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貝森‧弗斯覺得床又硬又冷,彷彿是石板似的,毫無柔軟的觸感,令他的背脊顯得相當疼痛……不可能啊,我記得那張床是用南方產的鵝毛製作才對啊!少年在睡夢中對自己大吼,睜開了困頓的雙眼。
確實,他睡在一大塊石頭上。
「怎麼搞的,我為什麼在—好痛!」貝森有如受到驚嚇的小貓般彈起身子,後腦杓卻猛然撞上一面堅硬的牆壁,使他痛的摀住頭部哀號。棕髮少年終於有時間打量這個未知之地—眼前的絕非自己的房間,透過一根又一根的欄杆,貝森意識到他被關在一座濕冷且昏暗的地牢;由於是在地底,氣溫相較於被大雪籠罩的昨夜來得高,但依然令少年打了個寒顫。除此之外,他未能透過欄杆望見看守的獄卒或是其他囚犯……要逃脫這裡輕而易舉。
當貝森這麼想而握住鐵欄杆時,他倒抽了一口涼氣。
「這是……!」爬上手掌的灼熱令棕髮男孩趕緊鬆手,定睛一看,貝森的雙手沾滿了鮮血,一層皮就這麼攀附在「鐵欄」上頭,並且在轉眼間燃燒殆盡。「原來如此,是銀嗎!?」
把我關在這裡的人究竟是從何得知我的身分?那人又是誰?為什麼要把我囚禁起來?這又是哪裡的監牢?無數的問題從貝森的腦海裡浮現。凱文是否知道我被關起來嗎?
貝森試圖集中精神,驅使身體變形,卻連點力量都使不上來,只能無助的癱坐在地上。該死的,我只能坐以待斃了嗎?貝森暗自咒罵了一聲。「有人嗎?」少年竭盡力氣朝虛空咆哮,回應他的只有詭異的風聲,嘲諷著絕望的貝森。
我是昨晚就在這的嗎?他並不曉得,模糊的意識只有郊區的印象……
11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3cvqg0RoIt
「要趕緊回來,外面可是很冷的。」凱文望著一具又一具遭到解咒師擊倒的身體時,對養子百般叮嚀。「你的毛皮或許有些用處,但謹慎維妙,勒薩蘭是不收活人的。我得去睡了。」旅店老闆打了個哈欠,今天發生的事可把他累垮了。
又搬出了老人家的俗諺。「我知道啦,」貝森沒好氣的對眼前的中年男人說道,揮手打發自己的父親。「我會在日出前回來的。」
少年集中精神,他感受到右手再度回復……不,是全身更加的強壯,力量在他的血管中奔竄;肌肉正在漸漸地膨脹而變得緊實,棕色的毛髮瘋狂生長,直到覆蓋皮膚;貝森的口鼻拉長,屬於人類的牙齒在轉眼間化為一顆顆利牙;指甲則是不斷伸長,成為了致命的尖爪;尾椎則是剎那冒出一條毛茸茸的尾巴。眨眼間,站在凱文面前的不再是熟悉的少年,而是一頭成狼—應該說,一隻狼人。曾掛著貝森‧弗斯面容的怪物嗅了嗅地上的人,仰頭狼嘯,接著將他們的衣領咬起,變奔入雪地之中。很快的,留在旅店前的只剩下狼的足跡。
終於送完所有人了。名為貝森‧弗斯的狼人在雪地中嘆息,轉過身來準備返回弗斯旅店結束這一天。然而,眼前的景色卻讓他停下了腳步。隆冬大雪裡,有個人影矗立在其中。那人身材單薄,被狂風颳得左搖右晃。 直覺告訴少年事情不對勁。該不會是冷死的人吧……他在內心喃喃自語,逐漸貼近那個被他認為是「屍體」的東西。
