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一筆一劃 - 第九章：午休（沈予晟）

中午的教室沒什麼聲音，像被飯香和睡意封住的玻璃罐。

有人在吃飯，有人趴著，有人在翻筆袋找橡皮擦的聲音。桌椅細細磨動著，傳來零碎的摩擦聲，幾乎都懶得打破安靜。

我低頭收起數學作業，翻開那本白皮筆記本，卻又很快闔上。翻著也沒意思，只是習慣動作。

「沈予晟，你午休會睡覺嗎？」

前座的李承道突然轉過頭來，壓低聲音問。

我搖頭，沒打算回話太多。他也沒計劃真的聊什麼，只是像在確認什麼似的，看我一眼就又轉回去了。

紀辰落坐在我旁邊，左手托腮，右手正在撕紙。他不知道哪來的壞習慣，午休總喜歡把考卷的邊角撕得滿桌都是。他嘴裡咬著吸管，果汁盒都被吸扁了。

「欸，等一下要記得幫我看後面有沒有她的外套還在。說不定她回來就會坐我後面。」他壓著聲音說，語氣還挺神秘。

我沒問「她」是誰。

他盯著前排某個方向，嘴角微微翹著，好像在偷藏什麼。

「你說的是陶知夏？」我說。

他像是沒料到我會直接講名字，愣了一下，然後笑得很傻。

「嗯……那你覺得，她有發現我喜歡她嗎？」

我沒回。他問話的樣子太像自言自語，不需要答案。

他卻突然自顧自接著說：「她應該不知道吧。欸，如果你是我，會不會試著讓她知道？」

「這種事要讓人知道幹嘛？」我說。

他愣了下，「蛤？」

「讓人知道了也不會改變什麼，不如不知道。」

我語氣平淡。

紀辰落看著我，好像想多問點什麼，卻又忍住了。他終於不再撕紙，改成無聊地拿自動鉛筆畫圈。

過了幾秒，他低聲嘀咕：「……那你自己有喜歡的人嗎？」

我側頭看他。

他像意識到問得太快，趕緊擺手：「喔喔喔，不回答也沒關係啦，我只是問問——」

「沒有。」我說。

他「哦」了一聲，若有所思地點點頭，然後笑得更奇怪了：「你這種人應該也不會主動說吧，感覺你如果喜歡誰也會藏得死死的。」

我沒接話。

窗邊突然傳來喀一聲，是有人回到位子的聲音。教室裡開始有幾個同學慢慢醒來，或低聲說話，或起身去倒水。

「不過你有發現嗎？」紀辰落突然壓低聲音湊過來：「最近好像有幾個人都會偷偷看你欸。」

「你沒發現你太高調了嗎？」我頭也沒抬。

他哈哈笑了一聲，像被看穿但又不打算改。

「那你有沒有發現——林澈剛剛是不是也有在偷看你啊？」

他話說得太快，我來不及反應，他就已經接上下一句：

「啊，我知道你要說沒有，或者說我在亂講。你們這種人講起來都一副什麼都不知道的樣子，實際上明明看得一清二楚。」

我沒有回答。紀辰落果然沒等答案，又自顧自說下去。

「不過說真的，我真的覺得你們——啊不對，你——應該去談一次戀愛看看。人生會豐富很多耶。」

我側眼看他一眼。

他卻像猜到我想說什麼似的，擺手笑著說：「好啦我閉嘴，我也知道你不愛聊這種事。」

他轉身往抽屜掏東西。

我卻在他轉身的那幾秒裡，下意識看了一眼右前方的座位。

那邊空空的。

林澈還沒回來。

我又很快收回視線，翻開下一節課的講義，開始畫重點。

窗外的陽光照進來，但不刺眼。風從走廊那邊吹過來，紙張輕微晃動。

紀辰落回過身，口裡嚼著什麼，「等一下國文課要抽籤念課文，希望不要抽到我……你也別抽到啦，不然我要一直聽你唸，壓力很大欸。」

我沒理他。他一邊吃零食，一邊對我碎碎念，像背景音樂一樣，在耳邊亂響。

鐘聲在這時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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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休結束。

教室裡又慢慢熱鬧起來。我低頭繼續翻講義，耳邊人聲雜亂，卻都像離我很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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