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天上謫仙人嗎？》-短篇 - 第十三章｜這種時候你就不能是神仙嗎

雨下了一整天。

一大早我就接到醫院電話，說媽媽的情況突然急轉直下。

我還在租屋處換衣服、找包包的時候，腦袋整個是空白的，只記得自己鞋帶打得歪七扭八，搭捷運時竟然坐過站。

到了醫院，走廊上已經排滿等待諮詢的家屬，護士把我帶到醫生辦公室，語氣小心地說：「我們需要跟您談談阿姨的狀況。」

醫生推了推眼鏡，語調平穩，卻讓我頭皮發麻。2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03GuAOt1zn
「她的病情惡化得很快，我們懷疑合併出血與感染，保守治療已經無法穩定。若不動手術，恐怕三天內會出現多重器官衰竭……」

我聽不太進去他後面說的話，只記得他最後放下了一疊資料：「手術成功率低，但是唯一可能延命的方式。風險非常高，術後可能喪失意識，成為植物人……簽字需要家屬決定。」

我坐在醫院走廊盡頭，手裡捏著那張手術同意書，指節泛白。

燈光明亮得讓人頭痛，每盞燈管像是在對我喊話：「簽下去啊，快點簽下去啊。」

我打給我哥，他手機關機；打給姑姑，她說她還在排班輪值；我甚至問了護士：「可不可以不簽？這樣……會怎樣？」2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JfDcMImGhM
她沒有回答，只輕輕看著我，眼神裡有種很深的同情。

我低下頭，看著那張紙。

手裡的筆還沒拔蓋，但眼淚就先掉下來了。

「你倒是說話啊……」

我啞著嗓子轉頭，對坐在我旁邊的他吼。

他一直陪著我，從醫生說明開始，一直坐在那裡，靜靜聽著、看著、沒說話。連一句「妳會沒事的」都沒講。

我崩潰了。

「你不是總是知道哪天會下雨嗎？！」

他抬起頭。

「知道我會不吃早餐，知道我會忘了帶傘，知道我喜歡哪種泡麵、我媽喜歡什麼歌，甚至……她什麼時候會笑——」

我哭得喘不過氣，喊得像在撕裂自己：「那你為什麼不能幫我做決定？！我就想知道，我該不該簽啊！」

他沉默了一瞬，然後低聲說：「此事之痛，非命可解。若我為神，亦無解妳苦。若我為人，願與妳共苦。」

那句話像針一樣扎進我心裡。

我想罵他中二，想罵他為什麼這時候還講這種話。但我罵不出口。

因為我知道，他說的是真的。

他不能幫我做決定，因為那是我的人生。

但他沒有逃避。他一直在。

我閉上眼，把筆蓋拔開，顫抖著簽下我的名字。

雨聲從窗外滴落進來，像針一樣，滴在心上。

我不知道這是不是對的。2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7aeepTZLg6
但我知道，如果現在有人在我身邊，那就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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