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鯨 - 白色巨塔的囚犯〈下〉

＊

8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uHNpmFPxrZ

純白的房間裡住著一名囚犯，囚犯的心裡有座鐵籠，籠裡關著一隻麻雀。

8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nb0UfdPDm

籠子沒有鑰匙與鎖，有柵門，卻沒有出口。

麻雀欲飛時，自然能離去，只是這段過程，也許一時，也許一世。

8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IhFNLGMD0n

＊

8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9GArUkA4qS

藍蕥住院已經過了五天，逐漸習慣醫院的生活環境，也稍稍地與鄰床的老人們有些交流。

8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c3ZH8usnZN

藍心悅回歸忙碌，只有每日中午匆匆帶飯盒來給藍蕥，其餘時間幾乎都在工作。

少女的晚餐則是委託給了許騰，許騰這名中年單身漢會在傍晚時開著破舊的計程車，行駛約四十分鐘的路程，然後提著兩份自助餐便當進房。

8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WxEiZIozpg

這三人時隔數年，以一種微妙的方式進行生命中的聯繫。

8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2kLPHu3vfY

命運，也許是生命的共同面，也許是生活的體現。

8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DKqVRM5iTc

「明天吃咖喱飯好不好？」許騰觀察到被藍蕥冷落的茄子和苦瓜。

8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rs2RymV98

有時候，命運也許是咖喱。

8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V6f3hFV34r

藍蕥害羞地蓋上便當，賦予不受待見的菜色們一片黑暗，然後開心地對許騰點點頭。

8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fQEHLGSwfY

許騰有些悵然若失。

8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0JCBJmdMaV

少女依舊喜歡咖喱，但卻不再興奮地跳腳，只是開心的微笑。

8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CgJOeGFI9F

當然，這樣也很好。

8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Hc2g0UeIl

只是呢……可能，有一點可惜吧？許騰暗嘆。

8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RmB3hdxsPD

飯後，許騰要走時，藍蕥拉住了他的衣袖。

8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vyTY2Y299e

她身上的傷尚未痊癒，卻已經可以無礙地使用手語。

藍蕥比劃了幾個動作，意思是她想問許騰一個問題。

當年許騰在藍蕥失聲後，因為內疚而特地去學了近半年的手語，只是中年人的記憶力確實不如孩子，學了半年也只學會一些基本。

8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bK8plHxevT

「怎麼了？」許騰關心。

8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bjj9qWSYbP

「出院後，可以帶我去看爸爸嗎？」藍蕥小心翼翼地比劃著。

8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P0rVuSxTrt

已經起身要走的許騰本欲開口，卻重新坐下，安靜思考了很長一段時間。

風雨交加的回憶在男人腦中揮之不去，掙扎著，然後歸於平靜，他輕聲開口。

8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TuEJ1gz86

「小蕥，這次讓妳媽陪妳去，好嗎？」

8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u230GEcy2S

藍蕥沒有料想到許騰會這樣提議，她呆楞了幾秒，最後點了點頭，目光又飄向窗外。

許騰看出藍蕥的表情有些黯淡，但他真的沒有勇氣再次答應少女與多年前如出一轍的請求。

8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WMx5LmUyrn

看著藍蕥消瘦的身影，許騰嘆氣，然後補了一句。

8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FDpBk18oAR

「當然，如果妳希望的話，我也可以陪妳們去。」

8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bxHoPJGl2

藍蕥迅速回頭，露出了淺淺的微笑，向許騰伸出雙臂，給了他一個輕輕的擁抱。

8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FRk5GYMTbV

「謝謝你。」藍蕥用唇語表達自己的感謝。

8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ibEbWpkACC

＊

教室裡，學生們正在自習。

學測結束後，這所位於市中心的私立高中對於高三生的教學方針放鬆了許多。

大部分學生準備著心中志願學校的備審資料，剩餘的則是繼續與指考的練習題困鬥。

8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PCesS1bZHD

周書人的學習向來不錯，大考的成績也很優秀，但他桌上的志願單卻是空白的，厚厚的大學系所簡介平躺在紙上，其中不少頁數夾層有便利貼的痕跡。

8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urIExEIHr

少年靜靜的望著天花板，老舊的風扇轉啊轉的。

8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bLRL3fTSaq

自從那天離開醫院後，已經一個星期了。

周書人身上有一些細微的傷痕，那是當初他救起藍蕥時，被岩石刮傷的，那日他回家後才發現，自己身上的傷口比想像中更多。

8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3Pe6CXUsj

但也早已結痂脫落。

8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T0lW3TMHem

周書人費盡口舌才阻止憤怒的父親向學校投訴的想法，而他的母親則是保護慾高漲，如今連少年去超商買個零食都必須報備。

8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yZVoCbukEk

周書人家裡的氛圍變得有些微妙，以至於他原本想找機會談談自己的未來志願，現在卻不知如何是好。

8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c1EaI1DyEB

他有點羨慕那種能夠不顧一切的人。

8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nnB0Fr5w6f

他很想念她。

8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FwvPeFWnyh

