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槌錄 - 第四百一十一章　霍家人還是霍家人

第四百一十一章　霍家人還是霍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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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紅夫人的話音冷漠一片，猶如失去了喜怒之色的不化玄冰，比蕭索寒風更加沉悶的冷意，比風還輕巧、還快，逼至袁昊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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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姑！這廝絲毫沒有階下囚應有的自覺，屢屢蔑視我霍家規矩，犯我霍家威信，實在可惡至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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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宗、霍羅、霍銘三人接連敗下陣，哪怕聯手以多打少，兀自贏不過袁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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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山深覺本家顏面大失，偏偏誰不好，都是敗給本家眼中釘的袁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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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對此十分惱火，恨不得此時此刻，無視萬紅夫人的話，傾盡全力殺了袁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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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紅夫人一瞬露出十分輕蔑的目光，簡直不像是看待家族親人，而是敵視外人一般，靜靜盯著霍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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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兒，這裡不是本家。本家的那點規矩，在這並不適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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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山臉色很是陰沉，一股更加激動的怒意溢於言表，顫著身軀，詰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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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姑！為甚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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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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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姑，妳到底有何居心？小侄聽說姑姑妳意外拿下袁昊，特意來到大宅，就為了看姑姑如何處置此人，但……姑姑始終不肯殺了這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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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兒，姑姑不殺他，自然有姑姑的用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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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人無疑是禍害，留之無用，百害而無一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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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兒，姑姑說最後一次，姑姑不會殺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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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山愈說愈不滿，說到後來幾乎是扯開嗓子用吼的，萬紅夫人態度始終含糊，霍菲菲也不只一次礙他動手，處處和他過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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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來在霍家，族中女性地位就遠不如男人，凡事都要聽從男人命令，以男人為重，久而久之，霍家男性隱然都有一種優於霍家女人的優越感，視女人為低一等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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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為霍家女性的萬紅、霍菲菲不聽自己主見，擅作主張，這讓身為霍家男人的霍山如何不惱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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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他那小瞧女人的扭曲自尊心，再忍受不了萬紅夫人的態度，怒而大吼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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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姑，小侄知妳久離本家，不把本家放在心上，可妳這是公然反抗爺爺和長老們的話，敢問姑姑妳還有身為霍家人的驕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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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話一落，路英念、杜承悲二人突然臉色猛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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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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頃刻，一股超過憎惡的滔天怒意，宛若熱油碰上薪火，猛烈膨脹，就此一發不可收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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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股膨脹開來的怒意，轉變成一抹濃烈的萬紅花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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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香瀰漫，比沸騰鮮血還要危險而迷人的豔紅之海，一瞬淹沒了白牆青瓦，覆蓋整個練武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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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紅、紅，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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彷彿是墮入無盡的血花之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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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昊置身於豔紅芬香的世界，還沒搞清楚情狀，那與平時全然不同的萬紅烈香擅自竄入鼻腔，頓時眼前天旋地轉，險些失去意識，只覺滿腹翻江倒海，一陣反胃想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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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山、霍菲菲、路英念、杜承悲四人幾乎是同時運起道氣，艱難抵禦入體的花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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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昊同樣不例外──逍遙定心訣飛速運轉起來，大量消耗道氣，竟還是有種快壓抑不住花毒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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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肢百骸的肌肉跳動不止，彷彿下一刻就要抽筋，渾身汗毛像是滲入了某種噁心之物，一陣雞皮疙瘩，冷汗狂淌，很是難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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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種超越純粹境界威壓的東西，讓袁昊的武者直覺瘋狂地響起警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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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真正飽含殺意和憎惡，受到冒犯的少沖境武者之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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貨真價實的氣勢凌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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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毒之威，甚至產生極其逼真的五感衝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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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昊至今以來碰上的敵手，要不是與他境界相差不遠的武者，或是忌諱江湖規矩而處處留情的高手，以及來不及真正動手就被他逃之夭夭，從來沒有碰上真正發怒的武林高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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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紅夫人作為少沖武者的真正實力，大大震撼袁昊的身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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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見目所能及之處，盡是紅得滲人的景致，世界為之失色，再也容不下其他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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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山臉上一時忘了憤怒，被恐懼支配、霍菲菲噤若寒蟬，路英念、杜承悲腦袋幾乎要垂到地上，只差沒有跪地求饒，根本不敢瞥萬紅夫人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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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那滔天怒意平息下來，怒意一散，那艷紅之海竟也不復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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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錯覺。還是假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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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少沖武者怒火引起的不可思議之現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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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是大片萬紅花毒使人腦袋錯亂而陷入恐懼的幻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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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來因為接連三戰和霍山那一掌的關係，袁昊道氣消耗甚大，也受了輕微內傷，此刻逍遙定心訣幾乎是以要抽乾剩下道氣的勢頭，瘋狂地運轉，抵禦烈香毒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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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腦袋又暈又脹，唯恐吸入花毒，又不敢大口喘氣，只好低頭小喘著氣，暗暗咬著舌頭，保持意識清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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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當他終於要支撐不住雙腿之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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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兒，剛才的話，姑姑會當你從未說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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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紅夫人雙眼一瞇，收回頗不耐煩的神態，吁了口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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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想和袁昊比武，姑姑會妥善考慮。