接著,「屍體」行動了。
騙人吧騙人吧!突如其來的恐懼迫使貝森往反方向狂奔,他能深刻感受到「屍體」正在已非人的速度對他窮追不捨,沉重卻飛快的步伐在雪地上留下一個又一個腳印。
剎那間,貝森‧弗斯感到後腦一陣重擊,在漸漸模糊了意識裡,他只能透過餘光瞥見身後的一抹紅光消逝,隨之步來的「屍體」伸出了手,替少年闔上眼睛。
11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y3qZZmL4AX
不行,除了這個莫名其妙的記憶以外什麼都想不起來。是誰把我擊倒的?那具「屍體」嗎?在那之後又過了多久?又一次,無解的問題再度令大腦崩潰,使得貝森發出了無奈的咆哮,依然沒有回應。
11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wGAZG0o1mX
叩叩……叩叩……叩叩……
是哪個傢伙一大清早的在敲門啊?凱文‧弗斯推開了名為棉被的天堂,甚至連睡衣都沒有換去,便死命拖著痠痛的身體起身來到店門前。貝森還沒回家?這不可能啊,在狼人都有可能冷死的冬天,那小子應該早回來了。「貝森,是你嗎?」雖然機會渺茫,但旅店老闆終究決定詢問來人。「如果是客人,我們還沒營業呢。」
「請問是凱文‧弗斯先生嗎?」不是那年輕、充滿活力的聲音,穿過門來的語氣更加成熟且嚴肅。中年男人眨了眨眼,試圖驅趕倦意,盡可能壓平亂翹的灰髮,接著打開了木門。映入眼簾的是為身穿厚重鎧甲、手提長槍的金髮士兵,胸甲漆著一頭正吐著烈焰的翡翠飛龍—艾爾瓦多王城的標誌,根據灰色的右臂甲,應該只是名小兵。但是,他究竟有何意圖?
「是的,我是,」凱文微微低頭。在艾爾瓦多裡,即便兵階較低,平民們依舊要表達他們對於王城的敬意。「請問不辭千里跑來,究竟有何貴幹?」
「偉大的艾爾瓦多王傳喚你,」菲爾‧艾爾瓦多即是艾爾瓦多的國王,據說,他在上一任國王去世之時便派人暗殺了其他三名王位的競爭者,不過沒有人在國內談論此事,畢竟誰也不想在路上被士兵抓去泡茶聊天。「請你立刻上馬車,曼德拉將軍已經在車內等候多時。」
馬克‧曼德拉,艾爾瓦多王身邊的親信之一,以槍術聞名天下的大將。凱文聽到這名字不禁猜測他究竟是惹上了什麼麻煩。「我能知道偉大的國王為何安排如此陣仗,只為接見我一介平民嗎?」
「關於這部分艾爾瓦多王並未細說。」士兵的眉頭漸漸深鎖,看來是有些不耐了。「請你『立刻』上馬車。」他再度複誦。
「了解了,先讓我整理整理儀容。」此刻,凱文終於清醒,並到了貝森的房錢。「貝森,起床!我們得出門一趟!」然而,裏頭半點動靜也沒。
「貝森?」古怪浮現在男人的心頭,驅使他推開房門—床鋪上的棉被彷彿豆腐般方正,枕頭沒有少年休息的痕跡—這副景象正是凱文昨天早上命令貝森整理房間後的樣貌……男人的養子昨日便再也沒有回家。
凱文呆若木雞,過了許久才認知到事實。茫然的神情轉為訝異,最後由憤怒化為擔心。那孩子究竟去哪了!?中年男子的嘴角抽搐。有些居民對於狼人可說是十分懼怕,雖然貝森能夠控制自己在變形時的意志,但是民眾卻可能因為畏懼傷害他,假如拿銀器的話……凱文無法想像。
