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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mmary9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401SvrkdM
人類記錄歷史是為了不要重蹈覆徹，書寫日記是避免丟失自己。9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uCn9Du9HVn
布萊恩穿越重重夢境窺探明天，則是想要阻止即將到來的厄運。9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uy0p98hOL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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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下好了，我整趟旅途都在拼命練習急救技術，比方說心肺復甦、傷口止血或是催吐，以免誰指著我的鼻子罵『這幾年的訓練妳到底都學了什麼』；沒想到他們竟然不要我上前線，而是坐在有冷氣的辦公室裡，與人談談話、寫寫紀錄，因為這是一支普通人避而遠之的部隊、被塞在沒什麼人會走動的別館，所以我甚至會有自己的房間，雖然不大、但確實只屬於我一個人。9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GV1kp6ZUC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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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到這裡大概開始會有人罵我不知感激，平白獲得了一個涼缺還抱怨連連，『那些上前線的護士們相比，妳該有多幸福！不必與死亡為伍是多麼值得感激的一件事情，竟還敢恬不知恥地意見連連』——老實說如果真的有人這樣對我說，我倒是會覺得他是個應該被好好保護的天真傻瓜，因為大部份時候死人比活人可愛，活著比死亡艱難，屍體哪還會有煩惱，但活著的我們每天都會遭受到各式各樣的苦難。9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YbaD2kjD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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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得頭頭是道的我，其實只是不想寫病歷記錄而已。9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G79XalQk4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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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確實困擾到我，我不是擅長寫作文的人——跟智商與受教育的程度無關，不是我在自誇，詩歌與民謠我倒是懂得不少，連帶也從其中學了一些少數民族的語言習俗與艱澀用詞；但就如同仿聲鳥學人說話不代表牠們懂得人類語言，背誦那些詩對我來說是小事，但要我寫一篇出來——辦不到。9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rgrPwSUHP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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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件事情要是交給我的兄弟的話那倒是合適，他從小伶牙俐齒，我們分明一起長大，吃的食物不差多少，父母受相同教育，真不懂究竟是哪裡出了問題，讓我自小到大吵架從來沒能贏過他，幸好這個世界向來很公平，我大可以把他打趴在地。9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48AkOKGup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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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吧，我馬上就可以偏題。我向來掌握不住文學架構與主旨大綱，像把一隻狼塞進羊圈，肯定會落得滿地是毛、血肉模糊的下場。我母親總是掛在嘴邊，說人類記錄歷史是為了不要重蹈覆徹，書寫日記則是避免丟失自己，前面那句我不置可否，後面那一句——我只能說死到臨頭的時候連毒蛇都可以當成救命繩索，我別無選擇。9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FN52ubzq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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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打算透過日記來亡羊補牢地鍛鍊我的文筆，以免我交出任何過於不堪入目的報告。9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JNkmyUixX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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遙遠東方有一句俗話形容這個狀況，叫作飲鴆止渴，鴆是毒酒，懂吧？人類總是會死的，但在死前還要用盡全力地掙扎，也沒看清眼前的到底是救命繩索還是絞繩，這樣狼狽地死去真的比較好嗎？但是誰知道呢，也許我死到臨頭的時候，也會因為未盡的遺憾與留戀而做出極其愚蠢的事情也不一定。飲鴆這兩個字對於我那不乾不脆的出身來說真的是極難把音發得標準，我又脾氣倔強，一連三天將那兩字隨時掛在嘴邊，到最後我根本搞不懂這個詞了，據說這個現象被稱為『語義飽和』。9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isEhb9pg3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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懂吧？很多時候我們越是用力想抓住某樣東西，它就越是容易在你掌心碎成粉末，萬劫不復，再見掰掰。9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7OzoRrsnr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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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啊，我要再離題一句，我就把這張紙撕下來塞進嘴裡。9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RtkxTBqpL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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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而言之，布萊恩非常善良地答應要做我在戴納米斯的第一個實驗品。