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仲彥是某科技大廠的設計工程師，俊秀的臉龐配著黑色圓框眼鏡，稱得上是一表人才。
這晚，他如往常般獨自來到時常光顧的酒吧小酌。由於酒吧與住處僅隔幾條街，所以他大多會選擇以步行的方式前往。即便獨自飲酒，他對儀容從不馬虎——灰白相間的直條紋襯衫搭著深色牛仔褲，後梳的油頭短髮俐落有型，那模樣倒像在等待誰赴約似的。
或許是職業使然，這個對環境極其講究的男人，無論工作場所或居家，凡他經常活動的空間，必定要求整潔有序。正因如此，這間酒吧成了他的首選。店內沒有多餘的華麗裝飾，簡約的時尚風格在微醺燈光下更顯雅致。
他坐在吧檯點了杯「龍舌蘭日出」，任憑琥珀色的酒液與爵士樂音交融。如此愜意的空間，正是他洗去塵囂疲憊的祕密基地。
正當他沉醉於這份閒適時，一道身影自門口閃入，瞬間攫住他的目光。那張熟悉得令人心悸的臉龐美得驚心，原本平靜的心湖頓時掀起滔天巨浪——他萬萬沒想到，竟會在此重逢那段有緣無份的戀情女主角。不，以現今而言，該稱她為「前女友」才貼切。
女子似乎沒發現他，逕自穿越人群，選了酒吧最深處的角落入座，向服務生點了杯「長島冰茶」。張仲彥凝視片刻，終於起身走向她。
「請問……妳是林彤芯嗎？」
詭異的是，女子倏地瞪大雙眼，露出令他困惑的驚訝表情：「是的！我們認識嗎？」
張仲彥仔細端詳眼前的女子，那與前女友如出一轍的容貌、分毫不差的姓名，連聲線都相似得可怕。此刻兩人彷彿是最熟悉的陌生人，明明帶著親切感，卻又形同陌路。
「說出來妳可能不信，我前女友的長相和名字，跟妳完全一模一樣，簡直是同個模子刻出來的。」
林彤芯聞言掩嘴輕呼，聲調不自覺拔高：「真的嗎？太神奇了！真想見見她呢。」
「我也希望能帶妳去見她……」張仲彥突然正色道：「但妳沒聽過那個傳說嗎？」
「什麼傳說？」她偏著頭，眼中帶著疑惑。
「據說兩個完全相同的人相遇時，其中一人會從世上消失。」
「是嗎？」儘管張仲彥說得煞有介事，林彤芯仍半信半疑，畢竟這終究只是對方的片面之詞。
「不過分手後，我就再沒見過她了。」為證實所言非虛，張仲彥翻出手機裡的前女友照片：「妳看，這就是她。」
見到照片那刻，林彤芯終於確信這並非無稽之談，強烈的好奇心隨即被點燃。
兩人將這場巧合視為難得的緣分，彼此都想更深入了解對方。在酒精微醺的催化下，當張仲彥大膽提出到府作客的邀請時，林彤芯僅稍作遲疑，便點頭應允。
離開酒吧後，來到張仲彥的住處。那是一棟新落成的飯店式管理大樓，寬敞明亮的大廳設有接待櫃台，身著制服的服務人員二十四小時輪值站崗。天花板角落隨處可見閃著紅點的監視鏡頭，相較於普通住宅，這裡不僅公共空間寬闊舒適，嚴密的保全措施更讓原本忐忑不安的林彤芯稍稍鬆了口氣。
電梯直達五樓，通道鋪著灰藍色波浪紋的長毛地毯，兩側深灰水泥牆面上鑲嵌著幾盞散發昏黃光暈的壁燈。沿著幽靜的走廊走到盡頭，左側最邊間那扇掛著E-5銅牌的房門便是目的地。
推門而入，首先映入眼簾的是經過精心設計的獨立玄關。四面牆體僅留一處轉角通道與客廳相連，張仲彥從鞋櫃中取出一雙女用拖鞋，體貼地擺放在林彤芯腳前。
「如果不介意的話，請換上這雙拖鞋。」
