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榆河 - 第三十五章（中）

導讀：連續幾天都跟著破四舊的隊伍去看，承山承闊承廣哥仨也感到煩了，於是就去找梁德凱聊天，承山還拿著一個獎狀一樣的東西去給德凱看，是什麼東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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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中）

“三嬸、桂花，是今天我去找七舅爺看到的，這還能有假麼，各家各戶的菩薩香爐不是被打碎了就是被扔進了溝子裡，唉，這不作說的。”

桂花婆婆這才明白，原來老三家的今天去找七弟了，難怪她曉得，老三家的說話從來都是添油加醋，不過關係到菩薩，她應該不會瞎說。

“乖乖隆的東，這不得了啊，都敢得罪菩薩啊。”桂花婆婆吃驚不小，“老三家的，你今天去找他們七舅爺做什麼？”

“唉，話說來長啊，也不怕三嬸你笑話。”老三家的歎了一口氣，繼續說道，“你們也曉得，承海的親是雪珍做的媒，人家姑娘好得不得了，不曉得比我們承海好多少。”

“是的是的，承海定親的時候我們見過一次的，雪珍的眼光蠻不錯的。”

“都定親這麼長時間了，承海呢也不小了，所以我們請雪珍幫助去說看看能不能中秋前能帶到人的，這話呀是幾個月前的事了。”

“啊！恭喜你呀，三嫂，我們一直還把承海當小孩的，這都快要結婚了。”桂花一聽說承海要結婚了，情不自禁地插了一句。

“唉，哪曉得這話和雪珍一說，話還沒有說完呢，就被雪珍罵了一通。”

“啊！？”桂花婆媳這一聽吃驚不小，都急忙放下手中的活計，拿了個長板凳，坐在老三家的旁邊。

“雪珍說，承海還小啊，怎麼這麼著急的，房子還沒有呢，我說這莊戶人家哪有為了結婚造新房子的，不都是收拾一間出來結婚的嗎？”

“三嫂，這是的，現在建個三間的五架梁，少說也得要一百錢，梁家莊沒得幾家能拿得出來的。”

“可不是麼，可是雪珍還不依，說要是人家陪個大式樣，這傢俱往哪裡放？唉……”

“啊！三嫂，這還了得……”

“雪珍見我們不同意，又說承海還小，再等兩年也不礙事……我一聽就火了，我說你１８歲就嫁到郭家去了，承海今年都已經２０歲了，還等什麼，這周圍哪個不是十八九歲就結婚了？”

“是的是的。”

“後來說到再三，才同意我們把承海弟兄倆睡的房間和大間用石灰刷了下子，讓承山睡到廚房裡去，雪珍才勉強同意去幫助說。”

“老三家的，那說成了沒有？”

“可雪珍說要等房間刷了，她回來看了同意了才肯去說。”

“哦，乖乖隆的東，雪珍好傢夥呀。”桂花婆媳聽了心中暗暗吃驚，不由得想起了那年老三拉雪珍下河尋死的情形。

“三嬸，托祖宗的陰福啊，人家一聽說房間收拾好了，二話沒有說就同意了。”

“這好啊，三嫂，恭喜啊，咱這祖墳上冒青煙了，什麼日子？”

“今天早上雪珍才帶話過來，說日子由我們定。”

“哎呀，老三家的，像這麼懂禮數的人家不多啊。”

“可不是麼，三嬸，早上才得到消息，下午我就去找七舅爺幫助選日子，哪曉得破四舊把９隊砸得一塌光。”

“啊！老三家的，他七舅爺怎麼說的？”

“七舅爺家裡的神龕菩薩也統統被砸得精光，還差點把七舅爺給打了，說他幫人算命也是四舊，不肯他再算的，要不是貧下中農，就拉出去批鬥了。”

“哎呀，嚇死我了。”桂花婆婆聽了心驚肉跳，七弟那身板哪經得住這麼折騰。

“看到七舅爺家被砸成那個樣子，三嬸，我都沒有好意思開口啊。”