「書人，放學要去唱歌嗎？」

8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eQ8nuvJiE2

下課鈴聲伴隨著一道女聲出現在周書人的精神世界中。

他回過神，才發現已經下課，要去廁所與福利社的同學陸續往走廊離去，而班長潘可可與幾名女生出現在周書人的桌邊。

8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VRjpDTPV4s

「啊？什麼？」周書人一瞬間將潘可可看成另一名少女，沒有聽清楚問題。

8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p3gOY28fJq

潘可可抿嘴，帶著期待的眼神又問了一次。

8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GymtmWDu2

「啊……我晚點有事，你們去吧。」周書人眨眨眼，確認只是自己看錯了。

8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QkJyiOveFX

「那明天呢？」

8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iQTbyx3nTM

「我這幾天都有事情，抱歉。」周書人擠出禮貌的微笑。

8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TwRyGzJon1

「噢……好吧。」潘可可肉眼可見的失望，眼神深處有一絲哀怨。

8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kQbIWHIOvs

周書人看著幾名女孩離去的身影，又想起了那個在海岸岩石上搖搖欲墜的瘦小身軀。

8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kpTCjwB1H2

他真的很想念她。

8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0psFrCZ274

＊

8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O9j13DLh9G

午後的醫院。

8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hIB9UpJis

「喀擦、喀擦！」

8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8DAJQA28Dh

一縷烏黑的髮絲隨著剪刀的喀擦聲飄落，洗手槽內，已經堆積了不少頭髮。

8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scZfdvyJv

病房浴室裡，藍蕥正對著鏡子修剪她的頭髮，但似乎已經脫離「修」的範圍了。

原本長髮及腰的少女，剪去了超過三分之二，變成一頭「朵拉」的髮型。

8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2mKYs2C2Kl

藍蕥用跟隔壁病床的婆婆借來的剪刀，小心翼翼地將瀏海的最後一小撮參差剪去。

8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4cr2LOrhMg

放下剪刀，她望向鏡子裡的自己像被狗啃過的髮尾，覺得有些好笑。

仔細地將剪去的頭髮裝入垃圾袋，確認不會有遺漏的髮絲堵住水管後，藍蕥褪去病人服和繃帶，走入淋浴間沖澡。

8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nhJHo67qt6

這幾天因為傷口不能碰水的關係，都只是拿毛巾沾水擦拭身體，簡單清潔一下而已。

8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EOpFcdniT

藍蕥感受著熱水擊打在肌膚上，有些刺麻，但很溫暖舒服。

明天就要出院，她心中有些期待，同時有些惶恐，於是想找些事做來轉移注意力。

8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ZS727Jn9Jr

她並不喜歡醫院的消毒水味道。

護士們對她很溫柔，隔壁病床的老人家也對她不錯，偶爾會分享水果給她吃。

這些人都很好，但她就是不喜歡這裡。

8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V1HVXIS2fF

流水潺潺，卻洗不去思鄉人的憂愁。

8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VNMLygxrC

夜晚，藍蕥靜靜地躺在病床上，望著泛黃的天花板。

床邊桌子上，擱著一個空的咖喱飯盒，許騰來過了，也照約定帶了藍蕥喜歡的食物。

8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YXMYLmO04y

鄰床的老翁很早就睡著了，粗重的呼吸聲在靜謐的房間裡顯得突出，但經歷這幾天的醫院生活，藍蕥也已經習慣了。

8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mYSrRqxvP

她手中有顆蘋果，那是晚餐時間隔壁的老奶奶塞給她的，但藍蕥不想吃，只是捧在手心發呆。

8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0nocc8yhVo

藍蕥想起不久前許騰看見自己的「新造型」時那副錯愕的表情，嘴角不自覺上揚。

8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1XUaL9xW65

「咯咯。」少女輕笑。

8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qGwG1kr80S

奇異的笑聲在病房裡輕蕩，藍蕥的笑容頓時變得苦澀。

她覺得醫院像監牢，自己是囚犯，這幾日她恨不得立刻從這裡脫身。

但真正即將離開的前夕，她開始害怕，恐懼著少了病房這層殼的保護，自己是不是又要赤裸裸地面對外面的世界呢？

8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VJFfNTbEqZ

人總是矛盾的，這個世界想來也是。

8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WvJdBSbKq

＊

8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t5USDJWgx

下午五點半。

8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i46BZwbag7

許騰的後座再次載到了之前的乘客，一名孕婦。

8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fZ2hivKJXh

第二次見面總是比初見來的尷尬，這是介處於熟與不熟的奇妙關係。

尤其當兩人都心不在焉，煩惱寫在臉上時，這種不自在的氛圍在車內迅速地渲染開。

8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Li7lxlI57

孕婦心裡想著，剛剛好像不應該撥打那張名片上的電話。

許騰從後視鏡中觀察孕婦的表情，也思考著是不是該開個話題來活絡一下氛圍。

8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0EsMlCCQ5F

「什麼時候要生？」最後，這個年近四十詞拙的男人選擇了他認為最能聊得起來的生育話題，即便他完全不了解。

8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1zv1nAlVaZ

「啊……」孕婦的表情變得有些微妙，她輕撫自己鼓起的腹部，一時之間似乎不知如何回答。

8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r0hs1E15t8