林彤芯低頭端詳腳邊那雙粉色格紋亞麻拖鞋，又瞥見張仲彥腳上同款不同色的藍色格紋拖鞋——這分明是情侶專用的款式。
「這雙拖鞋……該不會是你前女友的吧？」她單刀直入地問道。
「嗯……是的。」張仲彥臉上閃過一絲窘迫，「妳會介意嗎？」他緊張地觀察對方的反應，生怕這個話題會造成尷尬。
「不會啦，只是隨口問問。」林彤芯故作輕鬆地擺擺手，「所以即使分手了，你還留著她的東西？」
「嗯，大部分屬於她的物品都還保留著。」張仲彥的聲音裡帶著懷念。
「看來你心裡還惦記著她呢，是期待她哪天回來穿上這雙拖鞋嗎？」林彤芯半開玩笑地試探。
「確實有這樣的期待……」張仲彥目光深邃地注視著她，「說實話，現在這個願望說不定已經實現了。在我眼裡，妳和她根本就是同一個人，或許只是失去了過往的記憶。」
注意到林彤芯遲遲沒有換鞋，張仲彥體貼地補充道：「如果覺得彆扭，我幫妳換別的拖鞋吧，不用勉強。」
「不用了不用了，就這雙吧！」林彤芯連忙彎腰換上拖鞋。雖然嘴上說得灑脫，但心底卻泛起一股難以名狀的微妙感受，彷彿這雙拖鞋上還殘留著某個陌生女子的溫度。
兩人步入客廳，林彤芯目光輕掠過四周。簡約有序的擺設巧妙化解了空間的侷促感，白色水泥牆面與原木色系家具相得益彰，沉穩中透著質感。沒有雜物堆積，亦不見塵埃沾染，整體維持著恰到好處的潔淨。
待他們在沙發落座後，林彤芯將側肩包卸下擱置身側。張仲彥先是為她斟了杯白開水，才在相鄰的單人沙發坐下。
「妳也住在這一帶嗎？」
初次見面便登門造訪，面對這個幾乎全然陌生的男子，林彤芯如坐針氈，指尖不自覺地摩挲著杯緣。
「算吧，騎車到酒吧也就十來分鐘路程。」
「常去那家酒吧嗎？我和前任分手後，總獨自去那兒喝兩杯。」
「偶爾想放鬆才會去。」她輕啜了口水，「你呢？是因為情傷才去買醉嗎？」
「這麼說也行。」他苦笑著轉動玻璃杯，「從前都是她陪我在家小酌，現在⋯⋯只好去酒吧碰碰運氣，看能否遇見新緣分。」話鋒突然一轉，「妳現在有對象嗎？」
林彤芯暫停了對話，表示需要如廁。順著張仲彥指引的方向，她拎著隨身包包快步走向浴室。
衛浴採用乾濕分離設計，淋浴間以透明玻璃區隔。純白磁磚鋪就的空間光潔如新，唯獨地磚上一道刺眼的黑色裂痕破壞了這份完美。這瑕疵連她都覺得扎眼，更遑論有潔癖的屋主。
「又不是我要住這兒⋯⋯」她搖頭甩開荒謬的念頭，卻忍不住想像：那個她站在這裡時，是否也曾試圖修補這份不完美？
返回客廳後，張仲彥顯然對中斷的話題耿耿於懷。
「所以，妳現在單身？」
「嗯，和你一樣在等對的人。」她垂下眼簾。
「不可能吧？像妳這樣的女孩應該很搶手。」
「追求者是有……」她抬眼淺笑，「但能走進心裡的還沒出現。你也是這樣，對嗎？」
「哦？」他嘴角揚起曖昧的弧度，「看來我有機會了？」
「或許吧。」她突然正色，「但我不明白，既然放不下她，為什麼不挽回，反而要尋找替代品？」
「事情沒那麼簡單⋯⋯」他的笑容凝結成苦笑。
「願意說說你們的故事嗎？」她向前傾身，眼底閃動著探究的光芒。這份好奇撬開了記憶的閘門，張仲彥深吸一口氣，往事如潮水般湧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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