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實說,我不喜歡小孩子。對我來說,小孩子就代表了脆弱的那一面。他們對未來感到不安、惶恐、害怕。對此,他們哭泣、憤怒、緊張並且嘔吐。我討厭這樣的他們,因為會讓我想起自己的脆弱。此刻,我正與瑪萊雅坐在飛機上頭,前往美國的東部的小鎮。然而,原本應該輕鬆寫意的旅程,卻因為一旁哭鬧的小嬰兒、亂跑的小男孩,還有害怕飛機的小女孩而走味。我只能靜靜閱讀從SPW財團拿來的論文,想將最新的化學汽缸知識灌入腦海中,忘卻這場旅途的煩躁。而瑪萊雅則聽著飛機上播放的音樂,跟著憂鬱藍調的節拍上下動動手指。
此刻,小嬰兒的吵鬧聲終於停了下來,看來似乎是睡著了。而小男孩與小女孩則在讚嘆外頭天空的景色,突然間不再哭鬧了。究竟是為甚麼?老實說,我也不知道。而在那不知道的灰色星空之中,我看到了他的身影。那個奇特的髮型、黝黑的皮膚,還有獨特的嗓音都讓我感到熟悉。這個男人照顧我很長一段時間,直到與DIO對抗的埃及旅途中才失去生命。他名為莫罕默德.阿布德爾,是我這輩子的恩師以及最好的朋友。
我看見阿布德爾的幽靈正在使用替身做出精彩絕倫的魔術,小孩子的目光皆被他所吸引,而大人卻好像看不到一樣。正當我不斷搓揉眼睛,想確認自己到底是不是看錯了之時,瑪萊雅點了點我的身體並指向阿布德爾的方向。她賞了我一巴掌,確認我倆都不是在夢中時,我才哭了出來。我告訴瑪萊雅,我跟阿布德爾的淵源。那時我還是個小混混,原本走投無路的我決定殺人奪財,但阿布德爾和魔術師之紅擋在我面前,他用那沉重的語氣還有堅毅的眼神告訴我,我不需要這麼殺人,這只會貶低自己的身價。他將我引薦到了SPW財團之中,並且成立了有關替身的部門,希望我能夠利用看得見替身這個優點,為世界盡一份心力。
「或許是他曾中過我的替身攻擊,所以我也看得到他。但是,這一點也說不通,因為眼前這位阿布德爾很明顯不是誰替身的幻象,而是貨真價實的幽靈。」我仔細看了一眼阿布德爾,認為如果是某人的替身的話絕對不可能重現那個傷口。我看向阿布德爾的額頭,一道子彈的疤痕清楚浮現。我是最清楚那道疤痕樣貌的人,因為阿布德爾的急救就是我做的,我不可能會忘記那橢圓而細長的疤痕!正當我確認那就是貨真價實的阿布德爾時,他看向了我這邊。
慢慢地,他走了過來。他的呼吸很是平順、安詳,就好像不存在死亡一樣。我看見他的雙手還是完好的,跟香草冰戰鬥過後只剩下那雙手還留在現世。如今,卻完好無損地出現在他的身上。對此,我又哭了出來。我語帶哽咽,不知道該對他說些甚麼才好,直到他先開口發言。
「放下自己吧!除此之外,放下我們。」我不懂到底要放下甚麼,我很想說話但聲音卻卡在喉頭出不來。我知道再過一個瞬間,阿布德爾就會消失在我眼前。我的聲音好沙啞,只能擠出幾個字母。我的呼吸過度,讓我感到想吐,我不斷抑制這種感受,卻還是忍不住。我乾嘔出空氣的樣子一定很愚蠢。正當我回過神來時,阿布德爾的身影正在消失。
瑪萊雅用藏在身上的針盡全力刺了我一下,因為強烈的痛覺、麻痺感讓我的喉嚨回復到最佳狀態。我終於開口了,而那種對自己無法拯救他的愧對感也隨之消逝。我看見他對我無聲的話語,點了點頭並給予微笑。此刻,我這段時日心中的大石頭終於消失。我知道他感受到了我的歉意、對他的尊敬、喜愛,以及那不用說明白的友情。所有情緒在那一瞬間膨脹,隨後變成一顆質量無限大的點,就好似宇宙大爆炸前的那一瞬間一樣。
我和瑪萊雅下了飛機,並且很快就抵達安置波因哥的設施。這間設施相當漂亮,有許多暖色調的插畫、玩具、表演者,還有年輕的醫護人員。所有工作人員的大包包內都會帶上幾顆糖果、餅乾、小包裝的飲料。除此之外,還有童話故事書供小孩子觀賞。波因哥與其他失去家庭的孩子住在一起,他們以手足相稱。然而,波因哥是特別的,所以在大家眼中他才顯得格格不入。
