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華 - 章六又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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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天夜裡，珗籬的淚水一直流，明明告誡過自己必須停下來，她不想給連宣燠造成任何困擾的，可是卻怎麼也阻止不了自己。

　　她瞬間有種感覺，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只要一切停留在這裡就好，不要再往前了，讓故事留在這裡。

　　不是因為現在幸福了，而是因為再接續下去，只會更加不幸。

　　在律郢王府那天發生的事情，成了經久不散的夢魘。

　　珗籬強迫自己醒來，卻又墜入另一個夢境。

　　夢裡的她身處在一個大得過分的宮室內，她仰頭也看不清楚天花的模樣。

　　她緩步走著，她應該要對這裡充滿好奇，但是她沒有，游月欣身邊總是靈氣充沛，她自然而自然越來越不像是一隻貓。

　　纖離，是一隻貓。

　　珗籬驚醒的時候，看著自己的手臂還反應不太過來，她依稀夢見自己變成了一隻貓。

　　好半晌她才反應過來自己應該是人才對。

　　這是怎麼了……

　　「姊姊？」

　　珗籬眨了眨眼，這才看向連水昂，想起來自己和連水昂回寢宮後，自己又昏了過去。

　　縱然她一直都覺得昏昏沉沉的，也明白這樣不太對勁，這幾次是自己運氣好，又身處在相對安全的皇宮，這才會安然至今，然而這無論對誰都不是件好事。

　　珗籬雖然不聰明，但也知道沒有人會無條件對另一個人好。

　　如果不是不知道去哪裡，其實她對皇宮，待得越久，越有一種既懷念又想逃離的感覺。

　　她握緊手。

　　好像她最在意的那個人，也很討厭皇宮，縱然，縱然她不記得那個人是誰了。

　　連宣焰派來的侍衛總能在正確的時間點找到珗籬，這次也不意外。

　　珗籬隨著侍衛離開之前，回頭看了一眼，似乎看見誰走向連水昂，不過想來連水昂待在皇宮會比自己更安全，便隨著侍衛前往連宣焰為了給她學舞、特意空出來的樓宇。

　　她在那裡的練習並稱不上順利，尤其今天，迷夢攪擾，前夜未覺，心事重重。教導的老師雖然沒多說什麼，珗籬卻越跳錯誤越多，最終只好提前結束。

　　珗籬覺得這樣的自己十分自私。

　　她在自己茫然無知的時候，仰仗著無論出自何種原因的好意，在這裡存在著，然而她卻無法達成這些人的期望。

　　「皇后，孤終究不是好人。」

　　珗籬信步走失了路，卻遠遠就聽見其他人的聲音，她轉身就跑，直到撞上連宣燠。

　　「好像到哪裡都能遇上你。」

　　珗籬緊盯著連宣燠腰間的禁步沒有抬頭。

　　連宣燠卻再自然不過地拉起她的袖子往前走。

　　「珗籬，以後……你盡量不要單獨跟陛下相處。」

　　珗籬困惑地抬頭，連宣燠沒再說什麼，只是送她回儲秀宮。

　　此時儲秀宮卻第一次真正兵荒馬亂起來。

　　──時值中秋，今上下令讓六公主連水婁前往他國和親，連水言不從，正想一頭撞死，卻讓剛回來的珗籬拉住，連水婁第一次用那樣怨毒的眼神看著珗籬。

　　珗籬不住鬆手，連水言已經被傳令官旁的侍衛架住，移往他處閉門思過。

　　一切都來得太突然，珗籬六神無主地跑向連宣燠往日彈琴的那座涼亭。

　　烏雲半遮著圓月，珗籬已經不知道等了幾個時辰，終於等到連宣燠的時候，才起身馬上摔進連宣燠懷裡。久屈的雙腿早已不聽使喚。

　　「怎麼辦、怎麼辦……」她急得要哭出來，卻不曉得怎麼組織好語言，才能描述她的不安。

　　六公主即將遠嫁的消息早已傳遍朝野，連宣燠自然知道，但見對方這樣無措，她不知道為什麼也失去了原本的餘裕，訥訥道：「就算六皇妹離開，你還有四皇兄那裡可以去。」

　　「不是……」珗籬幾乎要急得哭出來，然而言語卻無法好好傳達，眼角餘光瞥見一抹黑影，熟悉的恐懼感瞬間貫穿四肢百骸，珗籬用盡此生最大的氣力，推開連宣燠。

　　隨後，珗籬聽見破空的聲音，數十隻箭矢射來，將她的手臂貫穿，她向後跌入深不見底的池水中。

　　在黑暗中下沉、再下沉。

　　這一幕太熟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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