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精的後裔 - 第一章最終節「寒酷的刀刃」

第一章最終節——寒酷的刀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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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稍稍垂下頭的白凌一字不言，先是瞥向廣告板前，砸成幾截的魑魅一眼後，又掃視剛被勝天的砂箭打中，臉龐開了個洞的妖精。雙手緊握著半透明的寒冷短刃，雙腳以幾近無聲的步伐踏出樓梯，走到離勝天約數步之遙的距離後，瞄了最初被勝天打敗的妖精一眼，接著把目光停留在勝天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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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凌的視線掠過勝天的指間，停在那張被奇怪圖案填滿的紙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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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哼。」他的音量僅比蚊子拍翼時大一點，然後目光鎖定在餘下的敵人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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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勝天，還有三頭妖精，都不自覺屏住呼吸，一步也不動，只是凝視著眼前這個來歷不明的白髮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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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勝天看來，此人了不起就跟自己差不多大——就十六、七歲左右，然而他那出場方式和叫人以為置身於暴風雪中的氣息，與其說他是個跟自己差不多年紀的菜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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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是⋯⋯狩妖士嗎？」勝天脫口而出，但這並非他的最深切的想法。無疑，少年那個登場方式，以及凌人的氣勢，都顯然透露出他絕不簡單。然而，勝天最早的反應卻不是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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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比起專門對抗妖精、保護人類社會的狩妖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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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無法用言語形容的違和感，充斥著勝天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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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有回應勝天的疑問，也沒有察覺勝天的疑惑，亦沒任何動作，白凌只是目光死死盯著三頭異物不放，在旁邊的勝天甚至覺得，四周的空氣開始凝結成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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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如同千年之蛇冒出時，時間彷彿完全靜止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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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寒冷得叫人窒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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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個人⋯⋯是友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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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片刻，白凌微微抬頭，露出半張冷竣的臉龐，左眼透著毫不掩飾的輕藐，直視三頭異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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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敢來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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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語音落下，妖精們瞳孔收縮，赤裸裸的侮辱點燃牠們的殺意。下一秒，左右兩頭魑魅發出刺耳的嘶吼，猛然起跑，接著猛躍而起，直撲白凌的喉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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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來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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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未待勝天說完，餘下那頭魑魅也同時起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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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凌不慌不忙，兩把短劍脫然飛向半空。同時間，妖精的獠牙經已近在咫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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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危——」勝天抬起右手，企圖用砂掩護少年，卻發現手上的咒符不知何時從指間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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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凌交叉雙臂，精準地接回落下的劍刃，接著立馬一揮，兩柄冰刃瞬間刺進妖精的口腔，凍結牠們的慘叫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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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厲害——勝天頓時心中一凜，不止那流𣈱、絲毫不像新人的身手，那份正面挑釁、敢於跟嗜血的怪物埋身肉博的膽量更叫他佩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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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接下來的一幕，更是讓勝天的腦袋當場當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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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凍傷的妖精忍受刺穿和冰冷的寒氣帶來的痛楚，使盡最大的力氣狠狠咬住嘴上的冰刃。雖然自己反被攻擊，但如此一來，敵人的武器也被封印住，如此一來，餘下的同胞便能夠趁此機會，為這個可恨的敵人染上腥紅的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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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白凌卻不以為然地勾起嘴角，彷彿嘲笑著手上的兩頭妖精，沒有一絲遲疑，把武器連同妖精的身體一同扔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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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著，徒手的白凌雙手合十，然後右臂連同身體往後一拉，右掌聚集著大量細小的立方體。然後，全新的冰刃便在其手中成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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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有咒符，沒有詠唱，也沒有術式——空氣中的水分卻似主動服從他的意志，自動凝聚、凍結，成為一把嶄新的利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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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勝天僵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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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刀刃成形，全身氣力都聚集到右手之中，白凌提起右腿踏前一步，緊握刀刃的右手向前以扇形揮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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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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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企圖咬斷白凌脖子的魑魅，身體就這樣一分為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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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砰、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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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到自己撞到腥臭濃郁的地板後，那頭魑魅像是才意識到發生甚麼事般，發出悽厲的慘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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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凌轉身，垂眼俯視著身後被自己一分為二的妖精。這回，勝天清楚看到，少年的右掌反手持著一把沾上清綠色液體的短劍。他走前兩步，高高在上的目光審視著半死不活的妖精，右掌半攤開，拍拍雙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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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著，原本只有約前臂長度的冰刃，無聲延展、逐漸拉長⋯⋯直到劍刃貫穿妖精的眼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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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繼而，妖精的身體，從被刺穿的眼球為起點，慢慢被寒氣侵襲，直到全身被冰凍覆蓋，不再慘叫後，白凌才鬆開劍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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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勝天肯定，無論是此刻他手上的刀，還是方才那兩把刀，都是少年藉由界材所生成的武器。