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槌錄 - 第四百三十一章　習慣的霍家人

第四百三十一章　習慣的霍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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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陰荏苒，臘月已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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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日，天未破曉，雞犬闃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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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紅大宅的某處閨房，迸現一抹驅散黑夜的柔光，柔光映著窗後倩影，窸窣的更衣聲，在搖曳燭火下，顯得斷斷續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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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菲菲起得比任何人都早，心情大好，換上用熏鑪薰得芬香的喜氣紅衣裳，打坐吐納，等得天亮不久，用過熱騰騰早飯，懷著忻悅心情，頂著咧咧寒風，以輕快步子前往練武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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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有這天，她甚至會比宅中家丁起得更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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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日她悟及當代畫瓊所言的畫功深意，略使全新畫功，便打得袁昊分不清東西南北，毫無還手餘地，她每每思及都覺心癢難耐，等不及十日之約，找了左右武者練手切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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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家子弟知悉霍菲菲領悟新武功，同樣對這畫功的威力深有興趣，紛紛答允比武。可是當霍菲菲畫功真正展開之前，那些霍家子弟往往承受不住毛筆輕靈多變的攻勢，竟無一人和她交手超過十五招，便通通棄械投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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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菲菲以為所有人都在相讓，意猶未盡，還暗暗生了悶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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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菲菲一連切磋三十場，這才恍然過來，原來不是自家武者顧及她身份，有意相讓，而是無人能撐過七脈勁力，以及新畫功的聯手攻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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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謝過自家三十名子弟，霍菲菲偷偷找上霍山，霍山卻是僵硬一笑，以不願傷己和氣為由，婉拒霍菲菲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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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菲菲思及這事，仍忍不住輕輕一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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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哥也真是，咱們是一家人，比武勝敗不過是小事，他那般在意，旁人焉會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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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下行經長廊，突然聽得練武場傳來「嗤嗤」聲響，聽聲似是揮舞長劍的聲音。她微微一愣，加緊腳步靠近，遠遠見得場中有一矮身影獨自練劍，當下凝目細看，眸子登時睜圓，見是滿身大汗的袁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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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已邁入嚴冬，四川一帶雖鮮少下雪，空氣中的寒風卻刺骨非常，袁昊能練得滿身是汗，必然練了不下一個時辰之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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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旁路英念身穿厚衣，沉著苦臉，頻頻打著呵欠，一副疲憊模樣，見霍菲菲輕輕走近，忙挺起胸膛，就要出聲打招呼，被霍菲菲一手制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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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菲菲靜靜凝視場中的袁昊，見他打著赤膊，身上線條愈發分明，持劍胳膊向前一抖，長劍撕開了清晨的冷空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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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速比之昨日似乎又快上些許，下盤動作比起二個月前更加穩固，宛若牢牢扎根於地的大樹，時而能聽見呼呼破風聲，時而又輕不可聞，中途轉變隨心所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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差不多境界、差不多年紀的武者──整個萬紅大宅，只有袁昊能讓霍菲菲盡興切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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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每十日比武一回的約定，經霍菲菲再三懇求萬紅夫人，一再縮減期限，七日、五日、三日，到兩個月後的今日，已然成了每日例行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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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得少時，只聽霍菲菲突然「咦」了好大一聲，聲音中透著莫大震驚。她盯向周身之外流淌的道氣，細細比較，比之昨日前強上足足一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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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執者七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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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昊聞得話聲，長劍頓止，轉回有些紅腫的左頰，嘿嘿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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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菲菲，今日本小俠絕不會輸給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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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菲菲臉上震驚很快轉變成喜色，眸中都是高漲戰意，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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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咱們不都是平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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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讓出來的平手，那和本小俠輸了有何兩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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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二個月來，他們每日切磋，切磋了不下數百次，仍都以「平手」作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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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菲菲呵呵笑著，眸子黠慧半瞇，自盒中拿出毛筆，道：「那……事不宜遲，咱們這就比上一場？」話音俏皮，似有些急不可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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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昊眨了眨眼，很快大笑出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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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有甚麼，來來來，今日必讓妳認輸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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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沒管一旁嘆息而去的路英念，拿了兵刃，逕自比劃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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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紅大宅的霍家人已經習慣每天見到袁昊，一開始他們嚴陣以待，每天到場緊盯袁昊不放，可日子一久，人人戒心渙散，到場的霍家人一日比一日還少──尤其察覺霍菲菲和袁昊雙方根本不在乎勝負，純粹在切磋武藝，更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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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後來，連萬紅夫人、霍山都有些厭了，不願到場觀戰，甚至路英念都乾脆命守著群英樓石門的看門人，只要見袁昊要過，不必通報上來，放他通行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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否則早通報晚通報的，豈不惹得萬紅夫人更加煩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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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昊、霍菲菲二人這一比，比得渾然忘我，大半天過去，直到傍晚時分，萬紅夫人偶然行經此地。遠遠聽得二人有說有笑的話聲。她走近一看，當見袁昊、霍菲菲衣衫破爛，癱坐在地，長劍毛筆扔到一旁，二人均是灰頭土臉，汗流浹背，精疲力盡之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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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紅夫人吃了一驚，叫來路英念，細問之下，這才曉得二人一路比劃到現在，鬥了不下數百回。她瞧著自家姪女臉上盡興之色，臉頰暈紅，就算一身精美紅衣裳又破又髒，露出白皙左肩也毫不在乎；另一方面，袁昊渾身上下都被畫滿黑墨，雙頰更被五花八門的花兒飛鳥佔了大片，儼然成了一個小黑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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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菲菲，妳過來！」萬紅夫人沉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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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菲菲聞言，雙肩不由一縮，彷彿自知做了壞事般，低頭不敢看萬紅夫人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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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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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紅夫人素來寵愛自己這姪女，心頭大軟，險些罵不下口，但她還是故作強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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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菲菲，家族中長老應該有教過妳『男女授受不親』，妳怎能為了切磋武功，和男人單獨廝混？更何況……還在這人面前露出這般醜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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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菲菲低頭訥訥，白皙臉上很快通紅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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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旁的袁昊翻翻白眼，起身拍落衣上塵泥，蠻不在乎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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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又是戰成平手，本小俠深感鬱悶，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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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紅夫人冷聲道：「站住！」她一聲話落，路英念、杜承悲飛快上前，擋住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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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昊無奈之下，和二人瞪眼一陣，只得依言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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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昊，念在你年紀小，此次就不和你追究，但你要清楚，沒有下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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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昊早慣了受人威迫的日子，哪裡會怕萬紅夫人的話？當下嘿嘿一笑，正欲出言反譏，其時，文天義等人的面容一一閃過腦海，他到嘴邊的話硬生生又吞回腹中，想道：「袁昊啊袁昊，你千萬要忍住，為了文師兄，也為了無數好漢，你可不能為己而失了大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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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小俠雖和你們霍家人過不去，但本小俠和霍菲菲都是武者，一心求於武道，何錯之有？既然不允許咱們比武，那不比也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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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話一出，霍菲菲登時急了，如今整個群英樓惟有袁昊能讓她盡興切磋，見袁昊頭也不回要走，深恐今後再無法和他比武，心中焦急，當下忙拉著萬紅夫人的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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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姑，是菲菲錯了，妳可千萬別禁止袁昊和菲菲比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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