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與獅子 - 番外──第一次（彌月、里昂）

烘焙店裡洋溢著香氣撲鼻的麵包味。

這間位於格拉森大道上新開張的烘焙店在彌月眼中看來，明顯地不安全──過於空曠的店面（危難時沒有地方躲藏）、透著淺淺陽光的落地玻璃（從外面能毫不費力、輕而易舉地看到發生在店舖裡面的所有事情）、鬆軟可口的麵包（沒有甚麼能拿來當武器）。

然而里昂就在這裡，在離他不遠處，（無視著店員對他的古怪裝扮投來的奇怪眼神）正眼神閃閃發光（應該是？）地環視著店裡的糕點麵包。

所以這裡很安全──雖然理智不斷反對，但身體卻不自覺地放鬆下來。

這個矛盾的局面所造成的結果就是，彌月不小心買了太多東西。

太不謹慎了，他忍不住責備自己，特別是當里昂向他投來意味深長的一瞥時──彌月本來不想來烘焙店的，要不是里昂堅持（「拜托，這是新開的店啊，麵包一定很好吃了。」誰都知道里昂所謂的『好吃』就是要多甜有多甜），他現在應該正安坐在家中閱讀。

砂糖、奶油、麵粉、蛋、蘭姆酒⋯⋯望著從紙袋裡取出來的東西，彌月不禁雙眼發呆。店裡的老太太說服別人的技巧過於高超，而他又過於散漫，因此才會陷進自己也能做甜點的幻覺中。

他明明連一丁點的經驗都沒有。

都是里昂的錯，彌月惱怒地想。

既然東西已經買了，那就試著做吧──這樣想以後，他徹底地體會到自己有多天真。

首先是老太太給的食譜。彌月記得她把薄薄的紙片放在紙袋裡，於是從中抽了出來。老太太的字本來就寫得歪歪斜斜，再加上她寫的時候雙手沾了水（等到彌月發現時他人已經在家中），整張紙有一半的字跡都化為一團污濁的墨，難以辨認。所以有一半的步驟彌月都要發揮創意。

其次是食材。這個世上有這麼多種顏色和觸感，為甚麼就是有些截然不同的食材偏偏是一模一樣的？例如糖和鹽，即使是嚐過後仍會混淆。還有就是時間，誰知道五分鐘和十五分鐘的差距是這麼大的？不過就是遲了點。

彌月手忙腳亂，在廚房裡忙過不停。不過與其說他是在烹飪，倒不如說是在浪費食材──成品簡直不堪入目。黏答答的麵團絲毫沒有任何美感可言，散發著過於甜膩的氣味。唯一值得讚揚的，就只有所有東西都是熟的。

快點完吧，彌月後悔地想。他發誓這輩子再也不會踏進廚房半步。

所以當里昂走進煙霧彌漫的廚房時瞪圓雙眼，他一點也不怪他；可是當桌上所謂的「成品」漸漸變少時，彌月就開始覺得很奇怪。

「里昂，你有看到桌上的那些⋯⋯東西嗎？」他實在想不出要如何形容這些「成品」。

「沒有。」里昂馬上否認，轉移話題：「彌月，你到底在做甚麼？」

彌月懷疑地瞇起眼。里昂回答得太快了，而且似乎不想談下去⋯⋯

「里昂，你吃掉了嗎？」

魔物激烈地否認。「不，我沒有！」

就是有的意思。

「你吃掉了。」彌月驚訝地說。

「我沒有⋯⋯好吧我是偷偷吃掉了，對不起。」

他再三確認。「里昂，你真的吃掉了。」

「是的是的，別這樣瞪著我，我已經道歉了！」

不，要道歉的應該是彌月。他竟然讓里昂吃下這麼糟糕的東西，這應該全都丟進垃圾桶裏才對。

這不是能讓任何人嚥下的可怖之物。

彌月愧疚地伸手想要把餘下的麵團掃進垃圾桶裡，但里昂比他快一步。他把麵團全都抱在懷中，像隻護食的貓咪一樣警惕著。

兩人就這樣大眼瞪小眼。

「里、里昂？」彌月試探性地問：「如果你想吃我可以買回來，所以這個給我──」

怎料里昂一臉「你瘋了」的表情打斷他。「這棒極了好嗎？你想吃自己買回來，我要吃這個。」

這時彌月才想起他的味覺異於常人，於是哭笑不得──里昂早晚有一天會拉肚子的。

不過望著他吃得津津有味的模樣，彌月覺得事情也不算很壞。

也許他可以試著再做多次。

只是改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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