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希望你好好的 - 013. 春節之後，我們離婚吧

那日之後，周一齊時常早出晚歸。

其實我能夠理解，一個沒有溫度、沒有愛的家，誰稀罕回？

日子一寸寸過，我也沒去注意是從幾月幾號開始，周一齊忽然過起了夜不歸宿的生活，而整個四十坪大的屋子內只剩我一人替它增添溫度。

偏偏我又是個沒什麼溫度的人，以至於整個房子變得很冷清。

一路到了十二月二十號，再過五天就是耶誕節了。

忽然想了起來，去年耶誕節是周一齊剛好排休，當日特別給在醫院值班的我送飯。

我想，今年應該是不會送了。

耶誕節當天是星期一，早上叫醒我的是一縷竄進屋的天光。我迷迷糊糊的坐起身，閉著眼摸索手機的位置。

成功拿起手機後，睜眼一看，餘光瞥見五根腳趾頭從被窩裡露出，那個膚色一看就不是我的。

我側頭一瞥，那人也慢慢睜開了眼，我定格了一會，不小心沒握緊手機滑落到被褥上，卻不知底下是代表男人最重要的部位。

他疼的把我跩向他，也同時把我手臂的肉給捏疼了。

「嘶——」

我倒抽一口氣，不僅是因為痛覺，還因為我們此刻的距離很近，近得可以看清楚彼此的每一根睫毛和每一寸肌膚。

我聽見自己心臟突突地跳。

為什麼？

第一次有了這種感覺，而腦中頓然浮現數種猜測。

可能是因為太久沒見他；可能是我們久違的一起甦醒，讓我覺得有些新奇；可能是我望盡他眼底，卻沒見到一絲冷漠無情；又可能只是我太想他，以至於夢見了他。

我希望是第一種可能。

只可惜，他的聲音來的湊巧，巧到我來不及反應，就已經被壓在他身下。

「妳有多討厭我，需要這樣叫醒我？」他皺著眉心，盯著我看。

我腦子裡一遍遍地回憶剛才發生的事，好像⋯⋯有了眉目。

原來我，不是在作夢。

原來我，會期待他回家。

原來我，不知不覺間習慣了他的存在。

「手滑。」我故作平靜的說。

他輕笑，翻過身在我身邊躺下，仰望著天花板上的吊燈，忽然說了一句毫不相干的話：「妳知道昨晚停電嗎？」

「有停？」

我坐起身瞧他，明明事前我沒聽說過這個消息啊。

「沒必要知道，否則妳又睡不著。」

聽言，我有些怒了，不是因為被調侃，而是因為，要是我昨晚醒來發現沒有燈，該怎麼辦？他有想過後果嗎？

但責問的話還未說出口，便被我堵在喉間。

我好像也沒資格怪他，明明是我都不去看管委會的公告。

直到今日，我才意識到一件事。

原來我，很依賴他。

我在心底嘲諷自己，面上卻是不作聲和不顯露情緒，默默往廁所走去。

打開水龍頭，也沒調到熱水的位置，直接掬了一瓢水往臉上一潑，瞬間清醒了許多，理智上是如此，可心卻不是。

之後的好幾次早晨醒來，我都會想起今年耶誕節的清晨，每回想起，心依然會為之一動。

其實我知道，我就是有點心動了。

那天早晨，不經意的瞬間，我感受到的不僅是來自周一齊的溫度，更多的是那顆似乎在悄然恢復，並重新跳動的心。

——————

幾週之後，日子飛逝到小年夜當天。

一大早，周一齊開車載著我先回了娘家。

當天晚飯過後，約莫七點半，我和他再次一起被趕出了廚房，甚至到了被掃地出門的地步。

總之，我們被迫在路燈淒涼的荒田蠻野間遊盪散步。

不知道媽在搞什麼，反正叮囑我今天外面會有演火可以免費欣賞，要我一定得帶周一齊去目睹鄉下的煙火。

坦白講，我看了這麼多年，一點感覺都沒有，但礙於是媽的命令，我也不好不從，只得半推半就的應下。

我們走了一會兒，一路沉默著，最終，我帶著他來到一棵路邊的樹下，隨意找一顆石頭就坐下，靜靜的望著天幕等待今晚第一展演火綻放。

然而，我們等了許久卻什麼都沒等到。

我不停縮著身子想取暖，可本來就體寒的我，即使身上掛著羊毛圍巾，裹著羽絨大衣，帶著厚重的毛手套和緊貼的毛帽，依然趨不掉身上的寒氣。

良久的沉寂後，我聽見一旁的人懶洋洋的問道：「我們是來乘涼的嗎？妳臉都紅了。」

我蛤了一聲，撫了撫自己的臉。可是隔著手套也摸不出個所以然，所以我索性脫去左手那隻，重新摸了一遍臉，這才發現冰冷無比。

他嗤笑一聲，我感到納悶朝他一望，下一秒，他搶去了我脫下的那隻手套戴上。

「⋯⋯」有夠幼稚。但我卻還是忍不住發笑，這是我第一次見他這個樣子。

他對我微笑，二話不說用沒帶手套的那隻手扣住我的手腕，緊接著，空氣在轉瞬間宛如炸裂般發出巨響。

碰——！

怎麼這麼剛好？

我心覺不可思議。

煙火不停綻放，灼燒目光所及之處的大半個夜空。

煙火施放足足一分鐘後，漸漸的，我感覺到了，周一齊的手正在緩緩往下移，最終竄入我的指縫，然後收緊。

被他碰觸的指縫又冷又麻，身體也微微繃緊了些。

我垂下頭一瞧，那裸露在外又骨節分明的手指與我緊貼著，輕輕一動都能感受到他指節處骨頭的突起，我這才發覺，他比我想象中的還要清瘦。

「婷婷。」他有段時日沒這麼叫我了。

我微微詫異地看了他一眼，「怎——」

咻——碰——！

我話還未說完，就被煙火的絢爛給奪去了目光，方才浮起的那一絲好奇也被晚風捲走，飄散在了空氣之中，與煙火的塵埃融在了一起，分辨不清，好像是被遺忘了。

良久，我偏頭看向周一齊，他注視我一會，似笑非笑的說：「春節之後，我們離婚吧。」

我微微頓了一下，慢慢的從口中吐出一個字：「好。」

我應該說「謝謝」二字，可這一刻卻說不出口了。

他鬆開了我，大步朝回家的路邁進，我望著他的身影，他已經離的不近也不遠，卻始終沒有回頭看我一眼。

煙火喧囂，路燈照不清前路，在這靜謐的夜裡，他不怕我沒跟上或是走丟。

這，就是周一齊。

而我好奇怪，應該見怪不怪，但眼眶竟莫名又罕見地有些泛酸。

那聲震耳欲聾的爆破聲，一次又一次破壞了方才我和周一齊那若有似無的綿綿情，我起初以為只是巧合，沒想到是上天在提醒我，別再沉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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