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前女友也是在那間酒吧認識的。當時的她,就和現在的妳一樣,獨自靜靜地坐在角落喝酒,眼神裡透著一股絕望。我鼓起勇氣上前搭話,才知道她剛結束一段感情,整個人彷彿被掏空了。」
「所以……你也像今天這樣,直接邀請她去你家?」林彤芯挑眉,語氣半是調侃。
「呃……情況不太一樣。」他抓了抓後腦勺,「她那時說想喝到爛醉,又堅持不回家。我擔心她一個人出事,才提議去我那兒繼續喝。」
「聽起來,去你家似乎也沒比較安全啊?」林彤芯瞇起眼,目光帶著審視。
「這得看她自己的意願吧?我又沒強迫她,倒是妳,不也一口答應我的邀請?」
林彤芯輕哼一聲,立刻澄清:「這哪能相提並論?她是想逃避,而我是為了尋找『另一個我』的記憶。既然這裡是她曾駐足的地方,我當然得來。」
「妳倒是認真。」他笑了笑,「看來妳真的很想了解『她』。」
「如果能見到本人,那就更好了。」她的聲音低了幾分,像是自言自語。
「那得看妳有沒有勇氣面對,或者……有沒有這個緣分。」
「隨緣吧。」她忽然話鋒一轉,眼底閃過狡黠,「對了,冒昧問一句,那晚你和前女友,有更進一步嗎?」
「當然沒有!」他瞪大眼,「我看起來像會趁人之危的人?」
「難說喔,畢竟知人知面不知心。」她聳肩。
「這話我原封不動還給妳。」他似笑非笑,「再說,我也不是隨便就帶人回家的。萬一對方心懷不軌,豈不是引狼入室?通常只有我信得過的人,才會收到邀請。」
「那我該感到榮幸了?」林彤芯唇角微揚,笑容如曇花綻放。
「彼此彼此。妳願意來,不也是信任我?」他回以明朗的笑。
「後來你們就在一起了?」她追問。
「嗯。在那之後,她常來我家吃飯、看電影,偶爾小酌聊天。不知不覺,我們就在一起了。」他的語氣染上一絲懷念。
在這偌大的城市裡,要找到能相守一生的人並不容易。多數人只是擦肩而過的旅客,或是幾次約會後便無疾而終。直到遇見她,他才真正有了安定下來的念頭。
張仲彥的前女友在一間科技公司任職,雖同屬科技業,但兩人分屬不同公司,工作性質也迥異。前女友負責產品產出端的實務執行,而他則專注於產品設計的創意構思,兩人的職涯軌跡宛如平行線,卻因一場偶然的交會而重疊。
「那晚我們聊了很多工作上的事,她才坦白自己長期遭受職場霸凌。」他的指尖無意識地輕叩玻璃杯緣,「公司裡的資深員工仗著年資,把棘手的爛攤子、甚至是與她職務無關的雜務全推給她。更糟的是,這種風氣根本是公司默許的,聽說不少新人撐不到三個月就離職。」他苦笑一下,「相比之下,我的職場環境簡直像溫室。當時我還跟她說,如果她想換工作,我們公司有缺的話,我很樂意推薦她。」
林彤芯從他微蹙的眉間讀出一絲心疼。
「後來呢?她去了你們公司嗎?」
「沒有。」他搖頭,「她後來轉行去朋友介紹的保險公司,總算擺脫那攤渾水。」
「你們交往了多久?又為什麼分手?」她追問,指尖悄悄收緊。
「這麼想知道?」他抬眼,燈光在那雙瞳孔裡晃出淺淺的金褐色。
「嗯!」林彤芯用力點頭,「我想知道……那個和我如此相像的人,究竟經歷了怎樣的人生。」
「哈,說不定妳們連人生軌跡都重疊呢?」他忽然傾身,玩笑中帶著試探,「這種情節放在動漫或虛擬遊戲裡還說得過去,現實中可就……」話鋒一轉,「對了,她超愛和我一起玩養成遊戲,妳該不會也玩吧?」
林彤芯怔了半秒,睫毛如蝶翼般輕顫:「我幾乎不碰遊戲的。不過……」她抿唇一笑,「如果是你推薦的,我倒願意試試看。」
「巧了!她當初也是被我推坑的!」他眼睛一亮,掏出手機劃開螢幕,「現在就能下載,要試嗎?」
