俏紅妝 - 第七章：試文

七、試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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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奴婢參見天后，願天后萬歲萬歲萬萬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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婉兒在殿上對天后行叩拜之禮，天后仔細地端詳過婉兒一番，見她雖是跪着，但腰板卻始終筆直如竹，竟有幾分上官儀往昔的詩家風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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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免禮了，站起來吧。」天后的聲音強而有力，單憑一句話，便足以震懾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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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奴婢謝過天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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婉兒緩緩站起身，心裏雖有幾分畏怕，但臉上卻鎮定如初，沒有流露出半分懼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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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此刻的她安份守禮，眼眸微垂，不敢直視天后的尊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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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本宮聽太平說，上官婉兒妳學識淵博、文章華美。今日特意召見妳來，便是為了考核妳的文才。現下本宮給妳一刻鐘（1）時間作答，清楚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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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天后的話，奴婢很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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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后身側的宮娥隨即搬過案椅，案上早已備有筆墨，而天后所出之試題，正是問婉兒對「哲婦傾城」（2）一說的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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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史書中沒有記載天后詢問了婉兒甚麼問題，也沒有留下婉兒作答的內容。所以下面所寫的一切，全是作者用生澀的文言文構思出來的。為了讓各位明白我到底在寫些甚麼，下列的括號內就是翻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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婉兒一聽題目便開始奮筆疾書，紙上頓時墨跡淋灕，原本坐在一旁的太平，亦禁不住上前觀望，只見她揮筆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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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天地之道者，分之以陰陽。

（道家一般認為，天地之道分為陰陽兩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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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為陽而女為陰，兩者素來並生；若缺其一者，則不可正乾坤。

（男子代表陽，而女子代表陰，二者缺一不可。假如當中缺了一種，則不可撥亂反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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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古至今，世人皆以婦女長舌，以致禍亂叢生。故國邦之衰，多以紅顏禍水視之。

（一直以來，人們都覺得女子好說閒話、喜歡搬弄是非，以致禍害不斷。所以每逢國家有難，世人都把責任推卸在女子身上，說她們是紅顏禍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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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不知女子有哲者，實國家之大幸也。何哉？

（但他們不知道的是，有才華的女子存在，對國家來說是一件十分幸運的事。為甚麼這樣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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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以，婦女以文安邦，武來定國者，不計其數。

（這是因為，女子用文才安定天下和以武力保衞國家的人，一直以來都有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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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漢有蔡琰者，不啻作有《悲憤詩》二首，亦遺下《胡笳十八拍》一曲詞，其為後人深且遠矣，此為文能安邦之例也；

（東漢有女子名為蔡文姬，她不僅創作了兩首《悲憤詩》，還寫有《胡笳十八拍》這首古琴曲詞，對後世影響甚深，是為女子用文筆安定國家的例子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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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以先祖神堯皇帝之女平陽昭公主者，助先祖攻城略地，為唐室打下大好河山、匡扶社稷，此則武能定國之例矣。

（除此之外，唐高祖李淵的女兒平陽昭公主，她幫助父親攻佔城池、奪取地盤，為李唐皇室打下這片江山，挽救國家於水深火熱之中，這就是女子能保家衞國的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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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女子有才德者，乃國家振興之重心。

（所以說，有才德的女子，是振興國家的重要因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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嗚呼！今婦女閨中之作，多被毀之，不得以流芳百世，實文壇之一大憾也。

（唉！當今婦女在閨房寫下的作品，多數會被燒毀，不能夠流傳後世，實在是文壇的一大缺憾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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妾愚以為，國家若能倡以女子教育，設女子學府吸納人才，定能培育出女精英以報效社稷，使得國家得以政通人和、國泰民安。

（奴婢認為，如果國家可以提倡女子接受教育，設立女子學校吸納人才，一定可以培育出女子英才來報效國家，令國家得以安穩下來、人民安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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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邦之大舉，在於此也。

（安定國家的中心，就在於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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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故，妾以為哲婦傾城，乃中傷女子之言，不可盡信矣。