但不許你再對他動手，明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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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山愣而回神，渾身發顫不止，動著發白的嘴唇，道：「小、小侄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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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透著恐懼的雙眼映著萬紅夫人身影，彷彿不是在看一名離家許久的親人，而是噁心的非人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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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菲菲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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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菲菲僵硬著臉點頭，思量片刻，重新握住萬紅夫人的玉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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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菲菲會聽姑姑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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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孩子。」萬紅夫人嘴角緩和，話音轉軟，柔聲回答霍菲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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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紅夫人美目接著轉了方向，對強撐佇立的袁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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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還不走？難不成真以為我霍家還會讓你佔便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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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恢復和霍山說話時的冷然語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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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念，帶他離開！省得讓人煩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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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英念趕忙撐扶搖搖晃晃的袁昊，為了不讓他再多說一句話，免得夫人大動肝火，苦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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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俠，今日你連戰三人，確實也乏了，在下這就送你回群英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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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昊剛緩過來，有些不甘願擋著路英念伸來的大手，卻哪裡還有力反抗？虛擋幾下，腦袋又暈，當即被手眼迅速的路英念抓住手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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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英念和霍家三人低頭一禮，扶著袁昊快步離開練武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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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至離開大宅，見恢復少許氣力的袁昊呼吸漸緩，找了地方輕輕放下，面帶嚴肅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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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少俠，在下有一事定要趁著今日和你說個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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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甚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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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後你萬萬不能再像今日這般觸怒夫人和霍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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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昊沒來由聽到這話，愣了一愣，忖道：「這老路要我不再惹事，豈不是要我乖乖聽霍家人的命令行事，哼，倘若定要如此，本小俠寧可死了為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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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初被迫離開撫仙時，早對霍家人滿心鄙夷，更暗中打定主意，只消有機會，必會讓霍家人好看，還以眼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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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雖然連敗霍家三人，袁昊心中卻無一開始的那般喜悅之情──先是在短暫交鋒不敵霍山、又目睹萬紅夫人操使花毒的真正實力，心神受了偌大震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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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瞧著路英念認真懇切模樣，心底不屑之情更盛，不以為然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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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本小俠答允你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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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英念抓住袁昊雙肩，不改嚴肅神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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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少俠，在下不是開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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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小俠也沒有開玩笑。」袁昊喘了二口氣，氣力恢復不少，輕輕擺脫他手，暗想：「那八婆和霍家人不會放過我，必會再讓我上宅比武，屆時你老路能在霍家眾人面前阻止我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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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英念重重吁了口氣，也不知是心安還是扼腕，左右看了看，像是確認四周有無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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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少俠，老實和你說，只要霍家本家人不走，這每個月的切磋比武，都會指名讓你上到大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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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然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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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英念一愣，袁昊接著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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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路，你雖算是半個霍家人，但你還存有良心，本小俠就不打啞語，你應該多少聽過本小俠和霍家的過節，除非本小俠死了，否則他們不會選其他人上宅比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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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俠，既然知道霍家人的盤算，卻還願意比武，少俠……難道不怕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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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底下誰不怕死？只要是個人，皇帝、蠻人通通怕死，可有差別？我也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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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昊搖搖頭，臉上兀自笑容不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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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英念皺眉，不解又問：「少俠，那你為何要答允比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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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家人極欲除掉我，恨透我壞了他們家族好事，而我找霍家麻煩，何嘗不是這道理，做人言而有信，若失信於人，和豬狗何異？咱們武者要是又失了信用，不就成了擾亂天下安寧的禍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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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話一落，路英念眼中一亮，臉上本來的困惑、疑竇自臉上消失，凜然一片，轉而是變得欽佩、敬重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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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深深施了抱拳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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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俠小小年紀，明悟江湖我輩的真理。言而有信，說來容易，做來大不容易。