但是必須要有術式，才能夠施展界材，這是小學一年級都知道的常識——就像自己一旦沒有咒符在手，便無法操作砂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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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少年手中，沒有任何咒符，或刻上術式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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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怎麼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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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是，更叫勝天心寒的是，他那刻意放慢動作的最後一刀，將劍刃緩緩地貫穿那顆充血的眼球，讓疼痛如蠕蟲般鑽入敵人體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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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傢伙⋯⋯簡直比妖精更為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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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目睹方才的行為，默不作聲的白凌每走近一步，勝天的心就愈涼。直至他走到自己面前，白凌才停下來，然後身體一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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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呀——！」勝天反射性地合上眼，雙手掩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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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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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有簡短的一句話，過了幾秒，勝天才緩緩睜開眼，只看到一張熟悉的紙符。於是他垂下雙臂，只見少年的手指夾著兩張咒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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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是你的吧？」白凌又問一遍，又強調：「剛才你拿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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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喔⋯⋯」一時間，勝天有點不知所措。無論如何，他先接過少年遞回的咒符。「⋯⋯謝謝你。」少年的眼神情，看起來跟最開始時並無二致。只是他的聲音，聽起來似乎沒有方才般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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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凌並不在意勝天的道謝，甚至對方接過咒符後，他也只是冷冷地瞄了勝天一眼。隨即，白凌便將注意力轉移到閘口的唯一生還者上，毫不猶豫地走過去，無視女童的掙扎，硬是把她從母親的遺體上抱起，平穩地往出口踏前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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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喂喂你怎⋯⋯」「——媽咪！不要！我不要——嗚呀呀呀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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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凌沒有理會勝天，也沒理會女孩的掙扎，任由弱得像輕輕細雨拳頭不停敲打自己的背脊，即使女童死命推開他、抓住他的衣襬，雙腿瘋狂踢騰，在他耳邊發出心如刀割的尖叫，白凌還是一絲停頓也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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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媽——我要媽咪！我要媽咪！嗚呀媽咪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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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勝天張了張嘴，最後還是把話語吞回喉嚨。少年的這種獨行獨斷、無視他人感受的做法，雖然叫他「眼界大開」，但心裡也認為，這地方逗留再多一秒都嫌多，所以也沒說甚麼，只是默默地跟在少年身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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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倘若他也是抱著同樣的想法，才那麼強硬把她從母親身上拉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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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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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勝天突然背脊一涼，於是下意識停下來，回頭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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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看出有甚麼奇怪的問題，然而，心裡卻有股無法消去的違和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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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點不妥，但一時間勝天卻說不上哪裡不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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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只是一個充滿屍體的車站——他的心猛然一顫，視線本能地掃視戰場，逐一確認妖精屍骸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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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二三四、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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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數量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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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連忙四處張望，然而都沒看到牠的蹤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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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初被打倒的魑魅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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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嗚⋯⋯嗚！」捕捉到聲音，勝天連忙抬頭仰望，只見一頭後足和臉部開了個洞的魑魅，靠著前足的手指硬是爬到天花板，眼神混著怨恨和不甘的情感，自知命數已盡的牠，口腔發出低沉的怒吼，像是為同胞訴說怨恨般，朝著女孩和白凌奮力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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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殺——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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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妄想——」勝天掏出咒符，才驚覺身邊沒有可操作的砂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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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糟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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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白凌雖然在勝天的呼喊下察覺到危險，可當他回頭時，那頭亡靈的獠牙已經佔據了整個視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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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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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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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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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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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數秒後，勝天才緩緩開眼睛，只見白凌舉起左臂遮擋著臉，身上沒有任何血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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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妖精則是躺在地上，顫抖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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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事了？」勝天還搞不懂當他閉上眼的那段時間發生了甚麼事，前方迎來一把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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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小隊，就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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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冷硬的聲音從前方響起。接著，一陣沉穩的腳步聲由遠及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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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同科幻電影般的超級英雄般，白凌、勝天眼前站著數名全身穿著一副沉穩、堅硬的盔甲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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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確保現場安全。」站在中間，背脊掛上狩妖士專用步槍的盔甲人以領袖的口吻說道，其他盔甲人聞言，迅速掃過現場，確保現場不再留有半頭異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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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麼，聯絡『清潔工』清理現場。」盔甲人似乎從頭盔裡的通訊系統收到第一報告，「你們負責回收，而你們⋯⋯」他向部下指示善後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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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狩妖士，總算在最後一刻抵達現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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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章：你倆是笨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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