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早醒來,令妃不慌不忙地走到梳妝臺前,讓秋兒端上一盆溫水洗臉。邊拿著帕子擦洗時,順口問了句:「這幾個時辰裏,忻嬪都做了什麽?」
秋兒把洗過臉的盆子端走,一臉從容地回想:「她現在可忙了,把下人們慶典上的賞錢一律減半,説是要刪減用度...」
令妃挑選著耳環,冷笑道:「哦?她可真的費心了,想學又學不足...」
秋兒疑惑地說:「什麽?」
令妃耐心地解釋道:「難道孝賢皇后力行節儉是從下人們開始扣的嗎?」
秋兒慌忙地說:「這可怎麽辦哪?若是皇上怪罪下來...」
令妃笑道:「你去跟皇上說本宮這幾日身子乏得很,又臨產了,不能侍奉在側了...」
當秋兒轉身打算讓些小丫頭傳話上去時,令妃又補充道:「對了,蘅芷的禁足令好像過了吧,告訴太后,本宮想蘅芷了,讓公主過來永壽宮用膳吧。」
不久後,秋兒牽著蘅芷過來了。蘅芷今日打扮得格外精緻,頭上帶著了太后送的翡翠髮簪,手腕上的金手鐲格外的閃亮,連衣裳都是上好的米黃色綢緞。
令妃看到女兒身上穿的用的個個都是價值連城的東西便說道:「蘅芷,額娘知道太后和皇上都疼你,可咱們也不能天天都穿著奢靡,是不是?以後咱們只有逢年過節的慶典才戴這些。」蘅芷也很聼話的把頭上的髮簪和金鐲子脫下,接過額娘手中的絨花簪在頭上。
令妃看著懂事的女兒,不禁嘆道:「蘅芷真乖!一會咱們去看皇阿瑪好不好?額娘聽説忻嬪和六公主也在那裏...」蘅芷沒多想,只知道自己可以見皇阿瑪,頓時就高興地點點頭。
令妃牽著蘅芷到了養心殿,待德全公公進去通報。今日令妃也是穿著格外素净,不穿金帶銀,只穿了最平常的藍色常服。德全公公領著兩個主子進去正殿。
只見皇上依舊端坐在龍椅上批摺子,忻嬪在旁邊研墨,六公主還是躲在忻嬪身後,緊緊抓著額娘的衣袖。蘅芷似乎是在養心殿待慣了,直蹦皇上那裏行禮。皇上見到開心果像模像樣的蹲膝禮,頓時笑得合不攏嘴,張開雙手讓蘅芷依偎在他的懷裏。
皇上撫摸這女兒整齊的額髮,看到她頭上少有的絨花,便詢問道:「怎麽了?今日怎只戴了一個絨花?連髮簪也沒有?」蘅芷嬉笑道:「額娘說不可以過於奢靡,皇阿瑪送的東西太貴重了,到了慶典戴才合適。」
皇上抬頭看見同樣穿著簡樸的令妃,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便好奇問道:「怎麽你們母女倆都穿得這麽樸素了?」令妃捂著嘴笑道:「忻嬪妹妹不是説要力行節儉嗎,嬪妾愚鈍,不像妹妹能把后宮大小事治理得井井有條,只能在自己身上約束,帶著孩子以身作則罷了。」皇上嘴角忍不住往上揚,看著眼前大方得體的令妃,又轉身看著一旁穿著雍容華貴的忻嬪,手握著有淡淡檀木香的佛珠手串,連身後的六公主也是戴上紅瑪瑙的項圈,不禁怨道:「忻嬪,你看看令妃,多向她學學。」又抱著蘅芷補充說:「令妃,你費心了...真像當年孝賢皇后...」
忻嬪頓時慌了,不知自己做錯了什麽,便拉著女兒趕忙跪下請罪。六公主素來就膽小,見額娘如此慌張也急得哇哇大哭起來。忻嬪看著懦弱的女兒也不知如何是好,慌忙地按著女兒的後背讓她跪下,哽咽道:「皇上...是臣妾的不是,臣妾會好好向令妃娘娘學習的。」
皇上詫異地看了一眼,趕忙讓蘅芷扶起六公主,説道:「快起來吧,朕只不過隨口説説罷了,以後別太過苛待下人了,又不能省多少...」忻嬪自知多在養心殿待會定會惹皇上不高興,便窘迫地把女兒抱給身邊的嬤嬤,行禮告退後便回儲秀宮了。
忻嬪一離開養心殿,便讓嬤嬤放下六公主,眼神突然變得凶狠,眼角下卻又一直流下眼淚,狠狠地打著公主的後背,呻吟道:「你怎麽這麽不懂事啊!整日就只會哭,得不到帝王寵愛、幫不到額娘就算了,怎麽總是給額娘丟臉啊!」六公主哭得更厲害了,守著正門的德全公公也聼見了,趕忙來勸説忻嬪別打了。只見六公主哭得滿臉通紅,淚流滿臉,眼睛都哭腫了,還可憐兮兮地道歉:「對不起額娘...對不起...」忻嬪看著趴在地上痛苦的女兒瞬間心軟了,把眼角的眼淚擦乾,親自抱著女兒回宮。