「先生,」士兵那不悅的面容探入旅店,催促著不知所措的凱文。「時間不早了。」
「別想太多……」旅店老闆喃喃自語,並拍了拍臉頰,試圖緩和擔憂,即便關於兒子的失蹤依然在腦海揮之不去。「我馬上就來。」
「日安,凱文‧弗斯,我很懷念你的酒。」
「日安,將軍,」凱文才坐定,在面前的將軍便與他搭話。「真是好久不見。」
馬克‧曼德拉,被他國稱為「槍鬼」的男人,現年52歲,即便年齡與凱文相仿,面貌卻不如老友那般衰老,反而有若壯年的男子。他留著棕色的短髮,鬢角與人中上的鬍鬚剃得相當乾淨,而下巴上的山羊鬍則是馬克的特色;那雙琥珀色的眼睛更是炯炯有神,擁有不輸給年輕人的氣勢。將軍也同樣穿著繪有翡翠飛龍的戰甲,然而他的肩甲卻是象徵高位的深綠色;透過盔甲,也能看出這名戰士健壯的身軀,才能撐起如此厚重的戰衣。至於那把令敵人聞風喪膽的長槍「碧綠尖牙」則是躺倒在使用者的懷中,據說這把兵器來自整條翡翠巨龍,利爪即為槍柄,龍鬚化為槍纓,尖牙則作為槍尖,槍尖上雕塑著屬於龍的語言,賜予槍與眾不同的力量。
「你已經離開皇宮多時了,老友,」曼德拉面帶微笑說道。「你記得我們那時為了鑽研最好喝的美酒傷透腦筋的日子嗎?」
「當然記得,我的朋友,我們可是五天沒睡覺呢。」但是凱文並非為了敘舊而坐上馬車。「你能告訴我艾爾瓦多王究竟是為何傳喚我嗎?我的孩子失蹤了,我必須要找到他。如果你願意替我省下跑這一趟的時間,我店裡的酒隨意你喝。」旅店老闆壓低聲音,傾身在友人的耳邊說道。
「我很抱歉,即使你的酒很吸引人,但是我僅被告知來護送你前往王城。另外,關於你兒子的事我感到難過,希望能早日找到他。」馬克將凱文推開,露出了遺憾的神情。「國王或許是希望你能復職,現任的釀酒師可糟糕了,那酒難喝的跟巨龍的尿一樣……」
凱文瞪著眼前的男子,他注意到馬克不敢直視自己,甚至緊抓著長槍。
這一趟王城之旅恐怕是凶多吉少。
11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fJJlFwjYs5
自從收養貝森,並被那個精靈取代之後,凱文再也沒有回到艾爾瓦多王宮長達六年的時間。昔日的皇宮釀酒師盯著矗立在兩旁的翡翠飛龍石像,即便過了許久這裡依舊沒有改變—除了巨龍的雕像,塗上金色漆料的牆壁與歷代國王的畫像顯得十分氣派;走道旁的大臣們一字排開,等候賓客的到來。
「陛下,凱文‧弗斯已到。」曼德拉將軍語畢,立即與大臣一同單膝跪下。
正當凱文要表達他的尊敬時,一個低沉的聲音傳入了耳中。「免禮,老朋友。」菲爾‧艾爾瓦多蹣跚步來,他有著一頭金黃的短髮,淡藍色的瞳孔流露一股銳氣,雖然即將步入中年,國王的面容沒有時間的痕跡,膚質可以說是相當細緻;菲爾將鬍子刮的相當乾淨,如果並非他的寵臣或是親屬,沒人能從其推斷真實的年齡。即便身為國王,他仍會鍛鍊身軀,因此想刺殺菲爾的人,不是束手就擒,就是打了退堂鼓,畢竟國王的劍術在艾爾瓦多裡可是數一數二的強悍。「弗斯先生,恭候光臨。」他緩緩撩起碧綠的披風,於王座坐定。
