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的結局是走向毀滅或者是永恆的混亂 - 第四章-2 長城的日常

在長城的萬里高空上，銀灰色的無人機群將整片戰場一覽無遺的收入視野中。

但就算是讓沒有溫度的冰冷機械，隔著無機質的鏡頭放眼看見，那黑色浪潮覆蓋大地的景色，依然宛如世界末日般令人發自內心感到恐懼。

無法看到盡頭的黑暗浪潮，正肆無忌憚地吞沒人類曾經踏足的大地，

就算是岩石縫隙間不斷有金屬暴雨的使勁拍打，高空的鋼鐵羽翼不斷投下橘紅的火焰，牠們依然沒有任何的遲疑。

牠們不知恐懼唯何物，一切的行為都是遵循著本能，聽從銘刻在基因中的命令。

就算身旁不斷有同伴逝去，刺鼻濃稠的血液四濺在眼前，完成那唯一的使命，正是牠們誕生的原因。

在比肩猛烈砲火的野獸嘶吼聲中，成千上萬的黑尤吞沒所到之處的一切鋼鐵水泥，勢不可擋的不斷向前，直到那堵高牆擋住牠們的去路。

它是人類這個世代最偉大的建築，也是歷史上最為複雜的戰爭堡壘。

人類的驕傲之一，人類最後的希望之一──西部長城。

無人機在高空確認黑尤已經進入效力打擊範圍後，立即將訊號回傳給戰情中心，很快無數的火炮陣地就在統一調度下開火。

漫天的砲彈、火箭彈被射向天空，隨後在重力的作用下落下。

宛如小行星撞擊般，黑色的浪潮中掀起大量的水花，成片的黑尤在反應過來前就已經化為血肉模糊的碎塊。

在無數各型遠程武器的射擊下，長城的每一輪齊射的威力，都不亞於任何一場傳統戰役的總和。

而隨著火炮的開始效力射擊，將源源不絕的黑尤浪潮從中截斷，隱藏在山石間的中小口徑火炮相繼開火，快速收割著黑尤毫無價值的生命。

當發現大型或棘手得黑尤時，則會讓裝甲部隊直接穿插斬首，確保不會有任何漏網之魚。

分割、包圍然後殲滅，這是靠著無數烈士犧牲換來的戰術成果。

然而這樣的戰術就算在這幾年下來，已經被前線將士打磨的幾乎完美無缺，每次的戰鬥依然會有著不小的傷亡。

但這就是戰爭，是這場戰爭每時每刻都會出現的……日常。

「效力射擊開始了，樂兒我們準備進場。」

「嗯!」

在火炮開始落入戰場的同時，兩架直升機快速掠過黑尤浪潮的上方。

當抵達預定位置後，兩架直升機快速傾瀉火箭彈，短暫的在黑尤群中轟炸出一片空地。

「八將、黑水確認抵達位置，開始作戰。」

緊接著兩抹不屬於戰場的嬌小身影，飛快從直升機的機身中跳出，拉著繩索抵達正被黑尤迅速吞沒的地面上。

「樂兒照計畫，尋找變種黑尤。熊將、鶴將，速速前來!」

隨著邱瓈話音落下，兩名體格高大的武將就出現在了她的身後。

