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雨」的故事 - 雨夜探戈

夢裡，雨夜浪漫而熱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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閃電照亮了夜空，雷鳴是最忠實的追隨者，接踵而至，裂帛似的一聲「轟隆」，不過一瞬間，傾盆大雨就從天而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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豆大的雨點在狂風中左衝右突，像驚濤、像駭浪，抽打著地面，雨水飛濺，發出驟急而清脆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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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狹小的家中也洋溢著節奏緩急分明的探戈音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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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撿回來的磁帶和Cassette機（卡式磁帶機）質素不太好，不時發出沙沙的雜音，可是依然聽得出來，是著名的西班牙探戈舞曲，Por Una Cabeza（《一步之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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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提琴引領著悠揚的旋律，猶如一對情人在舞廳中彼此試探調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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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僅三歲的小杜衡像個小紳士，剪了一條報紙，繞脖子打結當領帶，一臉嚴肅，在慵懶幽默的前奏裡，作勢舉起杯子，仰頭望向三步開外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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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正宗的探戈，用不著明目張膽地上前開口邀舞，只需一個小動作，幾個眼神來回，雙方就能知道對方是否有意共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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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撇開了頭，嘴角卻仍然含著笑意，用斜視的餘光看著小杜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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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杜衡眨了眨眼睛，右手放在左胸上，微微頜首，作勢彬彬有禮地後退一步，小臉上的笑容卻更燦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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潛台詞就是，眼前佳人的拒絕讓他心碎了，可他才不相信對方不想跳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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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女人也不再矜持，走上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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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杜衡也往前走上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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鞠躬或者吻手禮，通通都不需要。前奏一過，兩人就擺好了起手的探戈姿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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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杜衡一手握空氣，另一手也虛虛地摟著空氣，覷準了節奏，伸出腳，劃出或大或小的弧線，踩出滑步，從比較簡單而緩慢的舞步開始，逐點加入更主動強勢的側步，跳得似模似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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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r una cabeza, de un noble potrillo只差一步之遙，那頭高貴的賽馬

que justo en la raya afloja al llegar在到達終點線前鬆勁了

Y que al regresar, parece decir 牠回過頭來時，彷彿在對我說

no olvides hermano, 兄弟，你別忘了

vos sabes no hay que jugar你知道你不該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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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女人，他的舞伴，不是別人，正是杜衡的母親杜月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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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得不說，杜月琴是個深諳如何挑起男人欲望的女人──多一分故作羞澀的遮蓋是虛偽，多一分賣弄風情的裸露是庸俗，猶抱琵琶半遮面、若隱若現才最動人心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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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像從畫報中走下來的時髦女郎，裹一襲叫人驚豔的孔雀藍掛頸露肩魚尾長裙，露出優美如天鵝的頸項和白玉雪藕似的兩條手臂，一隻手腕上套著個細細的鐲子；那身輕薄的布料緊緊裹著大半窈窕的身體線條，只露出小半截小腿和腳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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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兩條腿很靈巧，踩著細高跟跳舞，一頭充滿時代感的大偏分捲髮隨舞步晃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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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r una cabeza, metejón de un día只差一步之遙，這真是輸錢的一天

de aquella coqueta y risuena mujer　那個冶豔愛笑的女人

que al jurar sonriendo笑著說出誓言

el amor que está mintiendo她的愛不過是謊言

quema en una hoguera, todo mi querer燒盡了我所有的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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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r una cabeza　只差一步之遙

todas las locuras所有的瘋狂

su boca que besa她親吻的嘴唇

borra la tristeza抹去了我的悲傷

calma la amargura撫平了我的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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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施脂粉，嘴唇卻不點自朱，像兩片帶著露水的紅玫瑰花瓣。細緻的額頭配上細緻的柳眉，長睫毛懸著一滴晶瑩剔透的細細汗珠，欲墜未墜，在末梢處一顫，再顫，叫人的靈魂也跟著顫慄，迷失在這個女人身上散發出來的淡淡香水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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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典有之，冶豔有之，任誰驟眼看去，都覺她美得勾魂奪魄。在她面前，少女的花樣年華算不得什麼，因為她有著一種醇厚的女人味，一種永恆的美，更耐得住歲月打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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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身高差太多，她不能和小杜衡貼著彼此跳舞，只能隔著半尺配合著小杜衡跳女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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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她一舉手一投足都不像母親在和年幼的兒子玩耍，倒像個真正的探戈女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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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慢，慢，快快慢；慢，慢，快快慢……沒錯，就是這樣，就是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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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一次進退之間，每一次收放之間，白皙的小腿在幽深的孔雀藍裡帶出了一抹神祕而令人窒息的白影，還沒來得及看清，就驀地收回去，留給人無盡遐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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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一次節奏停頓，每一次的音樂重新響起，她的腰都繃得又緊又直，布料貼著腰窩和兩塊蝴蝶骨，凹成一個誘惑的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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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r una cabeza　只差一步之遙

si ella me olvida如果她忘了我

qué importa perderme, mil veces la vida我死一千次又有什麼關係

para que vivir　我為什麼要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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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uantos desenganos, por una cabeza多少次的教訓啊，只差一步之遙

yo jure mil veces no vuelvo a insistir我千百次發誓不要再陷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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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ero si un mirar, me hiere al pasar 但是只要她經過我身邊，輕輕一瞥，

su boca de fuego, otra vez, quiero besar我又再一次想親吻她火熱的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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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方遽然停止動作，模仿在爭吵中拉回對方，一臉正經地讓對方貼過來；女方以優雅老練的動作避過，假裝想逃離擁抱，又停回腳步，欲拒還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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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的視線在節拍停頓的瞬間緊緊地交織，一合即分，偏開視線，繼續左顧右盼，左右搖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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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大雨滂沱，母子倆不斷隔空相擁、分開，刻意閃躲，又轉身迎合；穿插其中的鋼琴擊鍵音一次又一次爆發，激昂如夜空中的雷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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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asta de carreras, se acabo la timba　受夠了跑道，受夠了賭局

¡Un final renido yo no vuelvo a ver!　以爭吵收場的愛情，我不會回頭看！

Pero si algun pingo 但如果下次的賽馬

llega a ser fija el domingo像週日來到一樣嬴定了

¡Yo me juego entero, qué le voy a hacer!我還能怎麼辦？我還是會賭上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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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舞終了，音樂聲漸漸低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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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月琴顯得很高興，蹲了下來，一把抱起兒子，與他耳鬢廝磨，五指輕輕地梳著那頭柔軟微鬈的髮絲，流連忘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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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想起了往事，眼神迷離，嘴角帶著笑，輕聲呢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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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衡衡像爸爸，一樣的鬈髮，一樣的藍眼睛，真好，真好……那天，也是大雨，他進了舞廳，跳的就是這首探戈。我們貼在一起，他笑著望我一眼，熱氣呼到我的臉上，頭髮還帶著點雨水混著海水的鹹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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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杜衡也咯咯地笑，興奮地在她懷裡拱來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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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媽，你教我演爸爸好好玩！跳舞也好好玩！你再教我跳新的舞，好不好？我長大了，就能牽著媽媽的手，抱著媽媽，跳很多很多的舞！Tango（探戈）、Foxtrot（狐步）、Waltz（華爾茲），還有呢？還有什麼舞？我很聰明，都能學會的！」

~~以為這就是一對母子溫馨相處的故事嗎？其實故事一點都不單純（笑）~~

~~52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tzUu0wHJeS~~

~~想知道杜衡和杜月琴到底是誰，雨夜探戈的前因後果到底是什麼，歡迎來看《沉默的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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