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殞落後 - 英雄不再

「通常行為表現得越淡定的人，其心理就越不冷靜。」

　　這句話是刑默從某本書中看到的字句。

　　有那麼一類人總是習慣性的隱藏自己的情緒。

　　就像方澤陽那樣，即使得知自己被列為重大嫌疑人、各種對他不利的證據和巧合，在這無形的壓力下，他依然選擇悶聲忍耐着。

　　但這份忍耐在如今變得無比脆弱的方澤陽身上又能維持到多久？

　　離開警局後，刑默才驚覺原來時間已經過去了這麼久。

　　“糟糕，不小心和姨姨聊太久了……”

　　看着一片橙黃的天色，刑默加快腳步趕回公寓。

　　雖然那天過後方澤陽一直都表現得很正常，但這並不見得是件好事。

　　刑默沒有白痴到認為一個長期處於鬱燥情緒的人會突然間說沒事就沒事。

　　他又想起早前灰婭靜想靠近方澤陽時打算從口袋裡掏出的東西。

　　會反光，還是細長的物體……那是針筒嗎？

　　當時自己把心思都放在觀察方澤陽的反應，所以也沒怎麼留意灰婭靜這邊。

　　難道說她是早就預料到方澤陽會失控所以準備了這一手嗎？

　　這個姓灰的醫生……不簡單。

　　刑默對灰婭靜的感覺就只有「違和」一詞。

　　她做的事是以對方澤陽好的角度出發，作為心理醫生來說這很符合她的職業道德沒錯。

　　但有時候灰婭靜也未免太過緊張方澤陽了。實際要舉例刑默一時之間也說不出來，但他就是有這種感覺。

　　所以在上次筆錄時刑默才會故意對灰婭靜說她「越界」了。

　　刑默很清楚。自己和灰婭靜是絕對不會成為朋友、但兩人的目標都是一致的。

　　相信對方也是這麼想吧。

　　叮噹一聲。刑默走出升降機，看着那灰色的門牌號，最後還是進門。

　　一打開門，不出所料的一股酒氣撲鼻而來。

　　但客廳內卻不見方澤陽的身影。

　　看着桌上那已經開了一兩瓶的啤酒，刑默慶幸至少是趕在男人企圖把自己灌醉前。

　　正當他四周環望，尋找着方澤陽的身影時，廁所那邊傳來一陣乾嘔聲。

　　“方先生？”

　　見方澤陽腳步不隱的從廁所走出，刑默伸手想扶着他，卻被方澤陽甩開。

　　男人彷彿沒看見刑默一樣，抓起啤酒罐打算再來一輪豪飲。

　　“不要再喝了。方先生。”

　　刑默奪過罐子，都吐了怎麼還想着喝酒？

　　“我想喝就喝！關你甚麼……” 話還沒說完，方澤陽又一副作嘔的表情。

　　“我的任務是看管你，當然是關我事了。再說你都喝到反胃還要喝？就這麼……不愛惜自己的身體嗎？”

　　見到方澤陽這副樣子，刑默不禁皺眉。怎麼只是少看一會就成了這副樣子？

　　“嗯？我跟你很熟嗎？你之前不是說不認識我……？” 方澤陽抬頭，盯着刑默的臉，眼神有點茫然。

　　“……我不知道你說的話有哪句真有哪句假。”

　　“但是啊，如果我之前有虧欠你的話現在就算扯平好不好？畢竟我都成這樣了。哈哈哈……”

　　方澤陽用力拍着自己的右腿，哈哈大笑。

　　“夠了！為甚麼要……這麼自暴自棄？”

　　雖然知道現在方澤陽的情緒很不穩定，但一直都是這副喜怒無常的樣子也未免太煩人了。

　　更不用說自己除了要看好方澤陽、照顧他的情緒外，同時又要調查死者的人際關係網。

　　為了能盡快破案，刑默每天的睡眠時數寥寥可數。

　　是。方澤陽的確是累了。

　　累了很長很長一段時間。但現在連刑默也開始覺得疲倦了。

　　他也知道這些情緒不是方澤陽能控制到，但仍然忍不住質問道：

　　“你不是瓦解最大幫派的第一人嗎？退休後怎麼會淪落成這樣？”

　　“你又知道些甚麼……你以為我想這樣的嗎？我自從當上臥底後我就一天都沒有好過！”

　　方澤陽嘴角抽搐，抑壓着向刑默大喊的衝動。

　　“創傷後遺症。對……我當然明白這很難受……但你把所有人都推開這樣有比較好嗎？這不就是死循環？你以前……不會是這樣吧？”

　　絲毫不給方澤陽回應的機會，刑默又自顧自地說道：

　　“方先生你知道嗎？在得知你的身份是臥底後，我就覺得你好厲害……竟然敢一個人潛入如此危險的幫派，最後還能成功瓦解組織……但我實在是不明白一個擊退黑暗的英雄怎麼會淪落成這樣？”

　　在夕陽瓦解後，那些來自黑街的幫派魔爪也收斂了不少，不再惹是生非。

　　畢竟身為「地下國王」的黑政城都落網了，誰又知道下一個被捕的會不會是自己？

　　“英雄？我從來就不是甚麼英雄……”

　　聽着刑默這番質問，方澤陽終究是忍不住，失控的向刑默大喊。

　　“別說得一副很了解我的樣子！為了完成任務我連父親最後一眼都沒能看到！我只能遠遠的看着他們把棺材下葬、而我卻像個白痴一樣站在遠處甚麼都做不到！”

　　“我本以為只要熬到任務結束就可以了……但現實卻完全相反……”

　　方澤陽的聲音越發越沙啞。

　　“對，是我軟弱！我不可能永遠都保持到甚麼事都用微笑面對的態度，以前的方澤陽早就死在貨櫃裡，現在的我只是具空殼！這樣你懂嗎！”

　　一口氣說了這麼多話的方澤陽微微喘氣，眼角開始發紅。

　　“我……”

　　眼看男人一副快要被逼到哭出來的樣子，刑默頓時呆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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