兩名武將都有著近三米的身高，其中體格較粗壯的雙手都拿著槌子，而體型偏瘦高的那位則是著拿弓。他們在面對揮舞利爪撲來的黑尤時，立刻就以同樣的速度清理戰場。

「邱……不對，八將果然好強。」

『我們也不能落後，樂兒我們上吧!』

「好，麻煩上尉了。」

看著邱瓈和兩位武將的橫掃戰場，樂兒也隨即將身體的控制交給上尉。

這時幾隻黑尤已經衝上前，張開利爪準備撕咬面前的女孩，但在下個呼吸的瞬間，黑色的刀刃就切過牠們的身軀，只在空中留下碎裂的血肉。

與和人類的戰鬥不同，人與野獸的戰鬥就只會是單純的廝殺而已，因此上尉沒有任何的顧慮需要去思考。

很快女孩的身影就拖曳著銀白的軌跡，橫掃起戰場上的一角。

女孩的身影所到之處，沒有任何的黑尤能夠倖存下來。

就算少數黑尤意識到女孩的危險，想要本能的號召同伴反擊或者轉身逃跑，也會在轉瞬間被輾碎。

在戰鬥的過程中，上尉手中的武器不斷地變化，她手中時而是刀、時而是劍、時而是槍。就算黑尤揮動鋒利的利爪，也根本沒有任何反擊的機會。

「黑水，你的東北方向發現變種個體，盡速將其殲滅。」

「黑水收到。」

每一名異能者都能收割成上千的黑尤生命，搭配上無數普通軍人的支援，如果沒有任何的意外發生，黑尤或許就會這樣一直被阻擋在長城外。

但要是這場戰爭能夠如此單純，那也太不真實了。

很快上尉就跟隨護目鏡上的指引，越過層層黑尤看見目標顯眼的身影。

黑尤最大的特徵是超出人類想像的進化，簡單說就是把正常生命需要上萬年的進化過程，壓縮成跟呼吸同樣短暫的瞬間。

而任何的生命進化都是基於環境需求，黑尤也不例外。

因此在有著相同環境需求的黑尤，就算彼此是獨立著進化，往往外觀也會在趨同演化下相差無幾。

就算是歷史紀錄上的最大規模黑尤攻勢，也能夠從體型大小和功能，大致區分成幾個種類。所以一旦開始戰鬥，人類只要大致知道黑尤組成的種類，就能靠著更為優秀的偵查和調度能力，事先調遣和擬定好對應的作戰力量應對。

但生命之所以令人著迷，就是因為它總是能給予人們完全意想不到的驚喜。

『上尉後面!』

樂兒的直覺敏銳地察覺到危險，她連忙高呼提醒上尉，下一秒上尉迅速用黑刀擋下分泌著黏液的。

不同於隨處可見的兩米或一米級人型黑尤，偷襲的漆黑野獸與牠的同伴已經除了顏色以外，全身上下就沒有任何相同之處。

牠的皮膚表面的各處長滿肉瘤，碩大的獨眼中還包裹著更多密密麻麻的複眼，背部突起許多尖刺的脊椎骨，也長出三根類似昆蟲的畸形肢體；彷彿牠就是從人類恐懼的深淵中爬出，經由褻瀆之神誕生的不可名狀之物。