回到儲秀宮後,忻嬪親自給女兒擦藥,滿臉都是愧疚與自責,看著熟睡的女兒,只恨自己爲什麽爬得不夠高,爲什麽做什麽也會連累女兒,爲什麽不能好好教育女兒。忻嬪撫摸著女兒的沾滿汗的劉海,心裏想:「只要我做的事能讓皇上刮目相看,也許皇上就能多來看看公主了...可我又能做什麽?我在這宮裏又沒有依靠,雖説太后是看好我,可那又有什麽用?皇上不是喜歡孝賢皇后節儉持家麽?只扣下人的賞銀也許不夠...」
忻嬪待女兒熟睡後,邊到正殿裏坐下吃東西。忻嬪向貼身宮女打聽著:「皇上那邊有什麽消息嗎?」小宮女想了想,説道:「沒有...只是聽説皇上要南巡了,説是去檢查水利工程的。」忻嬪放下手中的橘子,説道:「南巡?若是我能縮減南巡的用度...」小宮女笑道:「皇上都南巡多回了,皇后也沒做過什麽縮減用度的,娘娘要怎樣縮減呢?」忻嬪認真的想了想:「嗯...對了,賞路錢,前兩次南巡的賞路錢還用了不少呢...」小宮女邊收拾著東西邊疑惑道:「娘娘要告訴皇上嗎?」忻嬪搖了搖頭,嘆息道:「先緩一緩,到南巡時再説也不遲...」
忻嬪緩緩地躺在羅漢床上,摸著自己越發圓滾的肚子,慵懶地看著書。小宮女感慨道:「娘娘的肚子都那麽大了,快要臨產了,若是個小阿哥多好呢。」忻嬪回應道:「可不是嘛。可...是個阿哥又如何?有我這個不爭氣的額娘只會拖累他...不行!我得在這宮裏找個依靠。」
小宮女看著主子,安慰道:「急什麽,娘娘別瞎想這些了,好好安胎要緊...」「對了,快到七公主的生辰了。皇上下令要操辦生辰宴,咱們也要準備點賀禮...想起來,這七公主可真是皇上捧在手心裏長大的,連生辰宴也要邀請眾公主皇子、王爺福晉赴約,咱們六公主卻只是送個平安符和綢緞草草了事,用度比六公主還多出了三倍。」忻嬪無奈地說。
飯菜都做好了,小宮女便去把小公主叫醒吃飯,可是公主就是遲遲不肯起床。小宮女見公主的裏衣都濕透了,額頭上都是汗珠,便拿起帕子為公主擦汗。小宮女一摸,便察覺到不對勁,小公主渾身滾燙的,怕是發燒了。小宮女緊張得大喊:「傳太醫!公主發燒了。」忻嬪一聼到這個消息,本來安坐等待公主出來吃飯,也忽然急得往寢殿走。看著女兒沒有血色、慘白的臉滿是愧疚,一直抓住女兒的手不放。
當劉太醫趕到時,公主已經燒得更厲害了。劉太醫沒有多想,就給公主把脈。把完脈後劉太醫鬆了口氣,從容地告訴忻嬪:「娘娘不用擔心,只是受了點風,按著這個方子煎藥便是。」忻嬪如釋重負地拍著自己的胸膛,可也恨自己爲什麽要在寒風下虐打女兒。她不知道如何給女兒賠罪,覺得為女兒謀劃自己的每一步都是錯的,可又不能坐以待斃,讓六公主做第二個月漪去遠嫁蒙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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忻嬪離開後不久,令妃也帶著蘅芷回去用膳了。令妃特意吩咐了厨房做了公主愛吃的清蒸魚和燴雞蓉,細心地把菜都端到女兒面前。秋兒一直想不通今日的事情,站在公主旁邊想著。
令妃看出秋兒的心不在焉,便詢問道:「在想什麽呢?」秋兒皺著眉問道:「娘娘,既然您不喜歡忻嬪管理后宮的法子,爲什麽不自己管理呢?」
令妃笑道:「當然是因爲不敢哪。一動不如一靜,少做總比多做的好...我是什麽人哪?不過是一個包衣奴才出身,忻嬪再錯也有娘家撐腰。我?只要走錯一步,不僅自己會被皇上厭惡,孩子們也會受到我的牽連。」
「可是娘娘,您任由忻嬪一錯再錯,皇上不會怪罪你管教不善嗎?」秋兒擔心道。
令妃平靜地說:「怎會呢?我現在能保全自己和孩子的法子只有若無其事...我什麽都沒有,能得到皇上的寵愛已經是畢生大幸。爲什麽我能得到帝王寵愛?不過是有幾分像孝賢皇后的舉止罷了,可是在皇上心裏的孝賢皇后是無人可複製的...」
令妃看著蘅芷眼睛直勾勾地看著遠處的栗子白菜,便笑著把白菜夾到她碗中:「傻孩子。對了!蘅芷的生辰快到了,你皇阿瑪呀,給你操辦了生辰宴。」蘅芷雙眼發亮,驚訝道:「真的嗎?那...到時候女兒可要穿得漂漂亮亮的,還要彈琴讓皇阿瑪高興高興!」令妃欣慰地看著女兒:「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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