「待會再說吧。」她輕巧地截斷話題,「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你們為什麼分手?」
「啊,扯遠了。」他搔搔後腦勺,這個習慣性動作讓領口微微歪斜,露出鎖骨上一道淺疤。「其實我們只交往了一年多。可能因為一開始太投緣了,共同興趣又多,關係進展得比預期快……」
「那為什麼結束?」她不放過任何縫隙。
張仲彥的視線落在她臉上——太像了。同樣的眉眼弧度,連追問時微微上揚的尾音都如出一轍。有那麼一瞬,他以為時光倒流。
「妳真的想聽?」他嗓音突然沙啞。
「嗯。」她目光灼灼。
他忽然轉守為攻:「在那之前,能不能先談談妳自己?」指尖輕點桌面,「至少讓我確認——妳究竟是來尋找『另一個自己』,還是……」話語懸在半空,像未完成的詰問。
「那麼,我先從工作方面開始自我介紹吧。」
林彤芯話才說到一半,張仲彥突然插話。
「要來杯紅酒嗎?我和前女友總喜歡點上香氛蠟燭配酒,就像這樣的燭台。」他指向茶几上那座圓形玻璃燭台,折射著微光的棱角顯得格外精緻。
「聽起來挺有儀式感的,點蠟燭不錯啊。不過紅酒嘛……」林彤芯輕撫髮梢婉拒:「改天有機會再品嘗吧。」
「也行。」張仲彥從櫥櫃取出銀製打火機,將散落客廳各處的香氛蠟燭逐一點亮。隨著燈光轉暗,搖曳的燭火在牆面投下曖昧光影,空氣中漸漸瀰漫著佛手柑與雪松交織的香調。
「這氛圍比想像中更迷人呢,配上紅酒確實會更完美。」林彤芯環視著如星火般閃爍的燭群,指尖無意識地輕敲沙發扶手。
「真的不試一杯?」張仲彥的語氣帶著某種執著,彷彿試圖重現某個記憶中的場景。
「今晚在酒吧喝得夠多了,下次待久些再喝吧。」她笑著搖頭,注意到對方眼中一閃而逝的失落。
「那……不介意我獨飲吧?」得到首肯後,張仲彥快步走向廚房。回來時手中透明酒杯盛著暗紅酒液,他倚坐沙發邊緣淺啜,喉結隨著吞咽微微滾動。
「抱歉打斷妳,請繼續。」他搔搔後腦勺,髮絲被揉得有些凌亂。
「我目前在科技公司擔任採購專員。」當林彤芯透露自己同屬科技業時,張仲彥突然瞪大雙眼。
「太巧了!妳、我,還有我前女友竟然都在科技圈!」他的聲調陡然升高。
「嗯,剛才聽你說時我也很意外。」相較於他的激動,林彤芯只是禮貌性點頭:「不過我才剛入職半年多,之前在外地工作。要不是換了這份工,我們大概沒機會相遇。」
「這絕對是命運的安排!」幾口紅酒下肚,張仲彥從耳根到頸側都泛起紅暈,分不清是酒精作用還是情緒使然:「就在我結束上段感情後,讓我又遇見了……」他的視線滑過林彤芯的眉眼:「另一個『她』。」
「看來你還沒放下呢,仍期待復合吧?」林彤芯目光中帶著憐憫。這句問話卻引來張仲彥突兀的大笑。
「想啊,但那根本是奢望。」他晃著酒杯,殘酒在杯壁留下腥紅淚痕。
「未必吧?破鏡重圓的案例不少。況且……」林彤芯傾身向前:「你連長相名字都相同的『替代品』都能遇到,還有什麼不可能?」
張仲彥指尖突然收緊。自酒吧初遇那刻起就縈繞不去的虛幻感,此刻混著酒精在血管裡奔流。「分手那刻就註定結局了,人生又不是遊戲,哪能隨便讀檔重來。」他嗓音驟冷,像突然被抽走所有溫度。
「能說說分手原因嗎?」林彤芯的追問輕柔卻不容回避。
張仲彥凝視杯底最後一滴酒液,仰頭飲盡。當酒杯叩上桌面的清脆聲響散去,他終於開始敘述那段往事,每個字都像從舊傷口擠出的膿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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