「您好,陛下,請問近來可好?」凱文說道,他努力讓視線不要從艾爾瓦多王的眼睛移開。「承蒙您的邀請。」
「客套話就免了,」菲爾揮了揮手。「你一定很好奇我為何請你前來。」
「當然,安排如此陣仗讓我不知所措。」
「我在思考是否讓你復職,那名精靈根本不知如何釀酒,關於此事你肯定從曼德拉將軍那有所耳聞。」前宮廷釀酒師瞥了眼身邊的友人—他的手依舊緊握兵器,甚至暴露了青筋。「意下如何?」
凱文若有所思。直接問吧。「您的好意讓我受寵若驚。但是陛下,您似乎話中有話,我能否得知您真正的意思?」男人壓抑顫抖的雙手,硬是將可能得罪國王的話語擠出喉嚨。
「哈哈!不愧是那個弗斯,即便經過六年,我內心中的美酒終究被你看穿了!」菲爾豪邁的大笑,神情隨即轉為嚴肅,令氣氛霎那驟降。「魔法師塔的魔紋杯昨日啟動了。」魔紋杯是艾爾瓦多法師塔所持有的魔力偵測器,未啟動時是個以銀製的酒杯,一旦國內有人使用魔法,杯子下方會立刻顯現羅盤,指針將指向魔法發動的方向,而杯內便竄出詭異的綠火,烈焰則會與魔力的強度有所變化。「冒的相當大呢。」
「是的陛下,但我不解這與我有什麼關係?」凱文咬唇,不安在心頭快速萌芽。
「指針指向弗斯旅店的方向。」
凱文挑眉,故作驚訝。「真令人感到震驚,是什麼人在那裏施放魔法?」
「撒謊!你明知道那是什麼人!」終於,國王破口大罵,響亮的聲音震懾著眾人的耳膜。那雙湛藍的眼睛瞪得老大,嚴肅的面容瞬間扭曲。「昨日有個士兵連夜趕來向我報告,他在弗斯旅店撞見了解咒師!而你,身為昔日的宮殿成員,居然還敢說謊!藏匿罪犯!」
面對國王的盛怒,凱文只能咬緊牙關,一抹冷汗浸濕了衣襟。如今,反駁到底才是逃出這裡的唯一手段。
解咒師的出現固然是個錯誤,然而,一旦供出了犯人,弗斯旅店將會不保,每一夜都會有士兵進駐並且監視著凱文與貝森,直到找出解咒師前,艾爾瓦多王不會善罷干休的。
「我並沒有藏匿罪犯,即便那裏有解咒師,他早該離開了!」
「看來你選擇了與我作對的道路,弗斯……我本來要讓你復職,放走你的狼人兒子,但看在你如此不領情,來人!將這個叛徒的孩子帶來!」菲爾的笑容轉為冷酷,凱文從未見過昔日的友人露出如此神情。
聽見貝森的下落,旅店老闆不再冷靜,慘白襲上了面容。「貝森……貝森在哪裡!把他放了!這件事與他無關!」男人激動的咆哮,在一旁的將軍瞬間將他壓在地上,巨大的力量使得凱文差點喘不過氣來。「放了那個孩子!」
「弗斯,你似乎還搞不清楚,你已無資格與我談條件了。放心吧,你們父子倆很快就能見面的,只不過是在地獄罷了。」
在昏暗的一角,有名士兵押著一名狼狽不堪的少年,他的皮膚毫無血色,凱文熟稔的臉龐早已失去了活力,留下的只有層層陰霾。凱文顫抖著雙唇,使勁扭動身軀試圖掙脫馬克的束縛,卻無能為力,只能眼睜睜的注視養子來到宮殿的中央下跪。
接著,士兵緩緩抽出腰間的劍,抵住了貝森的咽喉。
「我說了吧!解咒師早就跑了!他、他昨天在我的店裡鬧完事之後就跑了!這就是事情的經過!快把貝森給放了!」旅店老闆費盡全力吼道,眼眶打轉的淚水潸然滑落,悲憤攫住了他的心臟,使得男人無法呼吸。
