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遊戲 - 踢皮球

這是一場畢業前的狂歡，我們選在一個海邊露營。海風帶著鹹味與濕氣，夜色在沙灘邊緣擴展，都市的孩子幾乎沒有機會看見者滿天星斗，每個人都喝得有些茫，篝火的木柴爆出火星，將臉照得忽明忽暗的，身後的影子似乎在跳舞。

男孩A興奮得喊「欸欸欸，你們快來看這個！」在沙堆裡挖著東西。剛開始大家以為是什麼瓶蓋、寶特瓶、海廢之類的無聊玩意，直到看見他挖出那個東西。

一顆形狀幾乎完好的骷髏頭。「哇靠，這是……」男孩B湊過去打量，「道具嗎？還是……真的？」

那顆頭骨有些泛黃，後腦有缺口，牙齒意外地完整。月光從空洞的眼窩裡透過去，有種說不上來的不對勁。

「太酷了吧！」男孩B興奮得像小孩拿到新玩具，「真像足球耶！」

他一腳把骷髏踢起，膝蓋頂了幾下，像在熟練地練習帶球。

「真的假的？別亂碰啊？」女孩A尖叫一聲，臉色慘白地退了幾步。

「別亂碰……」我皺起眉頭，「那搞不好是真人骨，亂踢不太好？」

「哎呀~放輕鬆啦，不會怎樣的啦。」男孩A把骷髏撿起來，隨手拍了拍。「說不定是什麼道具，誰會在沙灘埋這種東西啦？」

「是啊，這種東西，說不定就是某個遊客掉的。」男孩B說完，抬腳又是一下，「傳球！」

「來場骷髏足球吧！」

「太酷了！我來開球。」

男孩把骷髏踢得高高飛起，在沙灘上留下一道道模糊的痕跡。眼窩裡卡著細沙，像是一直無聲的淚。

女孩B站在一旁，沒說話。直到骷髏突然朝她滾來，她驚叫了一聲，本能地抬腳，一腳把它踢了回去。「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她低聲說，像是對什麼道歉，不是對我們。

我盯著那顆頭骨。明明剛剛還在那邊，怎麼這麼快就到了她腳邊？它好像，是自己「滾過去的」。

後來，男孩們玩膩了。他們說要「送它回家」，把骷髏像垃圾一踢進海裡，我看著它隨著海浪漂浮、翻轉、直到消失。

篝火燒到只剩灰燼，但酒精還在血液裡打轉，肆意的笑聲在夜空中飄盪，他們說這是他過得最瘋的一晚。

那天之後，我再沒看見那顆頭骨，但我看見了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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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說男孩A凌晨騎車出門時，撞上拖板車。人被捲車底，頭顱當場被輾碎，腦漿散了一地，當場斷氣。據說司機都嚇傻了，不斷說著「是他自己往車下鑽的」

起初，我只是震驚。直到……

男孩B在工地摔下樓梯時，腦部剛好被一柄鋼筋貫穿，當場斷氣。但，深夜時分，他怎麼會獨自去工地？

女孩B被發現倒在浴室裡，頭撞在浴缸上，頸骨呈現九十度骨折，窒息而亡。可是她家浴室地板鋪了防滑阿？

我開始覺得，這一切應該有什麼關聯。

女孩A她說夢到有人把她的臉按進沙裡，一直踢她的頭。

那一刻，我找到關聯了！是那一晚！

那一晚，去露營的人，一個個相繼出事，我開始害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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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顆骷髏本來就是一場遊戲的開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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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翻著那晚的合照

拍攝時間：晚上10:26，地點：露營海灘。

合照裡，我們六個人笑得燦爛，像什麼都沒發生。直到我注意到遠方的海面上，有個模糊的影子，不是在岸邊。是在水裡。那人影站在海中央，水卻只淹到她膝蓋。那片水面靜得不自然，沒有浪，沒有倒影，像是一面被撕裂的鏡子。她穿著白色洋裝，頭髮濕答答地貼在臉上，看不見五官。我放大畫面，那不是臉！或者說那是一張骷髏的臉。

她就那麼站著，看著鏡頭。不，她不是看著鏡頭，而是……看著我們。

她的腳邊，浮著一團模糊的東西，像是那晚我們踢進海裡的那顆頭骨？我不敢肯定。但從那天之後，我開始做夢。夢裡，海水翻湧，一顆頭慢慢從深處漂上來。

它一下一下撞上我的腳踝，帶著重量的撞上我得腳踝。我想逃，腳卻像陷在沙裡。那顆骷髏仰著頭，嘴巴張著，眼窩對準我。我聽見一個聲音，從水底湧上來。

那晚過後的幾天，我總感覺腳底發冷。腳踝總是莫名的瘀青，我不知道怎麼了。但我有種直覺，那場骷髏足球是事件的開端，我沒有參與踢球，這成了我唯一的心理慰藉。可我知道，這種安慰是脆弱的，因為我曾經站在他們中間。只是選擇不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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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總是聽到一個聲音在對我說「來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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腳踝上的瘀青總是不請自來，洗澡的時候發現，總像是有什麼東西悄悄來過，但又什麼都沒留下。有一次我半夢半醒地感覺到，有冰冷的水從腳尖往上爬，我掙扎著醒來，只看到地板上乾乾的，什麼都沒有。

那個夢又來了，這次我沒醒。那顆骷髏從水中緩慢地漂過來，頭骨像是泡過沙糖水，晶亮又透明，牠浮在水上，用空洞的眼睛盯著我，嘴裡喃喃：「只剩你了，來玩吧。」我尖叫著從夢中驚醒，滿身冷汗。

有人說，那只是場意外。有人說，是畢業前的玩笑開太大。但我知道，這不是巧合。3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pWrL9FfvFd

我們踢走的，不只是骷髏，而是一個曾經存在的靈魂。3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WRRm8CLhxE

她也許沒有墳，也沒有名字。她可能死得悄無聲息，被埋在沒人注意的沙裡。她只是想要一點被看見的機會，只不過，我們把她當成球。

媽媽曾經在我耳邊說：「你怎麼對待死者，將來也會有人那樣對你。」我從來沒有那麼清楚她的意思。我沒有踢那顆頭，但我也沒有阻止他們。我看見了，卻沒有做什麼。

就像那個女孩，站在海中央，看著我們。她什麼也沒說，只是看著。

從那次之後，我開始記錄奇怪的事、找資料、研究每一個可能性。

我不再逃避，而是選擇理解。或者至少，不再視而不見。

因為我知道，這世界上有些事，不能解釋。

但不能解釋，不代表它們不存在。

那真的是意外嗎？但我找不到證據，我沒辦法解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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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少…它還在邀請我一起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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