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似是被夏墨安那一劍嚇著了,怯生生地道:「二、二位道長對不住!我......我們沒有什麼別的意思,只是我大哥執意要跟過來的......」
「哼,誰知道你們大半夜不睡覺,偷偷摸摸的進去做甚?」青年語氣十分不快,正眼都不肯瞧他們。
一番交談後得知,這倆兄弟姓方,大的叫方平、小的叫方順,方家在傾華都算大家族,小有名氣,二人是頭一次跟著商隊出城去做生意,沒承想遇上這種事。
楊子晞看向一旁傷疤男子,問道:「那這位仁兄是?」
那人腰配短刃,若沒了臉上的傷疤,應是個俊俏郎:「我姓程,單名一字央,當地的一獵人,受人之託,替這批商隊帶路進山。」此人年紀不大,但嗓音卻十分低啞。
「哦?沒想到這座山裡,竟然還有獵戶。」楊子晞心道,此人能在虎患肆虐的長山住著,想必有點過人的本事。
方平嗤笑:「呵,那些沒能力的早被老虎吃了,程央兄本領高著呢,要不是那小妖跑來亂路,我們也不至於被困這麼久。」看得出來他很是信任這位領路人。
據說商隊一路上也遭過幾回屍鬼襲擊,都是程央替他們收拾掉的。
「可是召召也沒害我們什麼啊......」方順小聲嘟囔道。
他哥立刻氣得直吼,雙眸瞪的賊大,眼白佈著細微的血絲,握著拳頭作勢揍他:「放屁!要不是她硬要往這條路走,我們會在這個破地方整整五天?」
方順下意識地往楊子晞身後頭躲,夏墨安迅速擋在前,手中的白劍鞘出了一半,劍身熠熠生輝,照著方平氣盛扭曲的面容,二人怒目相視的對峙著,誰也不肯讓誰。
氣氛劍拔弩張,如一張拉滿的弓,彷彿下一秒就要橫衝直撞。
一聲溫潤打破僵局:「好了,都收一收。」楊子晞拍了拍夏墨安的肩,放了劍,緊繃的氣氛這才消去。
程央瞇著眸子,上下打量了一番:「鄙人長年居於山林,一介莽夫、孤陋寡聞,初見時就覺二位身手不凡,敢問道長師承何處,是何許人也?」聲音嘶啞了點,不過用詞字句他甚至頗有些書生氣息,雖說自己是一莽漢,但無論是談吐或對答都十分得體洽當。
至少比方平禮貌多了。
可楊子晞並不打算將來處上報:「我姓楊,先師早逝不足掛齒,與我皆是一介散修罷了,沒多大能耐,今與小徒四海遊歷至此,正巧遇上這場事故。」
「喔?那楊道長可真是不簡單了。」
楊子晞笑著應道:「哪裡,彼此彼此。」
程央雖是獵戶出身,但絕非孤陋寡聞的粗鄙人,倒是懂得很多,當即和楊子晞在玉窟殿聊起玄朝的種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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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為何,自從剛剛方順被他親哥嚇了一次後,他就一直貼在夏墨安後邊。
搞得他有些不自在。
只見方順囁囁嚅嚅了一會兒,才開口悄聲道:「小道長,我想跟你說一件事……」
他似是顧忌著甚麼,左瞟右瞟,用如同蚊吟的音量與之交談。
「那位......程央,他不是人,我親眼看見他操控那些妖怪。」
「被他發現後,他一直想殺了我......」
「但召召是好人,不,是好妖,都是她救了我的。」
「小道長你一定要相信我......」
夏墨安沒有回應,可本淡然的面色忽變,正欲喚楊子晞,不料一股花香味撲鼻,隨後一陣目眩,所見人影重疊在一塊,他踉蹌地退了兩步,腦子嗡嗡的,抬頭感覺整個天地都在旋轉,最後眼前一黑,不省人事。
不光是他,在場所有人都昏了過去。
除了程央。
他慢悠悠的步向倒在地上的楊子晞,彎腰蹲下,伸著黝黑的手指,抬了抬對方的臉:「唉,可惜了,看這身手,還以為是個百年道行的宗師,沒想到只是個散修,不過還可以,不吃白不吃。」
看來是個鬼修,常人道是以天地靈氣,厲鬼道則是食血精神,一般的鬼修只能吸收肉體的靈流、再好一些的食精氣、而最高的稱魔,能把元神都收了,令人永世不得超生。
但在將其吃下肚前,得先驗驗貨,他一指凌空點眉心,半晌後......
