蜥短說 - 數字密語 03

　　下午三點鐘，太陽西曬，外頭是不比炎夏遜色的炙熱，汽車嗡鳴的聲音有些聒噪。

　　江希辰覺得這個十七歲生日驚喜根本不是驚喜，是霹靂驚嚇。他發誓這輩子從來沒有這麼想要從地球上蒸發過，從來沒有。

　　五分鐘前，江希辰還期待今年生日的好玩活動，但在看到沙發上的某個人時就被冷水潑得透心涼。

　　坐在長沙發左側的，是個長相帥氣，身材高挑的少年。黑色順毛，琥珀般清淺漂亮的眸，纖長垂睫、高挺鼻樑、淡紅薄唇，儼然一個精緻完美的瓷娃娃。

　　瓷娃娃在對自己笑。

　　那是他一筆一劃記著，消失三年多，一千零四十五個日夜，無數分無數秒的嚴修。

　　他長高了，變強壯了，五官更立體，氣質更成熟穩重了——什麼都沒變，但又什麼都變了。

　　那是他最熟悉，卻也最陌生的人。

　　嚴修回來了。

　　之後的事江希辰一個字都聽不進去，只依稀記得什麼出道戰計劃的。他低著頭，腦袋嗡嗡的，頭疼欲裂。

　　下午六點，此時黃昏，天色漸暗。

　　從嚴修回來之後，江希辰便魂不守舍。便當沒吃，外套忘記還，唱歌跑調，跳舞摔倒，小兔子蔫噠噠的，耳朵聳拉下來。

　　這要死不活的模樣實在很難錄一個開心的生日vlog，大家只好商議把慶生這段挪到明天錄，讓他緩緩情緒。

　　不過為出道準備的紀錄片還是得錄，所以江希辰正在空教室裡接受訪問。

　　他原本是想敷衍一下，自己今天真的好累，想早點收工休息，但他聽到工作人員的一個問題時就不淡定了。

　　「對於嚴修回來，你怎麼想的？」

　　「我、我不知道⋯⋯」

　　江希辰想都沒想脫口而出，卻發現腦袋一片空白，只能低下頭自言自語般的呢喃。

　　之後都沒再開口說話，工作人員只得換個話題。後面好幾個問題他還是半敷衍半認真的態度回答，很快結束他的回合。

　　訪談結束後江希辰想起外套還沒還，他拿著外套去找阿翰。

　　「啊？這不是我的啊？」江真翰迷惑。

　　「不是你的？」江希辰更迷惑。

　　不是阿翰的會是誰的？

　　挨個問了夥伴也沒找到外套的主人，江希辰忽然有不好的預感。

　　不會是嚴修的吧⋯⋯？　

　　而事實證明，還真是嚴修的。

　　他生無可戀。

　　江希辰沒吃晚餐，也沒加訓，回到房間就去洗澡，洗完澡就一個人把自己裹在棉被裡靜止不動。

　　隔壁床是空的，今晚嚴修必定會搬進來，跟幾年前兩人同房那樣。

　　他不清楚自己對嚴修歸來是什麼感覺。

　　曾經想念到害怕所以封存的記憶與憶中人突然出現在自己眼前，他不敢去觸碰。

　　情緒交雜在一起讓江希辰有些招架不住，他拉被子將自己裹得更嚴實點。

　　「不熱嗎？」嚴修問。

　　「不熱。」江希辰抖了下，大被糰子往遠離嚴修的方向挪幾步。

　　「起來吃飯，你一天沒吃會胃痛。」

　　「不要。」江希辰悶悶的回。

　　一陣靜默。

　　江希辰以為嚴修離開時，嚴修又開口。

　　「我數一⋯⋯」

　　「不要數！」

　　江希辰嚇得從被糰子中掙扎起，一臉驚恐看向嚴修。數數從那次之後幾乎快成了他的心理陰影。

　　嚴修有些詫異的看著自己。

　　「我吃就是了，不要數數。」江希辰委屈巴巴。

　　他走到書桌前坐下，發現桌上放的是自己曾經最喜歡的牛奶火鍋，濃郁香氣勾起江希辰的食慾。

　　從嚴修離開之後，就沒吃過牛奶火鍋了。

　　心中糾結敵不過美食誘惑和飢餓，他麻溜打開蓋子拆開筷套，大口大口的吃起來。吃到一半轉過頭才發現嚴修在旁邊微笑看著自己，那笑裡有江希辰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讓他有些不自在。

　　「你、你哪裡買的？公司不能點外賣。」江希辰開口結巴，很想搥死自己。

　　「我姐給我送的。」嚴修回答，江希辰發現他眼睛都彎了，顯然在憋笑。

　　笑什麼笑？

　　他氣惱，專注在手裡的美食不理嚴修。

　　「為什麼不要數數？」嚴修在江希辰快吃完時問。江希辰夾玉米的手停在空中，氣氛忽然凝固。

　　「沒有為什麼。」他不想回答。

　　不想說因為障礙所以害怕數數。

　　「你以前最喜歡數數的？」嚴修又問。

　　「⋯⋯再說我不吃了。」江希辰賭氣，說完作勢要收拾剩下沒吃完的。

　　「那我問最後一個問題。」

　　「不⋯⋯」

　　「想知道我為什麼離開嗎？」

　　嚴修的眼神在那一刻忽然變得很深沉，像是有個黑洞要把他吸進去似的。

　　江希辰潛意識害怕這個眼神，他避開嚴修的視線，語氣乾澀道：「我不。」

　　「阿辰，看著我。」

　　江希辰不可思議看向嚴修。

　　「我知道你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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