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精的後裔 - 第二章第1節「你倆是笨蛋嗎？」

第二章第1節——你倆是笨蛋嗎？

　　「你們是笨蛋嗎？」馬尾男鬆開手指，文件頓時散落，隨著空氣飄到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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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個小毛頭看到妖精居然不逃跑，嫌命長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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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男子的語氣並無半分怒意，還不如說，語氣中盡是無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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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雖然想死是你們的自由啦⋯⋯」馬尾男抓抓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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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過，我個人還是建議珍惜生命較好啦！如果死了的話，那就甚麼也沒機會試啦！」他用鼻子輕嘆口氣，口吻在兩人聽起來有種長輩的感覺，不過從臉看來，這位男士也就比兩人大兩三歲，顯得有點不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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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知道了嗎——」他又拿起口供紙，瞧瞧兩人的姓名。「趙勝天、源白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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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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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有勝天有回應，而白凌則只是微微垂下頭，沒有回應。對白凌來說，這番話語只顯得刺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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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勝天稍稍左傾視線，打量坐在旁邊的源白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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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來他叫源白凌喔⋯⋯」他低語，被帶到狩妖士協會後，勝天從人們的口中得知，這個跟自己年紀相約，戰力卻猛得像鬼一樣的傢伙，居然跟自己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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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目的地都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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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稍早前，真正的狩妖士們趕到現場，在最後一刻救了他們後，便以受害者、倖存者的身分被帶到最近的分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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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受驚過度的女童被帶到裡面的房間，而兩名男生則由馬尾男負責錄口供，協助分區把這次事件結案，還有警告明明赤手空拳，居然還敢正面對抗妖精的兩個笨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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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勝天瞥了瞥口供紙，以近乎自言自語的口吻說著：「不過，原來狩妖士也得幫人錄口供啊⋯⋯我還以為只有警察才會幹⋯⋯」在大眾眼中，狩妖士就是一群身穿亮麗、堅固的鎧甲，手握著配合每位成員的界材度身訂造的武器，站在最前線戰鬥的強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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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樣，勝天和白凌也不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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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無心之言倒是恰好觸到馬尾男的神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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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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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然啦！」男人抓緊拳頭，砸在高級的雲石桌上，神情倒像是在哭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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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狩妖士也要記錄案情啊！我當初也以為這種事有專人負責的喔！誰知道每次過來，那些老鳥都硬把這種無聊的文書工作塞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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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聽起來，這個可憐人是個初入職的菜鳥，所以才會被人扔來處理乏味的文書工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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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順帶一提，當兩人來到分區後，方才出勤的小隊便收到警報，於是把兩個少年扔給馬尾後便再度出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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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是的，最近警報怎麼那麼密啊——勝天記得馬尾男這樣抱怨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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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到這，兩人不禁想像，在靈仙學院咬緊牙關鍛練三年，畢業時還雄心壯志，誓要立下甚麼偉大功績，或守護人民維持治安，結果卻只能被涼到分區錄口供，實在哭笑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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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尤其，連菜鳥都不是的自己才剛跟六頭妖精正面搏鬥，結果作為正隊員的，反而坐在有涼快空調的offic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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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死也不要像這個男的一樣。兩人不約而同地在心中發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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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們懂吧！懂吧！跟個打雜沒兩樣的心情！」「懂懂懂⋯⋯所以不要把臉靠過來啊⋯⋯」「喂你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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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咳咳！失禮失禮。」男子乾咳兩聲，把文件夾起來後便站起來。「口供也錄完了——話說回來，你們都說要去靈仙學院報到吧？時間沒問題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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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男子的口吻兩人像是「你們約了朋友吧？」般隨意，被這樣一說，勝天猛地站起，膝蓋還不小心撞到桌子的抽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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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了！現現在幾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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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喔喔，快十點半了。」男子伸手拿起行動裝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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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然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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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用急嘛，外面有專車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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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馬尾男輕聲說著：「加油囉。」說時，他掀起嘴角，微微皺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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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勝天急忙地跑出門口，甚至沒聽到對方最後那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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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過，他會如斯焦急也很合理，畢竟今天是他的大日子——靈仙學院的來信，不管是實體郵件還是電郵通知，白底黑字清楚列明，著他8月1日的早上11點要到達學院報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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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學院的地點較為偏辟，這個時期只有一輛特別班次的輕鐵能夠到達，勝天上網查過，這輛特別班次十分稀疏，一旦錯過，少說也要等半小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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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然，白凌的信件亦寫上一樣的內容。他的腳踏離分區前，想起一件事，於是回頭開腔問：「那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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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咦？怎麼啦？」聞言，馬尾男也停下腳步，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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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凌遲疑了幾秒，才續道：「那個小鬼⋯⋯那女孩還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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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馬尾男的臉色頓時暗淡下來，「她啊⋯⋯她的父母⋯⋯都不幸在那場災難中過身了。」他頓了頓，又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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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沒找到她有其他親戚，所以之後只能送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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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孤兒院——嗎。」白凌低著頭，像是自言自語說著，腦中頓時閃過一道熟悉的身影，其後則是一片漆黑的房間，和一名身體蜷縮的男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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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呀，也只能這樣了，畢竟⋯⋯咦？」馬尾男眨眨眼，已經不見白凌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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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後來，馬尾男把文件整理完畢後，從行動裝置看到一則小新聞。「地鐵有個車廂很冷？甚麼鬼呀現在沒新聞好報了嗎？」