「這時倒是挺乾脆的。」艾爾瓦多王撫摸下巴,凱文卻察覺那股冷笑並未隨著自己的自白消失。「但為了懲罰你,還是把他殺了吧。」
「不!!!!!!!」
高舉的劍刃嶄露冰冷的鋒芒,即將砍下少年的頭顱。
凱文‧弗斯的愚蠢害死了陪伴多年的兒子,但襲上心頭的罪惡終究使得他闔上了雙眼,不忍直視貝森的死去。
然而,他感受到壓住自己的力量消失了。
「呃啊啊啊啊啊!」緊接著,一聲慘叫衝入凱文的耳膜,那是屬於「槍鬼」馬克的聲音,旅店老闆急忙回頭望去—一片血紅映入眼簾,將軍倒地痛苦喘息著,一把短劍貫穿了他的肩膀,迫使他放開了凱文。
而那把劍屬於貝森的處刑者。
「什麼!」艾爾瓦多王剎然起身,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你……你他媽的到底是什麼人!」
「呼,這頭盔悶死我了。」處刑者摘下頭盔,金色的長髮裸露在外,一名皮膚雪白、長相標緻的少女矗立在眾人的眼前,那霜藍色的瞳孔直直瞪視著面露驚駭的菲爾‧艾爾瓦多。「解咒師,我是你們要找的解咒師喔。」
11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O9vzTIhMIZ
數十分鐘以前。
達、達、達、達。
「是誰?」
貝森趕緊爬起身問道,陌生的腳步聲正在逐漸靠近,是囚禁我的人嗎。
然而,又是一陣沉默……不,少年不願放棄一絲情報,他緊貼著冷冰冰的地板屏息仔細聆聽,細微的喘息以及掙扎溜入耳中,緊接著便陷入寂靜—有某個人被幹掉了,而且就在不遠處嗎?
「你在哪裡?」忽然,一個他從未聽過的語音傳來,彷彿在詢問貝森的下落似的,令少年的內心燃起了一股希望。「你在哪裡?」那聲音又再度問道。
「不管你是誰,請救救我吧!」貝森連滾帶爬,忍痛抓住銀製的欄杆喊道。
出現在眼前的是一名身材中等的士兵,棕髮少年錯愕地盯著那副盔甲上的圖案—翡翠飛龍,我這是被抓到艾爾瓦多王城了嗎?
「快點,我們得立刻出去,」士兵脫下了鐵手套,貝森赫然發現那手十分纖細且白皙,彷彿女孩子的手一般。然而那並非要點,真正讓少年愣住的是由三角形、圓形等等形狀組成的青綠色刺青,有如一條蛇攀附在陌生人的手上,而那刺青……如同記憶中,那名解咒師的標示。「你在做什麼,快退後啊!」
貝森甩了甩頭,將思緒拉回了現實。不管如何,先逃出去要緊。「好、好的。」男孩往後退了一步。
「阿拉索‧放。」
轉眼間,束縛貝森的銀欄杆化為灰燼,彷彿不曾存在過似的。這股力量少年也切身體會過,是如此的不可思議……且令人感到畏懼。
「你、你是解咒師對吧?」貝森結巴著問道。「是誰派你來救我的?」
「尼克‧蘇曼大師,他昨天砸了你們的店,而解咒師從不欠人情。真是……師傅那個傢伙到底去哪了?」士兵回答,低聲抱怨著那個名為尼克‧蘇曼的解咒師。「抱歉讓你惹上了麻煩,我叫雪倫,雪倫‧沙卡茲。」
是個女孩子嗎?貝森從解咒師的名字推斷,但透過那副沉重的頭盔卻只能看見一雙清澈而美麗的藍色眼睛。不過,為何解咒師們會有我被抓到艾爾瓦多王城的情報?
