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樓以上的樓層幾乎無人問津。
這裡空氣比下方更冷,走廊更暗,牆角有風灌入,像是整棟校舍的記憶殘骸都藏在這裡。牆面粉刷剝落,彷彿時間在這裡停止多年。
孔英才一行人小心翼翼地穿梭在教室與儲藏間之間,尋找任何與那名怪談女學生相關的痕跡。
江芷微在一間塵封的音樂教室中,翻開破舊的琴譜架,在其中找到一疊泛黃筆記本與一份名為「練習紀錄表」的文件,頁面上密密麻麻寫著反覆練習的時間,末尾幾行字跡卻變得顫抖凌亂,彷彿寫的人當時手在發抖:
「她說我的歌聲有光,但為什麼我感覺自己越唱越冷……」
張茵打開抽屜,發現一封未寄出的信,摺痕處幾近碎裂。落款是一位名為「葉知音」的女學生。信中語氣委婉,寫給音樂老師,請求換下主唱位置,理由卻藏不住一種疲憊與自責:
「她們說,如果我不從主唱退下來,她們就不會放過我……但老師,我真的很想再唱一次,那首《夢與花》。」
胡靜在儲藏櫃後方摸到一片鬆動的壁板,裡頭藏有一張手寫日誌頁與一隻摔裂的音樂盒。日誌字跡潦草,但語句驚人:
「她唱歌真的好好聽,但太耀眼了。我們都討厭她。誰叫她長得又漂亮,老師也偏心她……所以我們只是想讓她閉嘴幾天,沒想到她居然真的……」
音樂盒雖殘破,裡頭卻仍有殘音,在胡靜輕撥發條後斷斷續續響起。旋律熟悉又淒美,是一首曾在某次學校典禮上聽過的老歌。
孔英才則在一堆舊校刊剪報中找到一頁發黃的照片,標題已模糊,但隱約可見「校園合唱團」、「年度演出」、「事故」等字眼。照片裡,一名長髮女孩站在隊伍最角落,低著頭,臉幾乎被光影遮住。她與其他人之間的距離微妙,沒有貼近,也沒人看向她。
他們默默將這些資訊拼湊成一個故事。
她原本是個內向安靜的學生,被音樂老師挖掘出驚人的歌聲,成為合唱團主唱。那年她才十五歲。她的外貌與才能讓她短暫成為焦點,卻也讓她成為嫉妒與孤立的目標。練習室裡的嘲笑、社群板上的謠言、操場後方的推擠與潑水,讓她的日常從光芒變成陰影。
她曾多次試圖向師長求助,卻因對方背景、權勢與「不能鬧事」的壓力被忽略。當她某天從學校消失時,校方的公佈只有一句冷冰冰的話:「自願轉學未辦理。」
「她就這樣,被關進一間沒人聽得見她聲音的地方……直到斷氣那天。」江芷微的語氣壓得極低,卻忍不住顫了一下。
「那音樂盒……應該是她母親送的,還刻著名字,」胡靜盯著那裂痕處的字,「她那麼努力想讓大家聽見她,最後卻……」
張茵沈默許久,才輕聲說:「我們以前……也見過這種事吧。只是沒有人死得那麼徹底。」
「這些,都是她變成那東西的前奏,」江芷微低聲說,聲音如刃,「而我們,就是那群曾經冷眼旁觀的人。」
「但還沒有人知道怎麼讓她停下來。」孔英才喃喃自語,視線掃過那封破碎的信。
胡靜蹲下身,撿起那只裂痕斑駁的音樂盒,猶豫片刻後,將它包裹起來,悄悄放入背包深處。
「這種東西……總不能就丟在這裡吧。」她語氣輕淡,像是在對誰,也像只是在說給自己聽。
他們仍舊沒有找到真正能打破怪談的方法。
但此刻,她的悲劇不再只是恐懼來源——而是某種被壓抑至極限的回聲,在她們每個人心裡,留下震動。她們不再只是與怪談戰鬥,她們開始與某段難以回頭的過往對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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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在二樓教室中,林川正在逐步推進他的計劃。
他對外宣稱正在組織逃離計畫,讓群眾搜查各層是否有節點出現的跡象,同時卻暗中派出數人尾隨孔英才小隊,記錄他們的移動與對話。
「他們不知道出口在哪沒關係,只要他們能找到線索,我們自然會跟上。」
在另一頭,他開始召集設備,收繳眾人的手機、藍牙喇叭、收音機、電池與電線。
「你們想活命,就把所有聲音裝置交出來。這不是搶,是統合。」
那些原本自發設置陷阱的倖存者雖心有不甘,卻被林川利用「貢獻者優先逃生」的話術控制住。
他讓手下開始在一樓的某間教室門外,精心佈置陷阱。那間房間正是怪談被聲音誘困的區域。
這一次,他們用上了更完整的構造:層層環狀的音源裝置,有節奏地輪番播放混亂語音、恐慌尖叫、笑聲與錄音剪輯,配合現場多向發聲器與反射板。
「我們會輪班看守,一旦聲源故障就即時替換。」林川站在佈置圖前,語氣冷靜如在開戰略會議。
「我們不需要打敗牠,只需要讓牠困在那裡,直到找到節點。」
底下幾人沉默點頭,沒有人質疑這計畫的正當性。
而在一樓那間被層層聲音裝置包圍的教室內,她依舊蹲坐在角落,低頭不動。
聲音一層層灌入她的世界,如同曾經那無法停止的辱罵與嘲笑。她無法分辨這些聲音是真是假,也無法停止它們的轟鳴。
她抬起頭,眼神空洞,喉嚨無聲地張合,彷彿在尋找能回答她的存在。
但這一次——某種壓抑在心底的東西,開始悄悄裂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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