多則未讀訊息中卻有一個陌生電話的訊息莫名地吸引了她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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禮拜五晚上十一點鐘海傍。這是最後能夠回去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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