「啊哈、啊哈、啊哈哈哈哈哈哈哈!」他咧嘴發癲似的狂笑不止,難聽地像破鐵罐摩擦地面的聲音,整個玉石窟迴盪充斥。
又扯著嗓子癲笑:「兩百年!竟是個兩百年的散修,不對,散修不可能到兩百年,定是哪家門派的宗師。」
他嘴角一揚,臉上猙獰的傷疤就被撕裂開來,流出的不是鮮紅,而是黑稠稠的濃液,滴落在地上,便「嘶!」的一聲蒸發。
沒高興多久,一扇乘風,劈向他頭顱,血濺三尺,楊子晞不知何時起身,正笑吟吟地望著人,手中玄扇轉了兩圈,指向身後的凡人兄弟,一道禁制落下。
又趁著空隙,對還在昏迷的夏墨安點了左右兩邊太陽穴,再一個彈指,夏墨安猛咳幾聲,恢復了清醒。
剛醒來,便瞧見眼前有黑血淋淋而下,那副皮囊逐漸融化在地,化為一灘死水,卸了這副名為「程央」的偽裝,他的左臂有道玄扇留下的傷痕,正是那位虎皮裘衣的男人。
楊子晞輕搖扇:「不愧是獵戶出身,真是好手段。」想來跟著他們夜探山鬼殿,極有可能是這位「程央」的主意。
他又笑,森森尖牙露出:「鄙人的手段可遠遠不只這些,道長要看仔細了。」
說罷便自懷袖抽出一支青竹笛,笛音相比葉笛來的低沉,曲聲起伏輾轉,有股冷然之風襲來,吹奏的同時,還得閃躲飛來的玄扇和突刺的白劍。
片刻,數隻怪異奇獸從兩側山水壁畫中,跳躍穿行,自他身後的階梯湧出!
一隻足踏業火,獅頭狼身的異獸,在竹笛的驅策下,低吼幾了幾聲,狠狠撲向二人,擾亂他們的圍攻。
只剩楊子晞一人與「程央」過招,嗖嗖幾聲,刀刀扇刃下手狠戾,直直逼近,夏墨安已跟不上他們的節奏,退出戰圈,轉身劈像干擾的異獸,好讓師尊專注殺敵。
手中白劍錚錚鳴,但畢竟這是他第一次真槍實戰的除魔衛道,縱使內心波瀾不已,面上仍是一副泰然之姿,調息呼氣,試圖將以往所習的劍法招式,活用於此。
「吼!!」那獅頭狼朝他吐出一地紅豔豔的業火,夏墨安一個翻身踩在另一隻異獸的背上,一腳蹬了出去,手中白劍起落,扎進的瞬間,沒有所想的血霧噴濺,牠便化為紙屑紛飛消散。
「快,閉眼!」楊子晞倏地朝他喝道。
可已來不及,碎屑塵埃落進夏墨安的右眸子,眼前的一切變得模糊了起來,眨巴了兩下,劇烈的疼痛從右眼蔓延,感覺有數隻細蟲鑽進裡頭,密密麻麻蠕動著,如同火燒般難熬。
那是幻術穿目蠱,碰在身上不會有任何危害,但若是不慎入眼,蠱蟲便會隨著時間,慢慢吃掉眼珠子......