「現在我們要去哪裡?」暫且拋去心中的疑問,少年詢問眼前的營救者。「有人發現妳嗎?」
「負責看守的士兵都昏過去了。我們先去宮殿一趟吧,請你配合我,不許有任何差錯。」名為雪倫的解咒師回應。「畢竟這可攸關你父親的性命呢。」
「解咒師自投羅網?正好,」菲爾‧艾爾瓦多不再理會凱文以及倒地的馬克,大手一揮,一旁待命的士兵朝有若狼群蜂湧而上,包圍住雪倫以及貝森。「給我拿下!必定重賞!」
「站得起來嗎?應該沒有那麼痛吧。」少女伸出手,將身邊的男孩攙扶起身。
「痛死我了,我的手簡直被火燒過,」貝森咕噥,手心的傷痕雖然逐漸癒合,但劇痛依然刺激著每一根神經。「不過不要緊,我們快離開這裡吧。」
「殺!」
伴隨著士兵們的吼叫,貝森在轉眼間化為狼形,齜牙咧嘴地朝向襲擊者撲了過去。他張爪掃過一名戰士的肩甲,金屬當即被粉碎,鮮血遮蔽了貝森的視線,然而曾經的少年毫不在乎,也不感到任何羞恥。如果他們不把他囚禁,狼人或許不會理會這些人,但他們終究是做了。貝森的一擊使許多士兵慌了陣腳,有的甚至把劍拋下逃之夭夭。
「幹的漂亮!」雪倫吹了聲口哨,隨即跳上狼人的後背,手緊攫那毛茸茸的身軀以免遭到甩落。「我們走!」
貝森帶領少女殺出重圍,直直向凱文的方向奔馳而去,這一刻,少年的眼神裡只為了在情況更加嚴重前將父親帶離此地。
然而事情並沒有如此的順利—解咒師定睛一看,那名倒地的將軍不知何時伴隨著他的長槍消失不見,僅留下滿地的血泊與染血的短劍。
不妙。
少女的餘光瞥見一道閃光朝他們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橫掃過來,她趕緊放開狼人的毛髮縱身跳開。下一秒,貝森‧弗斯的身體當場被擊飛,猛然撞上柱子,數道裂縫沿著狼人的身體邊緣迅速展開。
「狼人小子!」
「妳還有時間擔心他嗎!」咆哮將雪倫.沙卡茲的視線拉回,那名將少年擊倒的男人提槍襲來——不妙!
少女低身閃躲,頭頂當即感到一股烈風,槍尖割斷了幾根金髮,只要再慢一秒,雪倫的首級將會被割下。即便肩膀帶傷,名震天下的「槍鬼」依然有我無法企及的速度嗎?少女咬唇向後退去,試著拉開距離。
「不搞偷襲了啊,解咒師。」馬克肩上的傷口仍不時噴出鮮血,沿著他的手臂滴下——槍鬼為了能夠忘卻疼痛,選擇了最瘋狂的方式:把短劍取出,讓劇痛麻痹神經。這代表他必須在有限的時間拿下敵人,否則倒下的會是自己。男人轉了轉槍,重新擺好架勢。「沒事的傢伙去對付狼人!解咒師交給我!」
雪倫瞥了眼倒下的狼人,他已經爬起身,看來沒有大礙,而凱文.弗斯是下個必須救下的目標。我沒有理由卻步。如此心想,少女脫去鐵手套,露出了佈滿刺青的雙手。「開始搜索吧,阿拉索——」
「不會讓妳得逞!」只要別讓解咒師念出咒文,就是我贏了!馬克發出戰吼,再度飛身朝著少女刺去。
然而這次雪倫搶先一步。「——放!」
她的身前展開一道黑暗且深邃的空間,少女從中拔出一把細長的手杖。剎那,金屬的敲擊聲響徹宮殿,雪倫張開的空間早已消失,並且格擋來自槍鬼的攻擊。
「這難道是精靈的工藝⋯⋯!」馬克持續突刺,不忘發出內心的驚愕。雖然看似木頭,每一次槍尖撞擊手杖時,指尖傳來的震動卻是金屬般的感受;而那手杖似乎雕刻著精靈的語言,這股未知的力量使得解咒師足以抵擋槍鬼。「但那又如何!」11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zRfN3YQEKw