此時，綠燈轉為紅燈，許騰踩下剎車，在車輪壓過白線前控制車停了下來。

8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kakVVZyANu

停止的計程車內，一段沈默，許騰想播放電台音樂，敲了幾下音響，卻只有斷斷續續的電音。

8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Zbn7hKIo8

該找時間修一下這該死的東西了，許騰心想。

8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gC0jB4zPoR

孕婦看著司機先生對音響發脾氣的樣子，覺得有些好笑，鬱悶的心情稍稍找到了一點發洩口。

8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4gfYT1heU

於是她開口。

8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TicnUg4vnA

「預計下個月。」

8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tSWbVuAg3s

聽到回覆，許騰停下與音響的纏鬥。

8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eu7ZvEAPc2

「噢？那很好啊，快了欸。」男人抓了抓頭，雖然是自己開啟的話題，但他明顯沒想到怎麼接續下去。

8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mRpsbJTlF

紅轉綠，計程車緩緩加速前進。

8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R3lRn640v

孕婦偏頭望著車窗，不知是在看外頭的景象，還是在觀察玻璃反射的自己。

8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nX4BRhedEh

「前幾天到醫院檢查時，醫生說這孩子的腳有點問題。」孕婦幽幽地說。

8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oh4lOmz1t

許騰有些後悔開了這個話題。

8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CwSdfhrldk

「抱歉……」男人笨拙地表達遺憾。

8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83Ief9Hd5I

「許先生，你有孩子嗎？」孕婦忽然轉頭問。

8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pZiQNSemtG

「嗯……算有吧，雖然不是親生的。」他思考了一下，然後回答。

8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LUgo5XUfT

「咦？」孕婦沒有料到許騰會這麼說，但她轉念一想，將其帶入到自己能理解的某種家庭情況後，似乎也不是太稀奇。

8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NsgmnrQqPR

「如果孩子先天有缺陷，該怎麼辦？」孕婦咬著唇，有點糾結地提問。

8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QhVv45ozs5

「他可能無法健康長大，他可能會活得很累、很痛苦……」

8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RMNUvdFd9u

「他會恨我嗎？」

8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nC48im6NAJ

「如果有一天，他說自己寧可不要出生……我該怎麼辦？」

8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nZjQ5SishG

「我光想到就很難受。」孕婦的眼眶泛淚。

8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XF2K0iQvio

許騰緊握方向盤，不知如何開口。

8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Oa6kfYpICJ

「我以前覺得無論未來如何，都能夠給孩子百分之百的愛。」

8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PrrpQuO38H

「但一直想著這些的我，真的能做到給他全部的愛嗎？」

8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nBJBJv5wzL

車裡，似乎只剩下啜泣的聲音。

8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f4BAB5ofIh

聽著孕婦的話，許騰的腦海裡浮現一個小女孩的身影。

許騰遞了一盒面紙給傷心的乘客。

8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QzZcmi81vv

一首九十年代男歌手的知名歌曲響起，聲音源頭是許騰那支十年不捨得換的翻蓋手機。

8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c2EkPoy49H

「喂？」許騰接起電話。

8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dK8dgwMtwL

男人斜後方的座位上，孕婦擦著眼淚，緩緩平復自己的情緒。

8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3s0pn9bS5

「好，我等一下就過去。」許騰闔上手機，然後將車駛至路邊停下。

8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tNFhVIaJIg

「妳趕時間嗎？」許騰回頭問。

8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UzFm0drDrW

孕婦一愣，接著搖頭。

8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87XJNQaGpg

「我……等等要去接孩子，如果妳不介意的話，一起去？」許騰忽然冒出一個奇妙的念頭。

8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nPpnHbleBG

「你的孩子嗎？」孕婦疑問。

8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RIVkxXoglR

「……是的，我的孩子。」許騰說。

8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iHvha0if2k

兩人沈默了一段時間，各自思考著不同的事情，最後，孕婦想點頭卻又遲疑了一下。

8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NtuIe0LdPE

「如果順路的話……」她說。

8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4LX4pZL1MP

「不用擔心，順路的。」許騰忙說。

8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kLgAOOW0hr

音響忽然恢復正常，電台音樂隨之放送。

8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xPy9VJfe5a

ns3.145.173.144da2

介面主題:

字體大小:

行距:

段距:

自動加載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