我們在前往南方的愉快火車之夜裡重新核對了我必須要完成的事情與所剩不多的時間，依照上頭要求的排程，我在秋天之前就該把所有事情搞定——在那之後他們會要求我派駐別的地方？又或是繼續待在中央？我既無想法、也暫時不想去問。9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4dac7YhLn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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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戴納米斯裡面也不是所有人都需要接受這場不合時宜又毫無道理的身家調查，比方說高層的小寶貝極地火理所當然地不用、跟那個怕得要死的雙頭天鵝也在免除名單上（所以他到底在怕什麼？），最主要好像是與成為異端、加入軍隊的方式與過程有關，不信者裡面自然也分為『超級不可信的黑名單』跟『勉為其難可以相信一下』之類的等級差別。9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W5ZhUGHCI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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異教徒裡99.99%都是不信者，而那微乎其微的0.01簡直就是為布萊恩量身打造，他那金色頭髮與藍綠色的眼睛、說話的用詞跟口音，只差沒在額頭上寫『此人是純種共世子民』——布萊恩可能也知道我對此很感好奇，偷偷對我透露了他的姓氏（這件事原先是不被允許的），嚇得我差點沒把手裡的筆折斷，我的意思是，一輩子都躲在邊境的不信者另當別論、但凡只要跟共世有點接觸，都絕對聽過利德賀家族的名號。9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kt0wZ5lQd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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利德賀家族是藍石公的心腹，心腹到什麼程度我們可以用一件事來解釋：大名鼎鼎的帕拉汀大學（還沒被永久關閉前）就座落於藍石公國西南方外海的一座小島上，隔著一條海峽把世界知名家族的少年少女關在上面創造一個假得要命的平等樂園，而把持著那條海峽航運的就是利德賀家族。9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5oEDWOnAq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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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理所當然，畢竟帕拉汀的入學生龍蛇雜處，總不能隨便地讓那些不信者自己駕船之類的深入這麼靠近共世心臟的地方吧？所以利德賀家族會在每年八月底派出船隊，航遍世界各地、按照名單上一一接回預定入學的孩子們，再平安地將他們送入學校，同時藉此機會蒐購珍品特產，回去再賣給那些看膩了傳統藝術的貴族或富商。利德賀只跟最有錢有勢的家族做生意而已，就算如今帕拉汀早已關閉、公國與公國間的航行也不再那麼自由，他們仍然是家裡水龍頭打開就會流出錢那種程度的富可敵國。9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ieg8l4CPR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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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怪布萊恩光靠名字就可以罩整個戴納米斯、不只遙遠地方的囂張小兵看到他都得立正站好，搞不好連不少高官都要看他的臉色。布萊恩根本是會走路的免死金牌，我雖然平時相當不齒這種光靠姓氏判斷個人的文化，可一但我變成了既得利益的那一方，就會忍不住感嘆這真是好用：這個世界上但凡還想在王庭的掌握之下好好過日子的都絕對不會去惹利德賀這種超級大姓。9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VzfyothG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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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為什麼利德賀家的少爺會把自己搞成一個異端、還跑到遙遠北方來當兵呢？我真是見鬼的太好奇了。9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7meooBHsX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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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時夏利洛娜、艾瑪與艾蒙在車廂的前端，已經在臥鋪那裡選好床位睡著了。我們兩人落在車廂尾端，這輛車跟大部分綠石公國慣常所見的車款不同，是最經典的共世風格設計——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末日將至，所以這幾年反倒吹起一種復古風，列車裝飾得奢華美麗，座椅與臥鋪都是上等酒紅天鵝絨，八角型天花板燈、深棕木牆板搭配彩繪玻璃，還點著幾盞昏黃檯燈，我幾乎要睡著了，而布萊恩捧著薄荷茶，檯燈的光映得他目光深遠，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想起了過去。9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kUn3cN2sC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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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萊恩出生於公國南方的一個小小農村，非常靠近綠石公國與藍石公國交界處。父母似乎分別來自兩國、因此他的眼睛才會藍中帶綠，但總歸都是在創生教的受洗中虔誠誕生的安份公民，雖然收入僅供溫飽，但仍舊每天樂呵呵地過日子，與鄰居閒話家常、讚美共馭主，反正就是那種會在教會的宣傳共世有多棒小冊子裡看到的幸福家庭。9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VggvfZh9A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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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裡除了他之外還有一個相差五歲的長姊，只在村中教會附設的學校接受過最低限度的教育，因為她早早便決定好自己未來要做的事。布萊恩憶及姊姊非常擅長拼布與刺繡，那些緞帶、蕾絲、荷葉邊、乾燥花，細紗、絲綢、蝴蝶結與新娘緞被姊姊握在掌心，經過多次裁剪、抽褶、壓皺，變成了鄰近地區所有新婚女孩最想獲得的贈禮，幾乎是所有的針織工藝都難不倒姊姊，布萊恩說這段話的時候神情看起來很是驕傲。9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pyNuBkFp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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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做弟弟的雖然沒有姊姊這種出色技能，不過他喜歡知識與學習，在學校的每分每秒都纏著老師提問、不夠的部分就自行從教會圖書庫裡補充課外知識；他很快發覺自己比同齡的孩子腦袋更清楚，可以一口氣處理大量的資訊與數字，教會老師似乎殷切期盼他能投入神職，為此還跑來家裡拜訪好幾次，但布萊恩想的卻是要參與長姊的生意。