左邊、右邊、上面、下面、橫掃。
雪倫的眼睛嘗試捕捉著每一個瞬間,嘗試跟上男人的速度,但他並沒有因為時間的流逝而慢下攻勢,反而變本加厲,彷彿將活捉的命令當作耳邊風,為的只是把解咒師至於死地。可惡!少女在心裡吶喊。
她向後跳去,一道閃光疾駛而來,金屬的撕裂聲傳進了腦海——槍尖劃破了胸甲,或許下一擊就會刺穿心臟。
雪倫的呼吸逐漸急促了起來,手杖由於濕黏的汗水險些掉落,她憑著尚存的冷靜才沒有害死自己。
我該怎麼辦?再度使用魔法嗎?但是對方鐵定不會給我第二次機會了!假如展開虛無幽界逃跑,凱文.弗斯與他的兒子又該如何是好?狼人少年被士兵們糾纏著,不用多久,艾爾瓦多的軍備庫將會換上銀製的兵器,到時任務即將以失敗告終。
又是一槍,這次腰上的戰甲被輕易貫穿,一陣劇痛爬上身軀,雪倫感受到鮮血浸濕了盔甲裡的衣服以及肉體。「嗚!」她悶哼一聲,卻仍然穩住了步伐。
沒救到那兩個傢伙⋯⋯不,沒有完成師傅所交代的任務,我是不會在這裡倒下的。
然而,我又該如何是好啊,蘇曼大師!
11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PRN38VAMjl
「妳太注重於防禦了。」尼克.蘇曼收劍,對著倒地的學徒說道。
「蛤?」雪倫甩了甩頭,露出了困惑的神情。「不,我只是在等待——」
「第一次遇到妳的時候,與現在相反,妳只會不斷猛攻。如今,妳遇到比自己來的強大的人時,卻一昧的防守。」男人伸手幫助少女起身。「分析對手的進攻模式或許是個辦法,但是記住,現在的妳沒有本錢打持久戰。」
「那麼我該怎麼做?」
「出其不意,」解咒師微笑。「這可是妳教我的。」
11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tYKENqWaV8
雪倫的思緒被拉回了現實。
身上的盔甲已殘破不堪,或許無法抵禦敵人的下一擊了,槍鬼想必也知曉這件事,對於獵物的飢渴流竄在他那瘋狂的眼神裡,攻勢則越發猛烈,戰鬥即將結束。
賭一把吧。篤定在此時此刻,貫徹了少女的意志。
馬克赫然加速刺擊,槍尖朝著雪倫的胸口筆直殺去。「結束了!」就在眨眼間,少女側身避開,戰甲的生命當場終結,亞麻製的衣物伴隨破碎的金屬顯露,而這一刻,便是反擊的狼煙!
雪倫跨步向前踏去,沿著槍柄猛然貼近槍鬼的身軀,這一動作令他措手不及——這女的難道不僅僅是會防守嗎!
槍鬼試圖收回武器,然而由於刺穿盔甲的緣故,導致長槍偏離了軌道,使得男人踉蹌了一步,也造就了少女的進攻——她舉杖橫斬,狠狠的砸中了馬克的鼻梁,剎時鮮血飛濺在雪倫白皙的臉孔,耳邊能聽見骨頭碎裂的聲響。
當少女認為自己將獲得勝利時,腹部腹部傳來巨大的衝擊,她感受到臟器正在翻滾,接著,一股血腥從喉嚨竄升。
「嘔!」猩紅的液體從雪倫口中爆出,在宮殿積起了血泊。
很快的,她便從男人那帶血的燦笑裡釐清了腦中的疑惑——槍鬼在倒下的瞬間憑著右腳的力量支撐身軀,使左腿騰空,重擊解咒師的腹部。
但是,這並不能解釋為何區區一個踢擊能夠造成如此傷害。「為了活捉妳,我沒有用上『綠龍祝禱』,但是,妳是個可敬的敵人!」