***

　　白凌徐徐地走進車廂。車廂裡十分空蕩，乘客只得他和勝天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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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車裡設有許多一排排橙色的膠椅，右排大多以兩張座椅為一組，設立出入口的左側則大多以一張椅為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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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跟方才白凌、勝天分別乘搭的鐵路不同，這種輕鐵本身就以連接區內交通為主，而非跨區連接，客量註定遠遠不如前者，故此許多方面都散發一種廉價的氣味，例如只有一節車廂，還有出入口甚至連路障也省下，即使不付錢，人們也能隨意上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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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才是會窮的主因吧？白凌走進月台時暗忖，這種付款方式，即使乘客故意不付錢，只要沒被抓到也不會有任何後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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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他們登上的，是鐵路公司為學院提供的特別班次，也是馬尾口中的「專車」，所以就算沒有異常的寒冷，沒其他乘客也是自然不過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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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凌隨意坐在最近自己的單人座位上，勝天則坐到他右後方，靠近走廊的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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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路上，白凌都沒說話，合上眼，閉目養神，似乎完全無意理會旁邊那位即將成為同學的金髮男。倒是勝天卻快被這種沉靜的氣氛壓倒，畢竟一下子接收的訊息也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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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緩慢的輕鐵逐漸停下，車門打開時，響起廣播提醒乘客請遵從上落車禮儀，然後每個出入口都有著人流進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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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個過程，其後重覆了兩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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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凌那違反常識的施術方式固然叫他震驚，但對勝天來說，比起這點，為了那點打倒一兩頭妖精而自滿，更叫他無法釋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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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當時不是他出現的話——」勝天瞄了前面白髮的側臉一眼，十指交錯，指尖微微收緊。「那個時候⋯⋯」車站的自己只是憑著一股熱血踏入戰場，還自我感覺良好以為能夠保護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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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明都發過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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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乾脆，趁現在回去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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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道冷冷的聲線，把勝天從自我思緒中拉回現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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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列車再次停下來，廣播響起，車門滑開，人群湧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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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反正你那點實力，死掉也是遲早的問題。」勝天抬頭，往聲源——白凌望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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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凌緩緩睜開眼眸，左眼浮出一抹疲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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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連那種程度都搞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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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聲響還沒從空氣中消散，腦海驟然竄出幾道閃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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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超廢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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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這種廢物還敢活著喔！連一點羞恥心也沒有嗎！換了老子，早就丟臉到去死了！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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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些應該早已消失的影像，如同毒蛇般纏繞，叫白凌想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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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算了。」他又別過臉，把餘下的話語吞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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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是繼續說下去的話，胸口大概會更加難受——白凌有著這樣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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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搞甚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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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好意思，請借過。」勝天抓抓頭，這時正好一個少年想坐在勝天右邊的位子，於是勝天只好騰出空間，讓對方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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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喔喔，抱歉。」對方進去後，勝天才察覺，不知何時，車內已經坐滿了人，甚至有許多乘客都只能站著，有些靠在窗邊，有些則靠在扶手柱子，也有些伸手抓著扶手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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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勝天還注意到，雖然這些乘客有男有女，但外表都十分年輕，大抵都不像超過十八歲，也沒有小到像是初中生、小學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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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股難以言喻的不對勁感，讓他心裡一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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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同傳染病般，這份疑惑亦迅速蔓延，感染車上每個人的內心。受到這股不安的情緒驅使，他們紛紛向身旁的人打探同樣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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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也上岸了？」「你也考上了？」「慢著你也是？」「我上星期就收到通知了！」「我也是呢！」「等下所以大家都收到入學通知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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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本安靜的車廂頓時變得吵鬧一遍，但當中卻沒有多少喜悅，反倒是充斥著疑惑、不解等氣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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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算是腦筋不好的傢伙，只要是報考靈仙學院的人——應該說，這所學院入學試的地獄難度，早已是街知巷聞的常識了。故此，當收到通知時，車上的每個人無一例外，對自己從百萬人中脫穎而出感到自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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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這份光榮感，卻隨著時間一秒一秒流逝，愈來愈接近目的地，變得滿是疑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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