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聲興奮得歇斯底里的尖叫,回想起來還刺耳。
正確點來說是Nico勉強擠壓喉嚨發出的沙唖尖叫聲,我試圖制止她傷害聲帶的舉動但徒勞。尚沉醉在發條橙演唱會後的餘韻之中的她,收到樂隊的簽名唱片、海報和毛巾後的狂喜,讓她不得不發出聲音去表達。我從Justine處拿到借花敬佛的美意,彷彿是我未來日子 ── 至少到目前為止近乎十年後,都無法超越的禮物。
「呢張係成軍五周年限量版,我之前搶都搶唔到!!!」Nico好不容易吐出一句話。看著她紅彤彤臉上的天真爛漫的笑容,緊緊抱著然後又小心翼翼,生怕在海報上留下一點摺痕,我想到Justine從後台工作間帶出這發條橙堆紀念品,一件一件叠在我懷抱時的話。
「信我,佢一定會開心死。」Justine說。
「我代佢多謝你先。」
「你都會多謝我啫。」很久没看過她挑挑眉眨起右眼的表情,我理解到她話中有話。
她看得出我臉上的窘態,意味深長地說。「Fans既愛不知幾偉大,義無反顧、不求回報,有好多人就算信神呀,都係為咗可以上天堂。但fans有啲見都未見過,聽下歌睇場演唱會,或者影一張合照,要個簽名就心滿意足。無論偶像做咩都係最好,無條件去支持。年紀越大,就好難再有咁單純既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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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我還在雜誌社工作的話,我一定會寫一篇〈60歲也可以玩的音樂節〉去歌頌這個全無年齡歧視的音樂節。參加Summer sonic音樂節,不用睡帳蓬,不用排隊等厠所,酒店就在場地之中,我和Nico離開演唱會場地不到十五分鐘,就回到酒店,舒舒服服地泡個澡,還在浴缸和床上各迎來了一次高潮。當她比平日更主動地俯伏在我身上,模仿護士為我「治療」中暑後遺症,「聽講你今日暈低,我要幫你做個全身檢查......」我試圖忽略她變得粗糙的聲線,仍禁不住一閃而過,是演唱會後的亢奮,或是感謝回禮的想法。
靠在床上,我和Nico都餓了。吃著在小吃店買回來的香腸和飯糰,看著她把飯糰吃得像米芝蓮大餐般滋味,超容易滿足的笑容,這就是她不港女的地方。
吃飽後她又洗了手神聖地翻閱唱片夾著一本厚厚的寫真集,這就是唱片不合比例地巨大的原因。照片是很不搖滾的陽光大男孩的風格,在唇紅齒白的隊友之中,只有狐狸在鏡頭前表現得不大自然。
「呢隻狐狸今年幾歲?」我問。
「而家 25歲,今年12月1 日之後就26歲。」她在一秒內搶答。「做咩呀,終於對我中意嘅嘢有興趣呀?」
「如果佢追你,你係咪會即刻應承?」我開玩笑地問。
「梗係。」我為躺在我懷中的她亳不遲疑地再度搶答笑了。「不過我拍吓拖就夠,最終會返嚟你身邊。」
「咁我等你囉。」
Nico滿足地笑了,累壞了的她抱著寫真集靠在我的肩上。我輕輕搖她的手臂,在她的耳邊道:「Arctic Monkey就開場喎,差唔多要行喇。」
她放軟了身子,整個人倒在我的大腿上,「最衰都你搞到我咁攰。」用沙啞的聲線撒嬌,令我忍不住笑意。
我知道看完發條橙後,Nico的Summer Sonic之旅已經圓滿結束。「好啦,我自己去,你都攰喇,休息下。」她果然鬆了一口氣,高興地吻了我一下然後躺了下來。
我一邊穿回衣服,一邊猶豫地問:「如果你唔去既話……我約頭先撞返個中學同學……一齊睇?」
「有人陪你睇就最好啦。」她說。「做咩呀,做虧心事咁既樣,佢應該唔會係你個ex?佢唔似會睇得上你。唔通係你暗戀過既女同學?」
女人的直覺好可怕。
「佢係阿龍個ex。」
「阿龍?」Nico想了想說:「佢究竟有幾多個ex?」
我想說Justine跟他其他前度有點不一樣,但不知道如何解釋。
「佢兩個外形都幾襯吖。」
「嗯。」我只是點點頭,這句我很久以前已經同意。我試著發短訊問Justine是否已經在會場內,馬上收到簡單的回覆:「門口見」。
「唔係咁簡單。」Nico突地撐起半身來,眼神凝重地對我說:「嗰張寶麗萊?」
我都快要鼓掌了,那張面目模糊得曾經讓我痛恨的寶麗萊,她居然認得出來。
「同你夾過band個主音!」還有不知何時突飛猛進的記憶力。
「我發覺你好有做偵探既潛質。」
「使乜講,唔好諗住有嘢瞞我!」她笑說。「你快啲去啦,就開場喇,同我多謝佢啲紀念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