9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Oq59134bp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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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想看，那很棒吧？由姊弟所經營的新娘店舖，除了販售結婚禮服、訂婚洋裝之外，喜慶的賀禮也可以在店內購入，一樣新的、一樣舊的，一樣借的、一樣藍的；姊弟倆雖然專長與性格都並不相同，但總歸是在慈祥共世照拂之下的善良孩子，像這種能幫助別人獲得幸福的職業不是再好不過嗎？9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C6KknO5iN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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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他們家世代務農與牧羊，布萊恩從小便常看父母操心無力控制的事：連日豔陽絕對不行、但多天陰雨也很傷腦筋，一切都得仰賴瞬息萬變的天氣，他們所住的小村偏僻，預報時常不準，年幼時他曾多次在睡前禱告時低聲向神許願，如果每天都能夢見隔天的天氣就好了。9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qvGzGUv4R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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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如果是經商的話，不就不用這麼擔憂無法控制的事情嗎？布萊恩會仔細計算成本、訂出合理的售價，跟斤斤計較的客人耐心溝通，姊姊只要盡情地揮灑才能就好。他們合作的話一定會變得非常厲害吧，如果變得遠近馳名、也許就能到最近的城鎮租下一間店舖；如果生意興隆賺了點錢，就能買棟房子把爸爸媽媽接過來住，自此不用再擔心今天下雨或明日不放晴。9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8X370uT3q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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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把這個預想中的未來小聲告訴姊姊，姊姊也很感到興奮。他們寫了一個很詳盡的計畫，最先要從打開知名度開始——姊姊雖然在鄰近幾個小村有點名氣，但畢竟大家窮得相去不遠，如果沒辦法跟有錢人做生意，那不管縫上幾百幾千件婚紗，經濟狀況也仍舊不會有明顯改善。9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FKGtu36N3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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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麼要怎麼跟有錢人搭上關係呢？剛好他們家有一個遠親就住在離村子兩天距離的大城鎮上，那裏有著知名的五月節慶典，每年都會吸引大批遊客慕名而至，布萊恩跟姊姊想著報名參加慶典中的市集，將自製的洋裝與新娘小物帶到現場販售，如果能得一個有錢人的青睞，也許姊姊的名字就可以出現在上流社會小姐們的茶會裡。9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U61nfXIro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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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母要務農，因此委請村裡另外一個心儀姊姊多年的養羊人家年輕小夥陪他們一起去，村裡的人又是出借備用小貨車、又是給他們準備盤纏糧食，高興的像是自己家的事情一樣。他們三人在大家的祝福中踏上旅途，花了漫長的時間，終於抵達了歡樂城。9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AZnSsfhb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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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是黃昏，城鎮裡已經完全掩蓋不住慶典的氣氛，到處都是鮮花、氣球，工人們搭著市集攤位用的木架、年輕男女們排練著隔日要表演的舞蹈；明天一定會是晴天，布萊恩聽見一個路過的老先生這樣信誓旦旦告訴他的妻子。9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33sjq4UIQ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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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循著父親的字條與熱心民眾的幫助，很快找到了遠親家的門牌。親戚同樣極度熱情地接待了他們，噓寒問暖、殷勤款待，早已準備好豐盛的晚餐與溫暖被舖。因為隔天將會很忙碌，所以他們早早就上床睡覺，布萊恩裹在花布被子裡，覺得一切都充滿了好預兆，明天一定會很順利。9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k07XbKH7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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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布萊恩真的能夠夢見明天的話，他肯定就不會去了。9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t7SgMoRc4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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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一年歡樂城的五月節慶典市集上，他們姊弟倆的小攤確實受到了矚目，無論是平民的女兒、富商的女兒、貴族的女兒，都拉著自己的母親前來參觀那些美麗工藝。三個人忙著招呼客人、介紹商品、結帳打包，忙得滿頭大汗又滿臉笑容，絲毫不知道厄運正一步一步朝他們走來。9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CuVau3U4r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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厄運身穿著進口海島棉貼身裁製的三件式襯衫，頭戴爵士帽，手持桃花心木手杖，胸口口袋露出一截手帕，上頭的托帕石散發迷人藍光。