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雪如初 - 第七章、山居學徒

封瀟瀟自打住進桑綰家後，整座山谷像是突然多了一隻活潑的雛鳥，飛來飛去，嘰嘰喳喳，哪兒都留下一點痕跡。她嘴快、手快、脾氣也快，連鬧起笑話來都極有節奏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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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來乍到那日，便將母親種了一整季的紫靈蒼蘭當作野草拔了滿地，還得意洋洋地嚷道：「這不是香菜嗎？味道怪香的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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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親聽了險些暈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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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也會趁著母親煮湯不備，溜進廚房偷吃酥餅，吃得滿嘴糖渣還一臉無辜說：「我不是嘴饞，是在幫忙檢查好不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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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回剛吞下最後一塊，慕雪嫣便從後門轉進來：「餅沒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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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瀟瀟心虛地咽了口唾沫：「嗯，沒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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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雪嫣微一挑眉，低頭掃過封瀟瀟嘴角的糖粉與指縫間的油跡：

「哦？那看來少的是我對人性的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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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父母對這位小不速之客更是出奇地包容。雖心下略有疑惑，但對於『綰綰的遠方朋友』這種說法，竟也心平氣和地接受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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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飯時，母親煮了一桌好菜，一邊盛湯一邊笑道：

「謝謝妳陪我們家綰綰。她有朋友，我們也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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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瀟瀟手裡端著湯碗，有些受寵若驚，悄悄偏頭問慕雪嫣：

「他們會一直這麼相信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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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會的。」慕雪嫣眼神柔和：「因為他們相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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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刻，封瀟瀟忽然懂了，這份無條件的接納，不是因為她做了什麼，而是因為那對父母深信：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3HeVIjrEQN

『他們的孩子不會看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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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夜月光灑滿院落，星河靜靜，她們一前一後收拾著碗盤。

洗手時，封瀟瀟低聲說：「這樣的日子，好像太平靜了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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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雪嫣回道：「妳我都不是為安穩來的，但既然來了，就先學會如何活在靜好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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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午後，封瀟瀟抱著草帽坐在院牆上，滿臉期待地問：

「那我們什麼時候去找妳那些徒弟啊？好想看看他們的反應耶！會不會又哭又笑？還是直接跪下？或是衝上來掐著妳的脖子，質問妳去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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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雪嫣正坐在石階上削著竹枝，聞言也不抬頭：「急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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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不是早就醒了嗎？這都修煉二十幾天了耶。」封瀟瀟鼓著嘴抱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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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副樣子回去，只會讓他們更煩心。」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vnCfeEA9H2

「我現在僅剩三成功力，經脈斷裂，丹元未修，自保尚且吃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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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雪嫣語氣雲淡風輕，封瀟瀟卻坐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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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妳都不擔心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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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擔心無用。」慕雪嫣笑了笑，語氣平和卻透出沉著，「只有修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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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瀟瀟低下頭，踢了顆石子，心裡亂糟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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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筆下的徒弟們，如今一個個為師父瘋魔，若知道她還活著卻不肯現身，會不會做出更極端的事？而她這個憑空出現的人，又該如何被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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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那日後，山谷的日子變得更加熱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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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位原書作者、現任小徒，實在不安分。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BqincGin5N

每日清晨，被慕雪嫣以晨練為名拖出被窩時，她嚎得比雞啼聲還響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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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不能躺著練功？修仙幾千年都沒人發明『躺修』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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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慕雪嫣似笑非笑地瞥她一眼，語氣正經：「又名雙修。」

「可需要我替妳安排人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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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瀟瀟瞬間從床上彈起來，耳根飛快染紅：「我懷疑妳根本在針對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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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懷疑』兩個字去掉，更貼切。」慕雪嫣惡劣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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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曦初照，湖邊草色青青，杏林微動。

兩人的修煉日常，就在這樣的清新空氣與無盡嘲諷中展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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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雪嫣教得嚴格。

不動怒、不罵人，但眼神稍一變，封瀟瀟便知道：今天八成又要落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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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日心法五十遍，呼吸導引五十次，寫符百張，少一張都不行，若偷懶，下一刻便被一掌按入湖中，清腦明心，順便洗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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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次落水後，封瀟瀟癱在地上哀嚎：

「我是不是就是那種被選中的苦命主角？命苦、吃苦，還不能喊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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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門子主角會被我按進湖裡六次？」

慕雪嫣靠在樹下，白衣微晃，語氣冷靜得讓人抓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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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瀟瀟氣呼呼地嘟囔：「那是因為我不是妳親徒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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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未完，書卷『啪』地一聲合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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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說妳不是？」這話直直落進封瀟瀟的心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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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怔，抬眼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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杏林陰影下，白衣勝雪的師父站在那裡，像是一座無聲的靠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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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這根骨，在外頭可沒人收。」慕雪嫣語氣懶散，語尾微挑，

「我閒來無事，收個小徒就當消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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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瀟瀟噎住，最後小聲抗議：「妳分明就是想虐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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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雪嫣斂起笑意，眼中清澈如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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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會不管妳。所以，妳別看不起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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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雨潤物，杏林輕搖，某些遺落的光，像是要從沉眠中復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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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那天過後，封瀟瀟開始主動早起練功了。……雖然也只早起一點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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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仍會抱怨，但動作俐落，從不偷懶。

晨風微涼，她在杏林下靜坐畫符，樹影灑落她的肩頭，額前汗珠晶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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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雪嫣經過時腳步總是放輕，看著那抹努力的背影，嘴角也不自覺上揚。

山谷中春風漸暖，花枝欲動。這段短暫而平靜的歲月裡，時間彷彿凝住。

她的小徒弟，真的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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