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她，但我也愛你》 - 第六章：她的衣櫃，我的枷鎖

我第一次正視林婉的衣櫃，是在找外套的時候。5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yAnSLkUlI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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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源說晚上天氣轉涼，提醒我要多穿一點。我走進房間，打開她那座純白木質、鏡面滑門的衣櫃，想拿件大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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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果門一拉開，我整個人僵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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裡頭擺滿了衣服，一件一件整齊排列、分色、分類——左邊是襯衫與針織，右邊是裙裝與洋裝，下層是摺疊整齊的居家服與內衣抽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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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個衣櫃像是精心維護的紀念館，每一件衣服都在訴說：「這不是你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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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原本只是想拿件外套，卻不自覺地，一件一件翻看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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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件灰白的開襟針織衫，袖口磨舊了些，但被洗得很乾淨。我拿起來靠近鼻尖聞了聞，乾燥、柔軟，有淡淡的香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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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香氣不是香水，而是某種……她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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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變態，我只是——不知道怎麼定位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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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住在她的房間，穿她的衣服，睡她的床，和她的男朋友說話，卻永遠不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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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應該開始習慣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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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我已經習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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衣櫃裡還有一件紅色洋裝，明明不是太暴露的款式，卻讓我不敢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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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她穿這件出去約會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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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思源的手機裡，有一張她穿這件的合照。他當時發朋友圈寫著：「幸好是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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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記得這句話，我還回他：「放閃死全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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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想起來，只覺得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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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站在衣櫃前，握著那件洋裝，心裡忽然出現一個荒謬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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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我也穿上它，他會發現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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會發現我不是她？還是會繼續說：「妳穿這件也很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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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是哪一部分吸引了他？是這個人，還是這副軀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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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放下衣服，關上衣櫃，像關上一扇讓我窒息的大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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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餐時他問我：「最近要不要換點穿搭風格？我朋友說公司要辦個派對，妳如果想去，我們可以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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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咬著筷子愣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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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確定我可以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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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不行？妳可是我女朋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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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刻我差點沒噎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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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得太自然，太順口，像一個確認過無數次的事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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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最近不太想見人。」我低頭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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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以前超愛社交的，怎麼忽然宅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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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勉強笑笑：「可能年紀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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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沒說什麼，只是夾了塊豆腐放進我碗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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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我以前最討厭的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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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我還是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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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不是我第一次強迫自己接受她的喜好，但這次，特別難以下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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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我忽然發現，我在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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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失在林婉的生活裡，消失在思源的溫柔裡，消失在一套又一套不屬於我的衣服與習慣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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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漸漸成為她，卻再也找不回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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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洗澡時，我看著鏡子裡的自己，忽然脫下睡衣，從衣櫃裡翻出那件紅色洋裝，穿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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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鍊有點緊，這具身體腰很細，但胸口比我原本的還要豐滿，我得稍微用力才能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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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站在鏡前，像個旁觀者，看著那個女人的身影逐漸浮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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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是我。但她的衣服，正包裹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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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自己站了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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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思源敲門：「妳在裡面嗎？洗好了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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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回過神：「快好了，等我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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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慌忙脫下那件衣服，重新穿上睡衣，把洋裝摺好塞進抽屜深處，像在藏一件罪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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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跳還很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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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因為怕被看到，而是因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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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刻我突然發現，我並不抗拒穿上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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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甚至，隱隱地期待，他會說一句：「妳穿這件很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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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不應該是我的願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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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早就不該擁有這種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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