厄運是利德賀家族的當家，他剛死去沒多久的獨生子跟布萊恩長得幾乎一模一樣。9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R4WgquZ6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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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忍不住瞪大雙眼，都已經講到這個份上，用膝蓋想也可以猜到發生什麼事。我確實是聽過這樣的傳聞，貧窮或是偏遠的地區將孩子當成可以交易的商品，但沒有想到尊貴如利德賀家會去接受這種血統不純的替代品——父親對孩子的愛與思念已經超過了對姓氏與血緣名譽的堅持，實際上還蠻感人的，我偶爾也會錯生某種偏見，認為這種高高在上的家族通常缺乏常識與人性——不過從另外一個角度來說確實也是？無論如何，這對布萊恩來說都稱不上是好事。9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VYcbv9d9F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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利德賀當家似乎是老來得子，妻子又在生產的那刻因為併發症而死亡，因此當家非常疼愛這唯一的一個獨子，誰也沒想到這個被捧在掌心中長大的孩子，會因為想撿寵物鳥銜到屋頂上的玻璃彈珠而腳滑從五層樓高的地方頭朝下地墜落。9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mcgsNsMO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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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猝逝得太過突然，以致於尋常的方式無法緩解悲傷。布萊恩很輕描淡寫地告訴我，利德賀家族在五月節後用盡了手段收養了他。我懷疑這個『收養』內情不純，很可能是出自於威脅利誘，光明正大地砸大錢買孩子、暗地用槍抵著無力抵抗的父母行搶，有錢有勢的家庭通常有一套能夠達成所有願望的方式。9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1P0xf0TnK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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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萊恩興許是不信任我、又或是擔憂我這種身份的人如果得知了利德賀家族的骯髒秘密會惹禍上身，因此這個段落他並未多說什麼。當年夏天未盡，他就改名換姓、穿過邊境、以利德賀當家長子的身份變成了藍石公國的國民。9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6j6asBW3R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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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度過了非常陰鬱的秋冬。9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9WrrJdsXb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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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得很辛苦自是不在話下，畢竟一夕之間忽然多了那麼多沒用的知識與技能要學，布萊恩必須在最短的時間內從鄉下農村的孩子變成自幼受到最高等教育的大少爺，口音、禮儀、社交舞、政治學，每一件事都要做得比最好更好，才不會對不起利德賀家悠久高貴的名聲。9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JQn1L7QqJ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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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虧他學什麼都很快，得以達成那些嚴苛要求；但最難以忍受的不是繁複禮節也不是艱困課業，而是布萊恩不能表現的與利德賀家原本的少爺有任何不同。他是替代品，必須完完全全複製對方的興趣、嗜好，遇見各種事情的反應，只要稍有差池都會遭到非常嚴厲的責備。9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J7RyDv77q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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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吃晚餐就上床睡覺是小事，禁足也還行，畢竟房間比以前住的房子還大。』布萊恩眨了眨眼說，但是如果被關進沒有一盞燈的地窖那就真的很難以忍受；而大宅邸裡資深的僕役與家教老師全都知道他的真實身份，於是一言一詞充滿諷刺與挖苦，背地裡總是欺負他，不是嘲笑他父母的姓氏太過低微以致於這種簡單小事都學不會；又或是在他表現良好的時候出言諷刺，說只要經過精良訓練，馬戲團的動物也能跟人類一樣算數寫字。9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rTkP2j5U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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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光聽就覺得生氣，搞得好像是布萊恩自己去倒貼人家一樣，但明明就是當家的自己不願意面對失去孩子的傷痛、耽溺在虛假的幻影裡，為此還不顧一切地去破壞一個尋常幸福又快樂的家庭，布萊恩與姊姊那時都已經看見未來模糊的輪廓了，卻被人蠻橫地截斷——布萊恩不會是第一個也不會是最後一個，王庭、十二公、旗下的那些愚蠢附庸，為了保護自己的完美樂園什麼都做得出來，地基是人骨、牆壁是血肉，無數死了也無所謂的無名小族屍體堆積起來的是常人難以想像的浮華生活。9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taHMdgB0z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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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我的話大概第一個星期都還沒過完就想辦法打破某扇窗戶、或是一不做二不休地去廚房偷一把切肉刀——扯遠了，布萊恩說他忍耐過了半年，終於覺得生活裡的一切都再沒有希望：他永遠不可能成為別人、怎麼可能完美模仿一個他見都沒有見過的人？他對此深感挫敗，家僕對他的惡劣態度使他更加想念原生家庭，貧窮卻自在的往日也好過在這幢華麗大宅裡當懸絲傀儡，演一齣根本沒有對白與劇本、永無止盡的荒唐喜劇。