“哦……”桂花婆媳聽了這麼半天，這才明白了老三家的這大晚上過來的目的。

“所以……三嬸……”對於求人這件事，老三家的說話就是這個技術，從來不直接說出來，轉彎抹角說半天就能讓別人知道她要來做什麼。

屋子裡沉默了一陣，桂花婆婆心中說，這事呀都撞在一起了……要是自己不出面的話，承海這事黃了的話就不得了了。

“老三家的，我不敢說這事包在我身上，明個子我起個大早，去七舅爺家看看。”

“好的，三嬸。”老三家的沒有想到桂花婆婆這麼爽快，急忙從衣兜裡悉悉索索地掏出幾張皺巴巴的票子，又捋了捋平，遞給桂花婆婆，“三嬸，這是定日子的潤筆費，你幫助先收下。”

“老三家的，這個倒不要，我去找他，這個可以省下的。”

“這如何使得，三嬸，要是七舅爺不幫忙，我錢再多能找誰去。”

“唉，也好吧，我先收著。”桂花婆婆心說，要是不把錢收下來，老三家的說什麼都不會安心。

“三嬸，那就有勞駕您了，說了這麼半天，都耽誤你們吃夜飯了。”說著老三家的站起來，邊謝邊走。

“三嫂，這天都黑了，沒有亮葉子，你走慢點，叫承闊二娃送送你。”

“不用，這路都是熟的，我看得見的，你們快點吃夜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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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三家的走遠了，桂花婆媳才把稀飯端上了桌，每個人都餓肚子，先蘸著鹽鹵喝一碗再說。

“媽，三嫂給了２角錢，七舅爺只是要５分錢一次啊。”

“桂花，她也是著急啊，你看這所有的事都碰在一起了，不這樣不行啊。”

“唉……”

“要是不收下來的話，她一夜都不會踏實，不過七舅爺肯定不會收，就是收的話也只會收５分錢，不過我倒是蠻著急的，不曉得那幫紅衛兵把你們七舅爺怎麼樣了，這也來得太快了，這耳朵才聽到破四舊，沒有想到這麼快就做起來了。”

“也是呀，怎麼會先到九隊的？要是按順序來，也應該先到一隊啊。”

“桂花，這你就不懂了，這種事情肯定是不按規矩來的，不過咱家神櫃上的菩薩怎麼請下來呢？”

“媽，找個地方把菩薩藏起來。”

“桂花，這不作的……給你們說個白吧，過去有幫土匪打劫了一個廟，就把菩薩扔到溝裡去了，當壩用，有個知書達理的讀書人路過，看到菩薩臉上都是泥漿，於心不忍，說罪過罪過，就用水幫助把菩薩的臉給洗乾淨了。”

“哦，這好事呀，這人到底是讀書人，跟土匪就不一樣。”

“還好事呢，菩薩一看就生氣了，說這個幫他洗臉的讀書人是在給他抹花臉，於是就給這個讀書人降罪了，收了他命裡的文曲星，結果這人一輩子連秀才都沒有考上。”

“啊！？奶奶，哪有這麼不講理的菩薩？”

“是呀，所以這菩薩不是能隨便動的。”

“這可怎麼辦？”

“我也不曉得怎麼辦啊，估計明天也不一定會到我們隊破四舊，明早順便問問你們七舅爺，聽聽他怎麼說。”

“是的呀，這不能隨便弄的，這可是大事。”

說白，就是講故事，但是這個白表示這個故事的真實性幾乎為零，在極大的程度上是杜撰，沒有一絲事實為依據，比一般的故事還荒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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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四舊一夜之間就吹遍了整個八一大隊，無論是誰，茶餘飯後田間埂頭，話題都離不開破四舊，要問這當中最著急的，當屬梁德凱。

梁德凱門前的大路，只要有熟識的人路過，都要被叫過來聊幾句。承山承闊承廣幾個沒有事情，每天都會跟著破四舊的隊伍去每一個生產隊，對破四舊的實際情形，比吳大宏知道得都多，他們也知道梁德凱想知道這情況，被看見了肯定會被拉住，耽誤了看破四舊，反而不好，所以哥仨一合計，故意繞開了梁德凱。