夏墨安吞忍下哀鳴,手摀著眼,渾身止不住的發抖,連帶白劍顫顫巍巍。
「程央」停了竹笛,狂妄的尖笑聲響徹石窟,嘴角揚起一個露齒陰笑,只聞「啪次!」一聲,竹笛在他手中折成對半,那群雜七雜八的詭怪異獸,頓時炸開,全成了漫天零落的紙屑塵埃,飄飄散散覆蓋而下。
無處可躲。
楊子晞不得已與其拉開距離,雙目緊閉,灌注靈力,將手中玄扇拋出暫時牽制對方,接著迅速把夏墨安帶到禁制內。
他的一隻眼睛變得腥紅佈滿血絲,竟是完全閉不起來,耐不住異物搔癢,伸手想去抓撓,卻被楊子晞一把拽住摁著。
「玄靈關鎮主,萬疾化為塵,無恐無懼亦無意......」楊子晞低誦咒訣,抬指在夏墨安那不斷滲出血的眼睛隔空比畫,眼窩上下暗暗浮動著蟲蠱,蠢蠢欲出,彷彿下一刻就會破皮而吐。
起伏愈來愈大,夏墨安禁不住呼號一聲,不過立即被師尊遞來的手巾堵上了。
楊子晞撥出一張拇指大小的符簶,一掌覆上,那符簶直接包裹他的瞳仁,附著上去,導致他的眼珠子裡有著歪歪扭扭的符字,特別詭譎。
兩指一併,夏墨安的右眼總算是能闔上了,不過他這樣子是不可能迎戰的。
劇痛緩解了不少,腦袋卻愈發昏昏沉沉,耳畔都是自己突突的心跳聲,太陽穴又脹又疼,在徹底失去意識前,最後看見的畫面,是楊子晞起身出了禁制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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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睜眼,他身處一個圓狀空心的小天地中,空間擁擠,只能納下他一人站著。
夏墨安此時非常清楚,這裡不是現實,他貌似是在一個巨大的藥鼎之中,漆黑一片,濃烈的刺鼻苦味混著腥臭膩味。
本以為是夢境,但周圍一切逼真無比,倒也不像假的。
用手撫過傷處,竟無任何異樣,不疼了也不燙了,就像甚麼都沒發生一樣。
碰了碰壁面,又硬又冷,質感是金屬製的,輕敲還有回響,順著內壁一路摸索,突然觸到了個濕熱黏稠、軟糊糊的東西,手一縮,一個蹣跚差點跌坐在地。
那是活物,是一雙雙鑲在牆上的眼,泛著微光,轉著眼球子軲轆軲轆,吧嘰吧嘰眨巴眼,或大或小的目光凝視著他,滿滿噹噹整個鼎中全是這物。
這作嘔的畫面,令夏墨安頭皮一陣發毛,恍惚間,一隻巨眼自藥鼎上方壓下,那隻眼大的可怖至極,瞳孔血絲清晰可見,好像一天眼,一隨時會塌下來的天眼。
瞳的中心緩緩張開一張嘴,一張醜陋噁心的裂嘴。
望他:「夓、霢、盫。」那聲音扭曲的厲害,非男非女,甚至聽不出是說甚麼,且是直接在他腦子裡說話,刺耳無比。
「夓、霢、盫。」
所有眼睛在天眼的注視下,一個個害怕的流下眼淚,腥紅色的液體,從他的腳底一路淹至腰間,夏墨安恨不得去死,瘋了似的抱頭怒吼:「滾!都給我滾開!」
藥鼎內的溫度不斷上升,血水已到他下巴,酸腐爛肉的味道,像一隻手伸入他的嘴不停扒拉喉管。
噁心!夏墨安如深陷岩漿赤火,滾燙的痛意蔓延全身,折磨著、凌遲著。
「夓、霢、盫!」天眼不停重複著那三個音節,被擠壓變形到完全無法辨識的發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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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他聽到天眼輕聲在耳邊道了三字,清清楚楚的三字。
「不,死,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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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猜猜這三個字是甚麼~答對的獎勵小紅花(欸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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