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太陽西下,天空逐漸暗了起來,在住宅區的一處街道上,夏淮拉低帽沿,疾步的從街道穿過,現在正是城裡的下班時間,路上行人熙熙攘攘,但是表情都很冷淡,冷淡的就像是沒有情感的木偶一樣。
每個人都快步的往家的方向走去,沒有任何一個人願意停留下來寒暄幾句,甚至是打個招呼,彼此就像是陌生人一般
偶爾,夏淮能夠感受到來自身旁行人的不屑以及鄙視的眼光,他知道這緣由於自己左邊脖頸上的數字,代表著自己身為罪人的身分,而在這個城裡面,罪人是最不受待見的。
即使這樣的日子已經持續了好幾個年頭,夏淮也未曾釋懷那道道充滿惡意的眼光,罪人的數字將會跟隨著自己直到十八歲,被處刑的那一刻前才有可能解脫。
這個城市裡面,基本上是不存在情感的,每個人彷彿只為自己而活,他們只關心右脖頸上的數字如何增加,卻絲毫不會在意他人是如何成為罪人的,他們只知道你的左脖頸上有一長串的數字,你就是個罪人,僅此而已。
夏淮很討厭這個城市,討厭這裡的虛偽,也厭惡那些上權者所肆意訂下的遊戲規則,為的只是鞏固自己的權勢。
「夏淮!」
突然,夏淮聽見了背後傳來一道呼叫聲,這道聲音聽起來平淡而沉穩,可以想見這道聲音的主人應該是個溫文儒雅的少年,但是偏偏這聲音卻像極了四年前拋棄自己,獨自消失的那一位人,所以夏淮不想回頭,只因為如果真是那人,那他不想與他見面。
「夏淮,是我。」楚謙君從後邊一把抓住夏淮的手腕。
「不要碰我!」夏淮猶如被踩到尾巴的貓,憤怒的甩開楚謙君的手腕,他轉頭冷冷的注視著楚謙君,一字一句的說道:「我猜到可能是你,所以我才裝作沒聽見,不想有任何回應,只因為如果真的是你,那我不想再與你有任何牽扯。」
「夏淮,我知道你對我有所誤會,但是有些事情並不像你想的那樣。」楚謙君攔在夏淮面前。
「我不管事情是怎麼樣,可是你把我一個人留下是事實,沒錯吧?」夏淮繞過楚謙君的身旁,他說道:「我已經適應沒有你的生活了,所以請你不要再出現在我的世界裡面了。」
楚謙君還想多說什麼,但卻知道在這街區裡面並不適合,很快就要進入宵禁時間了,還是先跟著夏淮離開此處比較好,反正總有時間和他解釋,更何況路邊行人一直用異樣的眼光掃是自己,楚謙君也不是很舒服。
跟著夏淮回到他的住處,那是一間有些破爛的小草屋,很明顯可以看見小草屋有很多縫補的痕跡,而在小草屋旁邊則是一小塊荒田,荒田上種植著一些耐旱的野菜,由此可以側面得知夏淮這幾年的日子過得並不好,也難怪他怨氣如此之大,任誰被無緣無故地丟下,也會生氣的吧。
夏淮回到小草屋之後,一把將門鎖上,即使這鎖形同虛設,但是在他的眼中,這就是他將楚謙君攔在外頭的依據,而且他也明白楚謙君的個性,他是不會硬闖的。
楚謙君倚在小草屋邊上,語氣沉重的說道:「夏淮,你我認識這麼久,難道你還不瞭解我的個性?」
「…」夏淮沉默著,他並不想回答問題。
「夏淮,我們是一起從小長大的好哥們,雖然沒有血緣關係,但是我們比兄弟還親,這你應該是知道的,我並不想將你一個人丟下,我知道你討厭這種感覺,但是我的確有不得已的原因。」楚謙君知道夏淮沒有辦法很快釋懷,但他還是要把想說的話說出口,他說道:「我可以明白你孤身一人的痛苦,但是不是只有被留下的人才會痛苦,你懂嗎?」
「藉口。」夏淮語氣沉悶。
「如果我說了謊,那咒我家族世世代代都是罪人。」
「理論上來說,你已經是這個情況了…」夏淮禁不住吐槽,然後他按耐不住胸口的煩悶,於是開口問道:「好,如果你真的有理由,我現在給你機會向我說明。」
「夏淮,有些事情,現在還不適合說。」楚謙君搖搖頭,拒絕了夏淮這個要求,即便他知道這會使夏淮更加無法諒解自己。
「不適合,每一次都是不適合,每一件事情都只有我不適合知道,我就像是一個無知的孩童一樣被你們蒙在鼓裡,你們覺得這樣很好玩嗎?」夏淮的情緒湧了上來,語氣也變的激動起來。
「夏淮,有時候無知是一種幸福,你知道…」楚謙君還想多想什麼,卻被夏淮一口打斷。
「不要再用這種騙三歲孩童的話來欺騙我了,我不是智障,也不是白癡,不是讓你隨便糊弄幾句就會接受的人。」夏淮大吼:「你走,不要再來煩我了。」