9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GuyTiAbDA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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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他邀請利德賀當家在早春去領地內的某座湖溜冰。9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mzGFimC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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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到利德賀當家，那位先生似乎在當初五月節上驚鴻一瞥、到後來收養了布萊恩為止都與他沒有過多接觸，大概是忙於經商事業與社交場合吧，連在家裡的時間都不多。他只交代僕役與家教老師悉心教導布萊恩，因此當布萊恩在盤算這個計畫時最大的困難竟是不確定當家的長相、差點攔截到了錯誤的人。9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3OPlMwCi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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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做了許多的準備，打探消息、偷塞賄賂，精準地模仿那孩子耍賴的語氣，鼓著臉頰說『已經許久都沒見到您了』、又撒嬌『好想跟您一起去溜冰啊』；這是那個死去的孩子在春天最喜歡做的事情，總是等天氣一轉暖就不停央求，做父親的一聽自是高興地答應。那孩子似乎非常會溜冰，布萊恩就算事前拼命惡補，也只溜出七八成樣子。9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NSdguFUgK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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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家即便沒有說些什麼，對於他拙劣的溜冰技巧也一定看在眼裡。布萊恩兀自感到尷尬，便在家僕送來午餐、他們在湖畔稍作休息時試圖與當家攀談。9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43k0oVhZE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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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最近都在忙些什麼呢？」他問。9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p8DKZpgUJL
「花卉生意。」當家說，似乎有點意外他會這樣問：「經過了整個冬天，北方許多人已經受不了室內的乾燥花，正盼著春天歸來，可以有點新鮮的香氣——不過你對這個沒有興趣吧？」9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mcJjMnz6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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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萊恩震了一下，幾乎是在那句不輕不重的話裡聽出了嚴厲的批判：那個孩子對經商的事情不敢興趣，不許多問、不許多談，不許表現得不像他。9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BuMACPJSh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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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見孩子自己開了話題、又忽然不說話，當家慢條斯理地說：「但是北方到四月初都還寒冷，不光說途中的折損了，長途運送也會降低鮮花的保存日期，我正困擾著有沒有什麼既能有新鮮感、也能長久保存的新商品可以推出，你有什麼好點子嗎？」9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Bbim5Hzij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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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萊恩不確定當家是真的在徵詢他的意見、亦或是那是個陷阱題，因此躊躇著不敢作聲；當家又接著鼓勵他，試著回答看看吧，說錯也沒有關係，畢竟未來這門家族生意總是要交予年輕一代。過了半晌布萊恩才像隻小老鼠似地，小小聲地開口。9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3GFmlura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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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知道什麼是永生花嗎？」9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J0vJXzsIiQ
「哦，那是什麼？」9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epSpxfA6kb
「跟乾燥花不同，不是經過乾燥步驟、而是把鮮花浸入酒精裡脫水脫色，再重新上色做出來的。」9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PhwSiyHZi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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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在從前替姊姊考慮要縫製在洋裝或禮帽上的鮮花替代品時無意間從行商口裡聽到的全新技術，永生花的花瓣可以保持柔軟、顏色濃麗，甚至不須澆水，只要保存得好就能維持和鮮花相同的質感。9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omBCdKE5k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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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萊恩起先還因為躊躇著不知道該不該回答而顯得不太自信，但後來越說越來勁——他向來喜歡有趣的新技術、新知識，在講述這些的時候總是神采奕奕，當家看他話說得越來越流暢，口條清晰、邏輯清楚，忍不住露出意味深長的表情。9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wqbV6GDAs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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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倒是有趣，我會好好想想。」