（因此，奴婢認為所謂「女子有才華遠略，就會令國家顛覆」之說，其實是中傷女子的話，我們是不可以完全相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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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平在旁觀之，已覺婉兒之作如行雲流水、妙不可言，而她筆下的飛白書（3），更是氣勢如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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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得一刻鐘時間過去，宮人便將婉兒之文章遞與天后。天后一看，只覺文章猶如提早想定一般，所論之觀點又符合自己的心意（4），可見婉兒果真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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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后閱後心情大悅，遂道：「文章寫得這麼好，難怪太平對妳賞識有加。上官婉兒，抬起頭來，讓本宮看看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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婉兒這才敢抬起頭觀望天后，天后凝神一看，竟在她身上看出昔日與她一同進宮的徐賢妃（5）的影子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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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那徐賢妃才華出眾，昔日備受太宗寵愛，天后當年身為才人，對徐賢妃仰慕有加，至今仍記得她在宮中寫的那首《長門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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舊愛柏梁台，新寵昭陽殿。

守分辭芳輦，含情棄團扇。

一朝歌舞榮，夙昔詩書賤。

頹恩誠已矣，覆水難重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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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年太宗駕崩，徐賢妃一病不起，又執意不要吃藥，最終為太宗殉了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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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后臨進感業寺前曾探望過她，見徐賢妃臉色蒼白而形體消瘦，禁不住便哭了起來。那時賢妃握着她的手，虛弱地安慰她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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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妹妹，不要哭。陛下待我情深義重，妾身曾承諾過，要與陛下生死相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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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有才華的癡情女子，就這般深深地刻在天后的記憶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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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今見着才情與徐賢妃相若的婉兒，天后自是憐惜；又思及太平向來類己，鍾愛婉兒這個才女自在情理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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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妳倒惹本宮喜歡。上官婉兒，本宮決定免了妳跟上官夫人的賤籍，即日起受封為才人（6），跟隨女官學習掌管宮中詔命。至於其餘時間，則充當太平伴讀便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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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平聽了後面那一句，心中大喜，拉着婉兒的手一同謝過天后，便雙雙退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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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婉兒，妳高興不高興？」甫踏出殿外，太平便問婉兒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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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知婉兒突然雙膝下跪，向太平叩謝道：「公主對婉兒有再生之恩，婉兒實在無以為報。所謂士為知己者死，妾只願一生報效公主，生死不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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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平感動不已，伸手攙扶過婉兒，應道：「婉兒既有此心，本宮將來無論做甚麼事，我都會找上妳的。好婉兒，我不願妳為我而死，答應本宮，妳一定要平平安安的，曉得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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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婉兒謹遵公主所言，定為您排除萬難，護公主一世太平。」婉兒閃着淚花，語氣堅定地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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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釋：

（1）一刻鐘相等於現在的十五分鐘。

（2）「哲婦傾城」一句出自《詩經．大雅．瞻卬》，原句為：「哲夫成城，哲婦傾城」，大意是：有才華和多計謀的男子可以令國家興旺，相反，女子則會令國家傾覆。

（3）飛白書指的是一種特殊的書法，字體寫起來像沒有沾墨的枯筆般，帶有留白。飛白書在唐代十分盛行，因為唐太宗、唐高宗、武則天等皆雅好飛白，所以列為宫女書法教育體系之一。

（4）可見於《新唐書》：「......武后召見，有所製作，若素構」、《全唐詩》：「開卷海納，宛若前聞；搖筆雲飛，咸同宿構」及《景龍文館記》：「天后聞而試之，援筆立成，皆如宿構」等資料。

（5）徐賢妃，即徐惠，幼年時與武則天一同進宮為才人，後升為充容。其因為才華出眾和十分賢惠，故深受唐太宗寵愛，她所寫的《諫太宗息兵罷役疏》，被後世視為罕見的女子政論文章。徐惠死後，被唐高宗追封為徐賢妃。

（6）見上官婉兒墓誌銘：「年十三為才人該通備於龍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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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說：

寫文言文真的好難喔

又暗暗想起從前被文言文練習支配的日子（哭

如果太平幫婉兒編的文集出土了，我就不用在這裏亂寫一通（自問沒有婉兒的才情，我這樣亂作，婉兒泉下有知會不會打我？？？

~~咳咳，話說回來，今天是一年一度DSE放榜的大日子~~

~~想當初，我考砸了中文作文這份卷，害我大哭了一場，幾乎將成績表給撕成碎片~~

~~那時候的我大抵沒有想到，如今我居然會開開心心地宅在家裏寫小說~~

~~嗯，人生大概就是由一連串的驚喜所組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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