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李芝忙道王爺恕罪,鄭祁崑瀟灑擺手走出廳外,一行人送著這尊王爺走出小院,臨了,鄭祁崑轉頭對李芝道:「對了,李芝先生,那就麻煩您用岳寧的名字寫封拜帖到雲峰何家,再交給季紅寄出即可。」
「是,」李芝應道,又問:「既然如此,王爺可有預計何時啟程?」
「嗯,初一那天定能啟程。」鄭祁崑幾乎不假思索,話中自帶一言九鼎的風骨。
接著,他又想起一事,對李昊雲笑道:「小昊雲,小王我答應你的事可沒忘記,只是前幾天忙碌,離開前再帶你去挑選禮物,可好?」
李昊雲先是愣怔,隨後轉為欣喜,抱拳躬道:「當然好!謝王爺賞賜!」
「哎呀,這麼生分,小王更迫不及待離開郡王府了。」他朝師徒倆道:「小王我走啦,免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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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昊雲覷著鄭祁崑與梁石華走遠,回頭撒腿跑蹦跳回屋子裡,亢奮不已地上上下下來回查看,先是探頭探腦看遍架子上所有稀奇古怪的西洋擺飾,再是把書案上的精雕細琢的文房四寶摸了個遍,最後也不顧有沒有洗手洗腳,鞋子一踢就跳上巨大的架子床上,把香軟的床撲了個滿懷。
他翻身打滾,笑得不亦樂乎,這郡王府實在是太舒適了,恨不得梁石華多塞一些公務給鄭祁崑,讓自己多留幾天郡王府。
李芝幾乎沒見過他這麼開懷過,不禁感嘆。他在對面的椅子正襟危坐道:「昊雲,為師必須提醒你,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
李昊雲一個翻滾,把頭埋進了軟被堆裡,不愛聽。
李芝垂下肩膀,語氣溫和下來:「此去離開太溪,不知什麼時候才會回去,只是你需有所知覺,來日你若回到太溪,為師希望你不要嫌棄過去的生活方式。」
李昊雲一聽,便不躁動了,他埋在被子底下的聲音悶地傳出來:「師父,您別小看我,什麼樣的日子徒弟我都能過下去。」
他冒出一顆小腦袋瓜,對李芝道:「我不會嫌棄師父跟我一起度過的日子,過去沒有,未來也不會。」
李芝笑了笑,坐到床邊,李昊雲又幾個翻滾,枕在李芝的腿上,嘻嘻笑道:「師父。」
李芝動作輕柔地撫他的髮,笑罵著:「都多大了,還愛撒嬌?」
「再過不久就會長得比您老人家還高還壯了,到時候就不能跟您撒嬌了,花開堪折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
李芝無可奈何:「乖徒,你運用詩句的功力真是一流。」
李昊雲得意:「師父過獎,名師出高徒。」
李芝笑嘆:「待會我要寫岳寧的拜帖給何家,你要不要也寫封信給清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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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昊雲笑容驟消,不發一言,滾回了枕頭堆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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腿上沒了重量的李芝心道不好。這幾日,只要一提到何清文,這孩子就瞬間變得彆扭非常,先是不聞不問裝做沒聽見,接著開始一個人生悶氣,最後把何清文的信拿出來左翻右看,再失神落魄地塞回衣襟裡。
此刻角落的李昊雲又掏出何清文的信鑽牛角尖,反覆咀嚼著信末的那句「我在雲峰等你」,他首次見到這句話時,本來還感到有些不以為然,可如今隨著他們身在肅州,他才察覺,他與何清文的確是越來越接近了。
他不知怎地就有些緊張起來,面上若無其事,實際上心中千頭萬緒都被又苦又密的麻布給包裹了起來;相思像隻餓了三天的老鼠,想要咬開布袋,把裡頭啃得七零八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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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李芝應下西席一事後,見李昊雲糾結的模樣,道了句:「不識離別苦,難知相遇歡。」
李昊雲聽了嗤之以鼻,只覺得他師父站著說話不腰疼。
可現在,還真被李芝說中了一半,李昊雲平生首次嚐到了所謂的離別苦,這苦還韻味綿長,隨著他的旅程一天一天接近雲峰,也彷彿一天一天在他舌根作祟,彷彿要散去,又突然回甘;一下情怯,一下欣喜,叫他無法忽略,迫使他直視,讓他不得不面對。
李昊雲即刻就想打退堂鼓,興許是怕何清文根本不在意他的這些心思,更怕自己見到他後生氣不起來——那樣的話也太沒出息了。
大抵李芝說的這離別苦,最苦在於知道這段離別有盡頭,使人迫不及待相見,卻又叫人患得患失;拿起後放不下,連買帶送地給人一場近鄉情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