9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6ePgZuPp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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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早春他們幾乎每天都去溜冰，在湖面徜徉時當家會教導他如何轉圈、倒退；在湖畔野餐時他們會討論一些關於商業貿易的事情，當家教導了他許多經商必須的知識、還告訴他永生花已經完成打樣，很快就會正式地在晚宴上將商品介紹給老客戶們。當家說，那場晚宴布萊恩也一起出席吧，這樣好的點子、該由他本人去聽聽客人們如何驚嘆、稱讚。9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8Za5LY11a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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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客人們並不喜歡呢？布萊恩怯怯地問。9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e25qYiC7Jd
——那將會是一個很好的學習機會，當家說，許多時候產品雖然在開發者眼中可圈可點、卻不一定合乎市場客人的需求，觀察他們的反應、接納他們的意見，就能知道該往哪個方向前進。9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TvMN5ZWZ7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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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布萊恩幾乎都要相信他們是一對尋常可見的父子，很猶豫是不是該繼續下去——他已經摸透了這座湖的形狀，結冰的厚薄、融化的速度，但最後使他下定決心的是某個遠房親戚，因為繼承權一類的問題將氣出在布萊恩身上，暗地裡對著他說『要是敢打家產的主意，小心你那窮得噁心的爸媽跟姊姊哪天死在沒人知道的水溝裡』。9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8bhRzKvL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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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天布萊恩就把當家推進了早春的冰湖裡。9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qnMNL1cO3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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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太意外，在那種恐怖的情況下誰都可能發瘋，布萊恩想要解決造成一切悲劇的罪魁禍首也是可以理解的；只是偏偏他天性善良，是自幼在教會學校裡捧著創生教典籍被教導要做個好人、相信神對生命自有合理安排的那種虔誠子民，因此當家一落水、他的悲憤憎恨頓時就被其他情緒給掩蓋。9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z9ddG9RTl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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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可怕的並不是他謀殺了人，而是在事情發生的前一秒、當家落入湖中的前一秒，布萊恩清楚地聽見那位先生帶著笑意的低語，他說『你現在溜得比那孩子好了呀』。9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RaAvihTcw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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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道在連日的相處中，當家越過了重重悲傷，終於是見到布萊恩的本質：不擅長運動，但是非常聰明，對經商充滿興趣，樂於吸收新知，布萊恩不是他的孩子。9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T49P6efab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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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家是不是已經不再將他當成自己孩子的替代品了呢？9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BQvg0ozL8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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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萊恩說，好像他的人生始終在為了一些他無力預期又無力改變的事情感到懊悔，拼命地在祈求『假如能夠提早看到明天就好了』。9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Y2sFeVjub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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懷抱著恐懼、悲傷、憤怒、懊悔，他跟著跳進了冰冷的湖水裡。9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WZOReFlFN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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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醒來的時候他人在醫院，是送午餐來湖邊的家僕即時發現，他們才不至於雙雙在冰冷的湖裡凍成永不見天日的屍體。布萊恩原先以為自己會遭到逮捕、更糟還可能會連累原生家庭，但也不知道利德賀當家有或是沒有搞清楚事情怎麼發生的——總之似乎所有人都以爲他們倆只是因為誤判了早春湖冰的厚薄而發生意外。9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2u6ujlxRw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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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分別住在當地最好的醫院裡最高級的單人病房，雖受了很大驚嚇、但照理而言觀察幾日就該可以出院，怪事卻偏偏開始發生——最初是某個粗心的廚房人員沒有注意到牛奶已經變質，還拿來燉了午餐的湯，因為聞起來太過奇怪，大部分的病患都沒有吃下肚，只有布萊恩一個人把湯喝完了，然後追加急性腸胃炎。