不妙。
少女摀住口鼻,血水仍然穿過指間,並染紅了肌膚;暈眩悄悄覆蓋了意識,視野逐漸化為漆黑。雪倫向後退步,「碰」一聲坐倒在地。
抱歉了師傅。
眼角餘光中,她瞥見「槍鬼」馬克.曼德拉將長槍放下,掄起拳頭準備砸下。
「妳做的很好了。」
語畢,一道黑影俯衝而下,擋在雪倫與馬克之間。
轉瞬間,不久前才耳聞的慘叫再次迴盪在染血的宮殿裡。
解咒師尼克.蘇曼抵擋戰場,並在千鈞一髮之際,俐落斬下了槍鬼的右臂。「此地不宜久留,我們快離開吧。」他抱起負傷的徒弟,將她背在肩上。
「師傅,還有狼人跟凱文.弗斯⋯⋯」雪倫費盡力氣擠出話語,再度吐出一口鮮血。
「不要說話。」解咒師低聲說道,朝著早就被嚇的不知所措的旅店老闆。「又見面了,老闆。」
「你⋯休⋯想⋯」
尼克撇頭望去,摀住斷肢的槍鬼趴在血泊中大口喘息,他奮力的想起身對敵,卻再度跌入猩紅的液體。「還是珍惜下自己的命吧。」解咒師嘴角抽動,冷冷拋下一句話便拎起了凱文。
接下來⋯解決那頭狼吧。
貝森覺得很奇怪。
他確實是有意識的,也清楚自己究竟在做什麼,但他無法控制身體,連一丁點也辦不到。
血水早已遮蔽了視線,利爪每次揮出,肌肉撕裂的觸感便爬上了身軀。少年聽見此起彼落的慘叫,淒厲的哭聲正在痛擊著耳膜,彷彿要將他的意識給貫穿。
然而貝森.弗斯無法停下攻擊,只能任憑自己的雙手不斷扼殺著這些素味謀面的生命。
誰來、誰來阻止我!內心深處的吶喊,化為了一次又一次的狼嚎,迴盪於宮殿裡。
「燒炎彈!」
忽然間,一股熾熱以及衝撞爬上貝森的背脊,當場將他擊飛,翻滾了幾圈才停了下來。狼人回頭怒吼,矗立在面前的是一名女魔法師,她的紅髮有如火焰般燃燒,火紅的雙眼怒視著眼前的敵人。女人高舉法杖,魔法陣在腳底下乍現,發出了令人戰慄的魔光。「所有士兵,退後!願炎神祝禱我,成為吾之雙手,燃燒這世間的不幸—燒炎彈!」
咒文結束的剎那,一個比剛才來的巨大的「燒炎彈」凝聚在魔杖前端,並且朝著貝森猛然衝去。熱氣融化了被狼人撕裂的盔甲,蒸發了淌流於地的血泊,下一個目標便是少年的性命。
但是貝森.弗斯蹬地,朝著火球直奔而去。
「什麼!?」
身為人時,狼人與普通人類一樣,許多元素都能夠使其受傷,然而當轉化成狼時,毛皮化為了一層天然的魔法屏障,使得普通的攻擊法術只能讓他們感覺到疼痛,而非傷害到更深層的肌肉。想要對付這群野獸,最佳的方法終究是純銀。
少年一頭撞上「燒炎彈」,衝擊力震懾著他的腦袋,但是腳步卻沒有停下,小腿收縮而帶來的力量幫助他衝破烈焰的包覆。烈火在貝森的毛皮燃燒,劇痛與炙熱正在侵蝕著他的意識,然而瘋狂征服了這一切。
接著,鮮血再度噴灑,屏蔽了少年的眼簾—魔法師驚愕的神情仍然留在那落下的頭顱。
這一刻,貝森已經徹底忘記他究竟在這邊做什麼了。
我還想要殺,我還想要殺更多的人—
「喂,夠了吧。」一個低沉且冷淡的聲音傳入了狼人的耳裡,他朝著那方向撲去,卻抓了一場空。「該走了。」
接著,貝森的視線二度化為了漆黑,而那股嗜血的猖狂也埋藏在了意識裡。
11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ZHRZ8Ltrk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