如果此刻有其他人看見上尉面前的這隻黑尤，恐怕他這一生都不會想再看恐怖片了。

「樂兒你還好嗎?看來這隻就是變種個體了。」

『咦?沒事，上尉怎麼了嗎?』

在看清楚變種黑尤的樣貌後，就算是上尉也多少有些被震撼到，所以很自然地擔心起樂兒會不會嚇到，但看來她是白擔心一場。

變種黑尤的數量相比與不見邊際的黑潮來說並不多，至少根據這幾年的人類觀察中，上萬隻的黑尤中才會誕生一隻變種個體。

但這些被標記為變種個體的黑尤，往往不會遵循著演化規則，會突破人類對生命的理解，展現出遠超普通黑尤的威脅。

解放軍過往的紀錄中，就有支重型合成裝甲旅遭遇過少量變種黑尤後，他們連呼叫支援或者反擊的機會都沒有，便消失在戰場上。

一旦發現變種黑尤出現，為了避免變種黑尤在長城防線撕開裂口，這時就會需要精銳部隊進行斬首打擊。而這個時代除了遠程武器外，最高效和簡便的斬首武器便是異能者們。

上尉在反手擋下畸形的手臂後，立刻抬腳踢斷黑尤想要偷襲的另外一隻手臂。

隨著手臂骨骼碎裂的巨響，黑尤在還未理解狀況發出任何嘶吼前，下一聲清脆的斷裂聲就從牠的脖頸處傳出。

在上尉緊握著刀柄用力敲打下去，雖然黑尤的皮膚十分堅硬，但在衝擊力作用下，皮膚底下的神經、血管與骨骼依然被輕易破壞。

然而這樣的攻擊對人類或許是致命，但對黑尤可不是。

上尉清楚黑尤生命的旺盛，因此她沒有猶豫，緊接著就將刀刃刺入黑尤密集的複眼中。

冰冷的刀刃在接觸溫熱血肉瞬間，就宛如冰山般開始融化。

融化的黑水沿著血肉縫隙，快速通過淋巴腺、血管和未知的管路器官，流竄過黑尤的全身上下。

「樂兒，如果未來遇到沒辦法從外部輕鬆解決的敵人，就可以轉換思路，從內部將其破壞。」

當黑尤意識到上尉的舉動時，牠已經無法動彈。

進化為黑尤帶來高速思考的大腦，讓牠可以清晰感受到身軀的變化，但就算知道下一秒會發生危險的事情，牠卻沒有任何方式做出改變。

身軀內那些彷彿是菌絲般的異物，正不斷從刺進眼珠的黑刀蔓延開來，讓未知與死亡的氣息蔓延全身上下。

基因內的枷鎖卻令牠只能無能掙扎，生命的本能令牠恐懼。

這大概是牠從誕生後，第一次體會來自未知的恐懼。

碰──!

在黑尤重重的倒下後，遍佈全身的黑水就彷彿是從岩石縫隙中綻放的花朵，從堅硬皮膚的內側紛紛竄出。一朵一朵宛若代表生命誕生的花苞，肉眼可見的從碎裂開來的皮膚縫隙中長出。

隨著花苞逐漸打開，黑尤的生命迅速消逝。很快的，牠就停止了掙扎。

「這樣就結束了。樂兒，接下來就像練習時一樣，交給你了。」

『好的。』

配合著樂兒呼吸的節奏，上尉將手放在黑尤的屍體上，感受著還生命未完全退去的溫度。

然後女孩的掌心開始湧現出黑水，將花朵與屍體一同包裹。在短暫的幾秒過後，當女孩將全部黑水收回，地上就只剩下一具空蕩蕩的軀殼，作為生命曾經短暫存在的證明。

『呼……好多了。』

「會很難受嗎?」

『嗯──嗯，不會，但就是有些難過。明明牠們都那麼努力了，卻還是沒能成功。』

樂兒在吞噬黑尤的同時，會感受到許多的事物。

可能是黑尤的記憶、情緒與痛苦，也可能是生命本能對生的執著

年幼的女孩並無法完全消化這一切，只能不斷地積累在內心深處，最終只能理解他們內心有著某種失落的強烈期盼。

「別擔心，死亡絕對不會是生命的終結。尊重生命中所有的一切，然後繼承他們的意志，將他們的意志記銘記在心中。這就是對他們最好的未來。」

對於這個世界來說，或許生命誕生只是短暫的剎那，在這充滿殺戮與血腥的戰場上，更是不值一提。

但死亡並非是生命的悲劇與終結，而是另一個生命誕生的喜悅與希望。

牠的死亡將成為另一個生命繼續向前的動力，牠的意志化做繼續進化的力量。

牠的一切都將回歸於起點，回歸一切的起源繼續存在。

「再說，那些原本就是你的部分，收回來也沒甚麼。」

『咦?』

「啊這……之後在跟你解釋。先專心眼前的戰鬥。」

久違無休無止的大規模戰鬥，讓上尉有些忘我，她趕緊轉移話題。

雖然這樣的轉移話題很粗糙，但單純的樂兒沒有多做懷疑，很快就選擇相信上尉。

「黑水注意，西南方向發現不明大型種，請嘗試將其殲滅。如果無法殲滅就改為阻擊，半小時候交由航空部隊處理。」

這時與戰情中心傳來指令的同一時間，超過六米的黑尤嘶吼著從黑色浪潮中站起。

牠龐大的身軀宛若黑色海洋上的海嘯，這樣的體型就算只是單純的衝撞，可想而知必定會給長城帶來不小的損害。

「黑水收到。」

上尉說完看了看四周，在確認最佳的接近路徑後，她便將黑刀拔起，重新跳入漆黑浪潮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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