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 Suddenly - 番外：圖謀不軌

夏天的陽光很早起，我也很早起。距離上次的「畢業典禮兼生日趴」已經過去一個月了。

那天警報突然響起，醫護一陣忙亂，檢查完之後還好沒事，虛驚一場。等大家都離開病房，我馬上卯足最大的力氣跟把拔告狀。

「他、他、他親我⋯⋯」我努力把手從床上撐起來，指著看護。

「哎～呀～」把拔的語氣很不自然。「我們的寶寶人見人愛，誰看到都會想親一口啊！」

把拔看著看護，一副想把他丟進海裡餵鯊魚的臉，嘴裡卻在幫他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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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對勁。把拔不對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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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不要他⋯⋯ㄏ⋯⋯」我閉眼深呼吸，撐過頭暈後繼續說：「換掉。」

把拔明顯地逃避這個話題。他轉身拿起遙控器，降下布幕，說：「寶寶你看這個新的音響系統，畫面變得超大⋯⋯」

我心裡有好多話想問想說，可是喉嚨好痛，身體也不聽使喚，只能哼哼唧唧的。

看護注意到了，隔天做出一張板子來，上頭排列著大大的注音符號。我只要慢慢移動手指，他就能拼出我想說的話。

『你幹嘛親我？』

趁病房只有我倆的時候，我問他。

「對不起⋯⋯」

他垂下肩，聲音也往下掉，霎時間我的心頭浮現一種、一種——「我把他當成小狗拋棄在雨中，讓他可憐兮兮」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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欸欸欸欸欸？等一下，我才是受害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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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眨眨眼，搞不懂，是我昏睡太久，理解能力變差了嗎？或是認知變得奇怪？不然怎麼會對他產生「愧疚感」？

『不可以再這樣做了！』我警告他。

「可是我⋯⋯忍不住⋯⋯」他低頭小聲道：「我想要多親親你抱抱你⋯⋯」

⋯

⋯⋯

⋯⋯⋯

嚇——！！

這、這是人話嗎？這不是照顧，而是圖謀不軌吧？

還有——你不要給我臉紅啊啊啊啊！

不行不行，我話要講清楚點。

『你只是個看護，不能超過界線，不准對我毛手毛腳。』

「我⋯⋯」

他輕輕握住我的手，然後在手背上落下一吻。「我不只想當你的看護。」

從手心傳來的熱度，瞬間竄過我的全身，我彷彿聽見水壺燒開的汽笛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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救、救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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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要！這！個！看！護！』之後我強烈向把拔抗議。

結果——

「寶寶你想看哪一部電影？要經典作還是最新的警匪片？」

不能指望把拔了。

自救行動，啟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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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偏過頭，看向左側的小床，那個意圖對我不軌的看護，正蜷著身子睡覺。他的臉埋在手臂裡，只露出凌亂的瀏海，和越來越深的黑眼圈。

這個月，他幾乎寸步不離，每隔幾個小時就會幫我按摩手腳並翻身，半夜時還會起來，整理一下點滴管線，紀錄我的體溫變化。有時候甚至我還沒開口，他就注意到我的需求。

他⋯⋯

我連忙把眼光轉回來，盯著天花板。

不能再看了。

再看，機器又要開始亂叫。

一定是壞了。

我早就跟把拔說過這台故障機器該換了，他卻是瞪著看護說：「寶寶，我想機器沒有壞。」

嗚⋯⋯那到底是怎麼回事？有時一個人躺在病床上，挺無助的。

我深吸氣，平復一下心情。然後伸手拉了拉床邊的細繩。

繩子的另一端掛著鈴鐺，上面罩著一個空的可樂鋁罐，這是他照著某部電影裡做的呼叫鈴。

看護做完還問我「喜歡嗎？」，本來想回他「無聊」的，可不知道怎麼話到嘴邊就是說不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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噹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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搖起來聲音不大，卻是成功率百分百的召喚咒。看護果然動了，他一邊揉眼睛一邊爬起來。

「怎麼了？」他的嗓音啞到像是拿石頭磨過聲帶，但語氣卻還是輕輕的。

哼，不要以為你裝溫柔我就會放下戒心。

「我⋯⋯想⋯⋯翻⋯⋯身⋯⋯」

我慢吞吞講話，其實這句話，我一個小時前就說過了。哼哼，山不轉路轉，讓你睡不好覺，看你能撐到什麼時候。

看護沒有抱怨，沒有皺眉，默默地走過來，跟平常一樣，小心地移動我身上的管線，把我翻到另一側。

他的手掌很暖，動作也很輕，像怕我碎掉。

哼哼，我嘟起嘴。這人真是傻子，即便好幾次刁難他，他卻沒有不耐煩過，連睡覺睡到頭髮翹起來都不知道。

他扶著我的肩膀和腰，溫度彷彿從病服滲進來，我討厭這種感覺。

可惡，我來想想還有什麼方法可以捉弄他呢😈～讓你知難而退，讓你自請離職，讓你⋯⋯不要亂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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