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說，那是意外 - 第六十章｜三角陣線

凌晨四點，城市未醒。窗外的霓虹燈像一條昏暗的神經，在沉睡中偶爾抽動。三人坐在昏黃的燈光下，一張劃滿紅線與箭頭的地圖鋪在老舊長桌上，上面是從K9檔案中拼湊出的九龍城寨結構與變遷軌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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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現在只能信彼此。」黃詠珊語氣平靜，卻無比堅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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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浩然抬起頭，眼神落在她與陳志恆之間，緩緩點頭。這句話不是臆測，而是經過多番試煉後自然浮現的事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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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映雪的出現太過突兀，她的訊息準確，但行蹤與動機卻始終飄忽。嚴洛，雖是前內部人員，卻對某些關鍵時刻選擇沉默；至於那位老探員，他知道太多，也太會選擇說什麼、不說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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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不曾開誠布公地說過這些，但他們心知肚明。在連時空與記憶都可能遭竄改的局中，單純的信任早已成為奢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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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林冠南、黃建文、周志遠和M，都是K9的核心成員，那麼，誰是接手的人？」陳志恆輕聲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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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者……根本沒有人能接手。」周浩然回應，「如果A31只是最後一道保險，那會不會整個K9，就是為了執行這個計劃而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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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完，沉默了一會兒，忽然低聲補了一句：「我父親留下的，從來不是答案，而是一連串不准我們靠近的邊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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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母親那晚說的，讓我一直在想一件事。」黃詠珊忽然說，「如果她早知道你父親參與了什麼……她是不是也曾收到過警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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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知道的比我多，但她從來沒說過一句關於K9的話。她怕什麼？怕我查下去？」周浩然低下頭，捏緊拳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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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是怕你查到她也在其中？」陳志恆突然冒出這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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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間屋突然靜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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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懷疑她，」他補充，「只是這局太深。如果你父親當年不是單幹，而是跟整個系統接軌，那你母親也可能在邊緣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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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詠珊換個角度說：「就算不是成員，她也可能是知情人，或被保護者。別忘了，她從沒離開過香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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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為什麼她會知道『那天雨下得很奇怪』這句話的意義？」周浩然低語，「那句話……不是單純的情緒，它更像是一組標記，讓我這輩子永遠不會忘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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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門口傳來輕敲聲。是嚴洛，手裡拎著一疊打印出來的新資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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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剛從林映雪給的坐標中翻出些東西，有些報廢了的地政資料。」他走近桌邊，遞出來，「但我不確定它們是不是全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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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麼確定這些資料不是她特意篩選過的？」黃詠珊冷靜地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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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洛頓了頓：「我不能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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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短六個字，在桌上投下不安的陰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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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浩然輕聲說：「謝了，先放著吧。我們得先把現有的三個區塊交叉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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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洛略帶懷疑地望了他們一眼，但最終還是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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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他一走，三人對望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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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不能讓資料全部集中在她手上，」陳志恆低聲說，「哪怕她現在看起來是站在我們這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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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確實幫過我們不少，」黃詠珊說，「但她的立場一直是單方面行動。她跟K9的關係太曖昧，甚至不一定全屬於我們這一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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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周浩然把一張資料分頁翻過，指著某個標示的舊工地說：「但我們也不能排除她是因為什麼原因才被困起來的，也許她是唯一沒背叛過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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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題是，我們連誰算背叛都還不知道。」陳志恆嘆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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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圖上，K9早期活動的幾個據點被紅筆圈了出來。其中一個，正是彩霞邨。那也是林映雪最後一次被定位到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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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要回去那裡。」周浩然忽然說，「不只是因為她曾被困在那，更因為那裡可能藏著K9計劃的初始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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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寨拆遷後的土地使用，是整件事的關鍵。」黃詠珊點頭，「而那些地政資料……也許就是下一道鎖的鑰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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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微光初現，天未亮，路未明，但至少，他們知道了彼此還能並肩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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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失真與欺瞞的交錯迷霧中，唯有這三角陣線，還能稍稍帶來些許踏實的重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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