在下先前多有疑慮，還請見諒，原來少俠和夫人、霍家的對立，全因『言而有信』四字而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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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昊連連咳了幾聲，耳根有些發燙，他平時絕口不提這些事情，惟恐讓人笑話於他，覺得未免太過幼稚，此時一道出口，眼看路英念嘴滿讚揚，不像有假，更覺害臊，他也不清楚自己為何要和路英念道出想法，或許是出於某種直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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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英念疑惑盡解，稱讚不停，袁昊乾乾笑著，只忖想：「這些話我是死也不和都爭先說的，倘若讓他知道，非得讓他調笑一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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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昊卻是不知，江湖武者之道，講求的正是「信用」二字，兼具高尚德行的有信武者，百姓人人歌頌為「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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奈何如今世道衰敗，武者一心追求強大，對信用不再看中，俠者自然不復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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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英念雖正值中年，卻是見過太多的風風雨雨，如今聽及袁昊一口清亮嗓子嚷著「信用」、「失信」，沉寂多年的熱血忽然湧上心頭，憶起早年對俠者的憧憬，又想到袁昊這般年紀就在施行「俠道」，彷彿有種失而復得的期盼，這才對袁昊讚不絕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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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緩緩走向群英樓的石門，路英念手放厚石，道氣未發，凝視一旁「群英樓」三字，不知想到甚麼，臉上笑容斂去，語重心長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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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俠，你既有壯志，在下不敢阻饒，但有一事，請少俠定要記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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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昊目光望去，路英念一副似有難言之隱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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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事是在下多年來的發現，從未和群英樓任何一名江湖朋友提起，不過少俠你……和他們不同，在下也就直言不諱。夫人每個月都會命人挑選武者，舉辦武者間的比武切磋，群英樓群豪渾然不知理由，而每一年的比武，霍家本家都會派出年輕武者前來觀戰，更甚是……和群英樓的武者切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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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昊一聽到這話，不由吃了一驚，渾身狂顫，僵著臉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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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路，你的意思是，所謂群英樓比武，只是那八……夫人明面上的一個幌子，實為霍家本家用來鍛鍊年輕子弟的工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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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英念苦苦一笑，清楚袁昊不同尋常娃娃，腦筋轉得極快，果然立時就看出霍家背後盤算，當下運轉道氣，石門軋軋而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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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俠，在下就不跟少俠一塊走。大宅比武尚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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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英念抱拳，話未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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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時，只見萬紅大宅的家丁領著數名江湖漢子，正好從石門內走了出來，看了袁昊一眼，隨後朝路英念一點頭，就往大宅方向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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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幾名江湖漢子和袁昊擦身而過，其中幾人瞪著一雙雙眼睹，似驚似怒，暗暗咂舌，卻是萬花幫的武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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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上眉梢的幾名武者，自然是紅纓幫的武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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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挺起胸膛，笑著點頭，就見那一張張笑容坦蕩而釋然，彷彿在說袁昊能活著回來，那比甚麼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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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人，無一不是執者境界的武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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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昊皺眉望著那些走遠的武者，問道：「老路，除了本小俠，還有其他要上宅的武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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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英念往旁站開一步，讓家丁帶人通過，一手按在石門，正準備運氣關上石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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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俠，這些人正是在你之後要前去大宅的武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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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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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昊原本是拖著疲憊身子倚在牆邊，一聞這話，不知從何生出氣力，奮力強撐起雙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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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路，那些人能回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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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那愈來愈小的幾個人影，袁昊愈發不安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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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俠，這……因為少俠身份不同，因此夫人排定少俠為首要比武的武者。一般說來，這些上到大宅的武人，除了少數人，恐怕都……只去無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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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英念面有難色的解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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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昊聽到這話，胸中更是燃起一股莫名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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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那些人只是上去送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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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想在那練武場石子地板留下的無數「痕跡」，歷經風霜而變得乾黑的滴滴血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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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那不是奮勇戰鬥的榮譽，而是白白丟掉性命的武者之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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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昊腦海閃過一道電光──恍然而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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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下轉身走了回去，瞪著路英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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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滾開，老路，我要去見那八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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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可以很輕易想像到，經剛才一事之後，被激怒的霍家人會如何對待其他武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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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聽一聲嘆息傳來，就見路英念一副像是早知會如此的模樣，另一手運起掌風，輕輕斜推，呼的一聲，弱風迎面撲向袁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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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昊渾身一丁點道氣也不剩，踉蹌雙腿經掌風一吹，矮小身軀輕而易舉失了重心，整個人騰空而起，被拍飛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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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有令，少俠……你還是回群英樓調養身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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嘆息聲又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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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昊身子凌空倒飛，待那掌風要消，稍稍調整重心，雙臂護腦，落地並滾出數圈，匆忙想撐牆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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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再次望向石門口，發覺軋軋的關門聲已起，厚重石門不知何時關上了大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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洞外自由的空氣和暖陽，隨著石門一陣轟隆聲，再次遭到斷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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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和不自由，再次擁著並歡迎袁昊的歸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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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昊頓時心冷了大半，再次無力地倚到牆邊，想著那些紅纓幫好漢極有可能再回不來，大愧不已，咬牙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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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不得趕著讓我離開！怪不得霍山要殺人滅口，輸給區區工具的霍家武者，不要也罷，這就是霍家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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視人命如草芥，不僅僅是霍山，那八婆（萬紅）也是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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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頭來，無論男女，霍家人還是霍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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