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桃花驚蟄 - 尾聲清明

語瞳出院的那天，老王開車，和天晴一起前往醫院接她。

距離除蠱那天，已將近一個月。這段期間，天晴去醫院看過語瞳一次，她再也不會胡言亂語，提起李晨也不再有害怕神情。

這次見到語瞳，狀況比上次更好了，走出醫院的她，看起來精神奕奕，健朗許多。

今天晴空萬里，陽光雖然溫暖和煦，但仍稍嫌刺眼。語瞳抬頭，瞇著眼睛看向天空：「感覺好像很久沒有看過這樣好的陽光了。」

「對啊，畢竟妳在醫院住了那麼久。」天晴摸了下語瞳的頭，原本會刺癢手心的新生髮已長得更長了些，再過一段時間，大概就能長到齊肩了吧。

「走吧，老王在停車場等我們。」

在車上，天晴問語瞳：「現在去秦少懷的墓地，妳真的可以嗎？」

「嗯……」一講到秦少懷，語瞳的聲音就語帶哽咽。「我沒問題，我想好好跟他道歉。」

語瞳精神尚不穩時，他們只向她簡單提過蠱的來源。直到上次探病，見她神智清明，天晴才將秦少懷的信交給她。

在讀信的時候，語瞳就淚流不止了。

那幾年，她的確付出過真心。應該說，從小到大，也只有秦少懷讓她如此深愛，愛到失去了自己。愛到為了他，斷絕所有社交生活，甘願將自己禁錮在只有他的世界裡。

但是對她來說，那段時間，並不是真正的自己。是直到後來，才意識到在這段感情中，她是多麼壓抑地活著。

她無時無刻要擔憂秦的情緒，說出口的每句話都得在腦中千百次斟酌，深怕一不小心就刺傷秦，影響到他的情緒。

更別提每當秦情緒風暴又來時，她還得立即飛奔到他身邊，就是怕他又做出什麼傷害自己的事。

她怕失去深愛的人，但這種害怕的情緒也影響到她自己，導致她整個人變得晦暗，失去光彩。

長久下來，深愛卻變成了負擔，而她一貫的作風，便是遇到了障礙或者困難，就會想要逃避、想要逃跑，不肯面對。

於是對秦，她做出了最殘酷的事。

傷害他，並不是她的本意。只是很多事迷惑了她。而傷害既然已經造成，想到秦的紛亂情緒，以及即將席捲而來的憂鬱風暴，她真的已經無力去承受了。

於是，她選擇了逃避，不去面對。而這段戀情，就這樣無疾而終。那曾經深愛的人，也被塵封在了記憶深處。

如果換成現在，相對成熟的她，應該有足夠的力量去接住秦，去好好愛他、珍惜他。他們的結局，也不至於如此吧。

只是她沒有想到，自己竟然完全忘了秦少懷這個人。

也許那段記憶有太多不堪回憶、太多黑暗籠罩，導致她像失憶般，忘了那個曾經深愛的人。

再度回想起來，過往的那些甜蜜、那些痛苦糾纏，還有信裡那徹底的深愛、留戀、及極端的憎恨，都令她痛徹心扉，痛哭失聲。

天晴安慰她，並且約好出院那天，就帶她去秦少懷的墳墓。

「真的準備好，好好跟他道歉了嗎？」天晴再問。

「不用準備，因為我有好多好多的話要跟他說，包括道歉。」語瞳落下淚。

三人走出靈骨塔，語瞳情緒稍微平復了些。但單薄雙肩依然止不住顫動，依舊低聲啜泣著。

天晴拍了拍她的肩，剛剛在塔位前，語瞳哭得幾近崩潰，天晴也跟著紅了眼眶。

他們走向化金爐，要燒化紙錢給秦少懷。

天晴突然想到什麼，跟語瞳說：「對了，之前我幫妳整理東西的時候，在包包裡發現這個。」

她從皮包中拿出一張名片，遞給語瞳。

語瞳看了眼名片，上面是宮廟的名字，那名字好眼熟。她納悶地問：「這是什麼？」

「這張名片名字很熟悉對吧，我沒記錯的話，這張名片是我們之前從濟公師父那搭車回家時，計程車司機遞給妳的名片。妳還記得嗎？」

語瞳點點頭。

「妳說巧不巧，這個名片，就是幫妳解蠱的老師的名片！」

「真的嗎？」語瞳仔細看著名片，深深感到緣分實在不可思議。

「我看到的當下也愣住了，妳知道這代表什麼嗎？如果那時候我們就聽司機的話去找這個老師，妳也不會受傷了。」

「唉，算了。」老王打斷天晴要說的話。他實在不想讓她們還停留在過去痛苦的回憶裡。「事情都發生了，如果不是走過這一遭，莫莫可能還無法深刻體會秦少懷的痛苦。相信經過這次，以後大家做事都會謹慎一點。像老師說的，我們都要種善因，才會得善果。」

天晴和語瞳聽了這話，若有所思的點點頭。

老王牽緊天晴的手，這雙大手，如往常般地給她莫大的能量。

紙錢化完後，趁火還未熄滅，天晴拿出咒術書，她已徵得楊哲偉的同意，直接丟掉或者燒掉就好。

她把書遞給語瞳，說著：「妳來燒吧，由妳而起的咒術，應該也由妳來完結。」

語瞳接過，看了書的封面一眼，那熟悉的字體令她心中抽動了一下。

她將書丟入金爐中，火焰瞬即旺盛起來。

隨著書化為灰燼，一切也終於結束了。

他們走向停車場。

天晴仰望天空，天氣極好，天藍色的天空雲朵綿延，看了使人心情愉悅。

帶著略微沙啞哽咽的聲音，天晴說著：「今天天氣真的好好喔！」一手拉著語瞳的手，一手牽著老王走下山坡。

從那場玄異的夢開始，一切彷彿身處在夢中一般，如夢似幻。

如今，已如過往雲煙。

煙消，雲也會散去。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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