起初大家都以為是創傷後壓力症候群，因為布萊恩吃什麼都沒有味道，但後來更奇怪的是布萊恩開始覺得他每一天的生活都『似曾相識』。9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oCCbWNFAB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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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方說護士小姐來做日常檢查時跟他寒暄的內容、或是報紙上的頭條新聞，最後是一場因為私仇而蓄意的醫院縱火，讓布萊恩意識到他的夢、他日日夜夜所做的夢全都會變成現實——不，與其說是夢會變成現實、不如說是他的夢境可以預言未來。9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ZwSPCqUS5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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並非所有的異端都清楚記得締結契約的過程——甚至該說不記得才是正常。大部分的契約都是被動構成、揀選對象的條件也完全不明，從共世截至目前為止調查到的細節，最多只能顯示這些人都是在經歷生死關頭的瞬間——有時並不是真正有生命危機、而是精神上陷入了瀕臨崩塌的邊緣也能算數——聽見了惡魔在耳邊低語的聲音。9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QOAT3hOXJ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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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的當事人口徑一致，說根本不知道那是惡魔。他們都說只是有個身影忽然出現在瀕死的自己面前而；如果回應了惡魔的呼喚、或是開口向祂求救，似乎就會自動達成條件，既不知道那是什麼樣的惡魔、也不會知道將會被取走什麼東西、換來什麼樣的能力，從今往後還會遭到共世的追殺，連詐騙集團的賣身契約都會更有良心一點。9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TJ45tjINn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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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甚至不能說是契約，而這正是共世最害怕的一點：異教徒並非自願，而是在某種情況下被惡魔窺探、標記，他們是『受到揀選的人』，似乎就是註定要完成『神知』鄒智頡所提的末日預言。9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i01MRZKV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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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取走的東西與換來的能力似乎也並不對等，同樣都是失去一隻眼睛，有人張口就能吐出毒氣、有人頂多只能讓東西飄浮起來，惡魔更看重的是這樣東西對於當事人的價值，因此抵押品的選擇千奇百怪，從肉眼可見的器官、四肢，到看不到的平衡感、同理心乃至於某段記憶都可能變成惡魔的目標，到死也不知道自己被偷了什麼東西的異端大概也是存在的吧。9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i4hlK6p4O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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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萊恩抵押了味覺，獲得了能夠在夢中窺探未來的能力。9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X5dMpDG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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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併失去的大概還有正常的睡眠吧，畢竟布萊恩說不管是睡眠還是小憩、他都幾乎可以在夢裡窺探到即將發生的事情。小是天氣、大到災難，以目前的經驗來說最遠最遠可以看見12個星期內將會發生的事情，但跟『神知』那種毫無極限的天眼又不太相同：夢只是夢，許多時候模糊不清、毫無道理，並且布萊恩只能夢到即將發生在自己周圍的事情。9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ehWSZb1L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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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件事很快被軍方注意到，要不是因為利德賀家族的名聲，布萊恩會直接被秘密處決——那時候血盟才覆滅沒有多久、異教徒紛紛出現在世界各地，每個公國都想永除後患，鐵腕如橙石公國至今都還有異端獵殺與公開處刑；加上他的能力非常特殊，軍方那時極度想要這種能夠預知未來、抵抗末日的能力，因此綠石公國獨排眾議、破例徵召他入伍，成為綠石軍方第一位異教徒士兵。9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stNnQtkB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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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問布萊恩：他要離開利德賀家，當家沒有說些什麼嗎？9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bzCCOCZw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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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家當時年紀已經大了，那次的落水大大影響了他的健康，布萊恩回想他在利德賀家的最後幾個月裡當家都無法離開床鋪，僅是在他出發前往綠石公國那天，將他叫到了床前。當家仔細地端詳布萊恩的臉，很輕很輕嘆了一口氣，他說也許神看他擁有的東西太多了，便註定他命裡面沒有孩子。9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UIrOpM2Ox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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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至今他似乎都還在用自己的名號守護著我，有時我也會收到⋯⋯那算是家書嗎？收到他寫來的信，問我近況、談論一點生意的事情。』