第一次遇到波因哥的時候,他正在圖書室裏頭一個人看書、畫畫。我看見他的表情很是寧靜,但在那股寧靜下頭的是緊張與害怕。他在害怕我並表示,托托神告訴他我是來報仇的,為花京院、阿布德爾、伊奇報仇。我笑了出來,示意他現在的所有花費都是我請SPW財團幫忙付出的。他可以在這裏任意生活到成年為止。對於報仇,或許我曾真這樣想過,但在飛機上遇到阿布德爾的幽靈後,我便理解了他真正想表達的事情。我思考了很久,才知道他希望我放下逝去的大家繼續向前走。
我拉了張椅子坐到波因哥旁邊,我們開始談論歐因哥的事情。我問了他是不是很想念歐因哥,他點點頭但表示自己就算沒有歐因哥也能活下去。他否定了我們SPW財團的幫忙,並嚴正表明自己會把所有費用結清,只要給他點時間。我拍了拍他的腦袋,並同意了這件事。然而,我有個條件,那就是他二十歲之前的所有還款我與SPW財團均不接受。要想還錢的話,就給我好好活到二十歲之後,然後靠自己的力量還錢。
「我不懂,在DIO手下並沒有人情這件事。我跟歐因哥都是靠理性生活的,所以才能活到現在。自從DIO死後,我們便失去了目標,走在街頭誰也不待見,然後歐因哥就死了。即便我想復仇,也不知道要找誰。」說到這裏,波因哥哭了出來,我彷彿看見了那些在飛機上的孩子一樣,但卻一點也不覺得討厭。此刻,我才真正放下了阿布德爾他們的死,知道了這世界上沒有真正的非黑即白。有的只是被墨暈染而成的漸層。
「在你眼中,歐因哥是怎樣的人?」他或許是察覺到了我的意圖,只告訴我歐因哥是不可取代的家人。我示意他,我也想成為他的家人,為此我正在SPW財團中努力。他的表情有點錯愕,並告知我那是不可能的,不可能有人能夠了解世界上所有替身使者的。當然,除了DIO以外。
「我想建立一個網,當你有困難時我幫助你,而我有困難時你幫助我。為了實現這個理想,我將接觸世界上近百個替身使者並將他們納入SPW財團的保護之中。對於保護大家這點,我跟承太郎他們一樣義不容辭。而保護的人之中,也包括你。」我表示,世界上沒有一個大人會忍心讓一個孩子流落街頭、四處奔波。我想,歐因哥也是這樣想的,所以才把波因哥帶在身邊吧。
一提到歐因哥,波因哥就哭了出來。他說,他看著歐因哥沒有心跳、體溫、漸漸也不再回應,最後才接受他已死亡的事實。如果他不是替身使者,SPW財團還會對沒有家的他特別照顧嗎?我搖搖頭表示否定,SPW財團正是因為他是替身使者財對他待遇有加,SPW財團雖然做了很多看似正義且公益的行為,但實際上仍是個只利己的組織。這所設施也是為了利己的目的而搭建起來的,雖然最初的想法是阿布德爾提供的,但隨時間過去,現實與金錢的目的透露了出來,早已與初衷分道揚鑣了。
然而,我不一樣,我是真正去了解過那黃金般精神的人,跟承太郎相處過、跟花京院相處過、跟其他的大家一同吃飯、聊天,所以我才想將整個世界串連起來,形成一張保護網守護那些擁有力量卻不知如何使用的人。我相信,這世界還有很多人為了不同於他人的力量所煩惱,就像花京院一樣,所以這世界需要改變。這就是我的初衷。
「我可以相信你嗎?」這個問題是在波因哥離開圖書室前的最後一個問題。我告訴他,人都會說謊,現在的我只會告訴他儘管相信吧!因為我是個大好人之類的謊言。然而,每個人都得要有個能夠讓自己深信不已的謊話。這樣的道理很難懂,卻是真理。最後,我示意他,為何不看看托托神給他的答案呢?
最後,他看完了托托神給的答案,離開了圖書室並繼續過著和平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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