「…」楚謙君知道這時候的夏淮已經聽不進任何的話語了,所以他只能暫時選擇離開,離去前,楚謙君說道:「夏淮,我希望你可以冷靜,你的痛苦我非常能夠感同身受,但是這些年來,我過的未必比你好,如果你可以明白我留下你一個人,只是希望你可以好好的活著,那便足夠了。」
夏淮從草廬的縫隙間看著楚謙君走遠,他蹲下身來,蜷縮著身體,喃喃自語道:「我當然明白你不是這樣的人,可我還是不能接受你留下我獨自一人,如果真的是好兄弟,有什麼事情不能一起承擔?你們都要我好好活著,可又哪裡知道,這對我來說卻是最痛苦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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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
夏淮如往常一般到重工區域進行清潔的掃地工作,對於罪人的他來說,即便是每日辛勤的工作,仍然無法過上好日子,在新骨城的法律裡面,已經撤銷了金錢的功能,改而以譽值做為流通的貨幣,而譽值便刻印在每個新骨城居民的右脖頸上,當譽值低於零時,數字就會轉而出現在左邊脖頸上,也就是罪值,代表一個人成為罪人的表徵,而夏淮的罪值是一長串的數字,這代表了即使他沒日沒夜的工作,也無法抵銷這龐大的債務,只能等到十八歲那一年被公開處刑。
在新骨城的法律裡面,有一條保護著未成年居民的法則,即便成為罪人,只要未滿十八歲,就不會被處死,但卻會被趕到新骨城的最外圍,也就是俗稱的流放區,為什麼上位者會訂下這條規矩,至今已經不可考了,但是對於夏淮來說,他更寧願以死去換取自由,也不希望這樣苟延殘喘的活著,他甚至認為那些為了掙取譽值的居民比自己更加可悲,因為他們從來不懂自己為何而活,這樣的生命根本毫無意義。
因為罪人身分的關係,所以夏淮無法在新骨城裡面進行交易,更確切的來說,新骨城的所有店鋪都不喜歡和罪人打交道,所以他只能自力更生,偶爾也會有一些好心的人救濟自己,但是那些人終究是少數,大部分的日子裡面,夏淮都是漫無目的地活著,如果不是期待著失蹤的世伯和父母還有可能回來找自己,夏淮甚至想直接衝出流放區,進入那被新骨城所有居民稱為死亡禁地的邊蘭之外。
新骨城分為五個區域,一環扣著一環,如果由上往下俯瞰,會看見一個巨大的圓盤,每個圓盤之間都豎立著無數道大門,代表著區域之間的界線,由內而外分別是中心區域、流金區域、重工區域、民生區域以及流放區域。
中心區域矗立著著兩大巨頭,分別是議會和科學院,議會掌握著新骨城所有的資源以及法律的界定、執行,包括宵禁、守衛全都是議會負責,而科學院則是負責各類研發、例如武器、藥物等產品,這兩者屬於新骨城最崇高的兩大聖地,裡面聚集著新骨城百分之百的權力。
往外一圈的流金區域則是貴族之地,都是一群富可敵國的有錢人,但是卻沒有實際上的權力,只是擁有了一輩子花不完的錢,每日每夜這裡都是燈火通明、夜夜笙歌。
第三區域的重工區域則是新骨城的加工廠,這裡聚集了一群技術精良的技師,負責打造由科學院發下來的藍圖。
第四區域的民生區域是一般居民的住所,很多重工區域的技師都是居住在此處,這裡可以說是佔據新骨城百分之八十的人口。
最外圍便是夏淮所在的地方,為世人所拋棄的流放區,流放區一眼望去都是一片黃土,到處都是不適合種植的瘠地,也是罪人的聚集地,而在流放區的邊境則是一片片一望無際,如同花海徜徉的紅色大骨花,被科學院稱之為邊蘭的邊境之花。
整個新骨城呈現一個巨大的圓盤,而這個大圓盤又被一圈圈的邊蘭所圍住,站在流放區往外看去,視線所及都是邊蘭,而在邊蘭的外圍是一股股凝固的灰霧,就像是時間靜止一般,這片黑霧長年籠罩著大半的邊蘭,讓新骨城的居民看不見外邊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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