9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IbFfvaphe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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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萊恩說，戴納米斯的成員大多無父無母、要不便是被禁止與家人聯繫，更被一般的軍人當成異類，大多數時候只有彼此；因此他格外珍惜這偶爾到來的書信——即便來自一個曾經親手斬斷他幸福的人。我有時會感到很奇怪，人類渴望與他人產生連結的原始衝動幾乎是不分種族與出身，人生下來首先是要活下去、生存是本能，因此對死亡的恐懼也是一種本能；當我們能夠好好活著、三餐溫飽、不用擔心受怕的時候，我們就開始想要與他人接觸，想要愛與被愛。9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X3iQ8jdQZ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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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實在不能斷言布萊恩的情況算不算人質情結——對於那個失去孩子又偷走了他的利德賀先生、對於在那個恐怖宅邸裡唯一曾對他釋出善意，看見了他的商業頭腦、原本還試圖給他一個舞台的利德賀先生產生了類似——知遇之恩？情緒依附？我唯一知道的是如果不將一切都試圖往好的方向去假設，罪惡感與剝奪感很可能會殺死布萊恩，這是一種非常難以解釋、卻同時合乎生物本能的自我防衛機制。9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wgfRDiwLA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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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如利德賀當家當初不蠻橫地搶來一個替代品，很可能就會死於失去孩子的悲痛之中。他曾懊悔過嗎？他曾愧疚過嗎？我唯一知道的是人類為了活下來總是用盡手段，即便要奪取別人的幸福、即便要殺死過去的自己，無論富貴還是貧窮、有姓或是無名，都可能會做出相同的選擇。9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GT6GPKfvA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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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因為你的身份，軍方才會相信你說的每個夢境嗎？」9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YrCWGMxql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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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聽見自己這樣問，連忙伸手捂住自己的嘴，這個問題不管從哪個角度來看都粗魯得要命，我真的想打自己兩巴掌。布萊恩好像也被我嚇了一跳、一瞬間瞪大了眼睛，但很快又恢復成平常時那種溫和有禮的模樣——聽完他的故事之後我已經有點不太確定，究竟他生來就是這樣的個性、還是在那幾年假扮貴族的遊戲裡，把他徹底鍛鍊成一個能夠把真正的自己包裹、不被任何人看透的天才演員。9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DV8fSRsp1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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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姓氏是其中一個原因⋯⋯我畢竟是共世子民，又帶著軍方最渴望的能力之一，加上我非常小心翼翼，總是必須先獲取信任、才能在某些地方耍點小手段，保護對我來說很重要，但卻不被信任的那些人。」9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TtcJZRVg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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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萊恩說著，目光不自覺移向車廂的前端、其他成員所在的位置。大概是一種類似共犯之類的情節吧，在對我透露了這麼多之後，對布萊恩來說我已經不是陌生人、也不單純只是一個醫療觀察員，而是對他的人生暸若指掌的，樹洞之類的東西吧？他大概已經開始不太在乎我的生命安全，因為接下來他就講了一個真的會害死我的秘密。9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VzcrSStUn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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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經有一次，」布萊恩微笑著說，展現了與年紀相符的神采：他大概覺得自己很聰明。「我因為太寂寞了，就騙他們說我夢見了一支由異端組建起來的部隊。」9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YMiSYR6gq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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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這便是戴納米斯的誕生。9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NubakLQQL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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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萊恩，」我瞠目結舌地問他，「你知道你很可能說了一個會改變這個世界命運的大謊嗎？」9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KcaWmtN7v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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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獵捕夢境、意欲逃避厄運的男孩對我微笑，他說他已經受夠了被命運掌控、擔心害怕地等待明天的生活；一樣都是黑暗又悲傷的人生，如果道路是他自己選擇的，起碼他會誰也不怪，抬頭挺胸地與到來的一切苦難，奮勇地作戰到最後。9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X4lvhu9PG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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