說來也怪，這都開始破四舊好幾天，就是沒有到梁家莊，梁德凱依舊拜著佛、燒著香。

連續看了幾天的破四舊，都是千篇一律的砸佛像、燒書……承山哥仨也開始膩了。

“三哥，今天還跟著破四舊的隊伍出去麼？”承闊承廣像往常一樣來找承山。

“不去了，沒有意思，除了砸佛像燒書還是砸佛像燒書，反正對這些東西我也不感興趣，燒掉拉倒。”

“這才看了三四天啊，三哥，就是一天一個生產隊，還有十幾個隊呢。”

“不去，那個喝水的瓶子昨天不小心被砸斷的菩薩碰碎了，我得找二伯再要一個，誰能想到佟乾家的菩薩竟然是石頭的，那麼硬，要不我的瓶子也不會碎。”

“啊，三哥，這是你第幾次要瓶子了？”

“能有幾次，不過才三四次，再說了，他要那麼多瓶子有啥用？”

“啊……”承闊承廣聽了打心眼裡佩服。

“今天我要拿樣東西給二伯看看，你們先等等我。”承山說完，走出了廚房裡自己的房間，進來大屋，推開了他哥的房間，拿出了一個用紅線紮起來的卷起來像獎狀一樣的東西，“走，去二伯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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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伯。”

“二伯，我們來了。”

正坐在門口樹下一籌莫展的梁德凱，看到哥仨走了過來，猶如見到了救命的稻草，立刻眉開眼笑。

“哎呀，承山，這兩天你們都到哪裡去了，搞得我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

“二伯，我們這兩天跟著紅衛兵去看破四舊了，好幾十號人呢，我們隊只出了兩個人。”

“哦，這我曉得的，不就是寶財和承幹麼。”

“是的，其他隊都出了好幾個人的……”

“這你就不懂了，承山，誰叫我們隊最小呢。”

“二伯，昨天紅衛兵到佟乾家，他們家的那個菩薩竟然是石頭的，把我的喝水瓶子給碰碎了。”

“啊！？連佟家他們都敢去啊……”梁德凱這一下子吃驚不小，驚奇從臉上一帶而過，繼而又警覺起來，“乖乖隆的東，佟家的菩薩是石頭的……不會是玉石的吧”

“是的啊，把我的杯子給碰碎了。”承山沒有心機，絲毫沒有察看到梁德凱的表情變化。

“佟家還四舊了什麼啊？”

“二伯，還燒了很多書……”

“二伯，三哥說得不全，是這樣的，本來紅衛兵都不敢對老地主怎麼樣的，都只想做做樣子的，哪曉得一到佟家……”

“就你會說。”看到承廣搶嘴，承山很不高興地瞪了他一眼，承山的目的是想再弄一隻玻璃瓶子，賣賣關子吊吊梁德凱的口味，這樣就好要瓶子了。

承闊看到他倆的樣子不住地嘿嘿發笑。

“二娃，別聽他的，你繼續說。”梁德凱瞟了承山一眼，也不理他。

“破四舊的一到佟家門口，老地主反而出來迎接，說歡迎大家到他家破四舊。”

“啊！？”這下子梁德凱感到新奇，“二娃，繼續說。”

“老地主叫他們搬出了兩口箱子，打開一看，全部是書呀什麼東西的，燒了半天。”

“二伯，那書比毛喪紙要難燒多了。”承山忍不住在旁邊插了一句。

梁德凱聽到承山插嘴，就當沒有聽見，也不理他，倒是承闊在一旁笑個不停。

“沒有想到佟乾會這樣，不是一直老氣橫秋的嗎？”

“二伯，這回老地主客氣得要命，後來才曉得……”

“才曉得什麼？”這回梁德凱倒著起了急。

“原來老地主的大兒子寫過信給老地主，要老地主積極參加破四舊的。”

“這就對了，我說呢，人家聰明著呢，難怪能做大幹部。”

“不就是做幹部麼，有啥了不起的。”承山見梁德凱不理他，開始敲著手中的那個卷起來的紙，梆梆直響。

“做幹部作用可大著呢，你還不懂啊……哎、哎，承山，你手裡是什麼東西？”梁德凱聽了承山不著調的話氣不打一處來，聽承廣說了半天，竟然沒有注意承山手裡拿著東西。

“二伯，你看。”承山解開手上的卷紙，送到梁德凱面前，承闊承廣也不知道是什麼東西，急忙把頭湊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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