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陽同學的瓶裝日記》 - 九、昨日的程千陽 - 1

「──好的，謝謝妳，我們馬上就過去。」

見守生掛斷電話，千陽問道：「如何？」

「嗯，真綾答應了，他們家有間空客房可以讓妳睡一晚。現在也不早了，我們走吧，不要讓他們等太久。」

守生領著路，兩人下了小山坡。

「……這樣會不會打擾到真綾呢？」千陽問。

「現在也沒其他辦法了。」守生沒有轉過頭，「而且她也答應了吧，妳不要想太多。」

「嗯……」

千陽看著路面，柏油路時而因路燈而照亮，時而黑暗。在無意識間，她丈量著自己與守生黑色運動鞋的距離，他的鞋子始終在視線的角落，有時右腳消失，有時左腳消失。

寂靜的夜晚，除了兩人的跫音和夜鳴蟲以外再也聽不見其他聲音。

要說話嗎？自己平常似乎都會說些話的。就像是當初強迫要和守生聊天五分鐘一樣。要是平常的自己會說出什麼樣的話題呢？

……──。

思緒橫衝直撞，撞上了刺痛的地方，她不願意說出口的話和不願意回想起的事，一瞬間充斥腦海。

千陽頓時無法思考，彷彿有許多事物飛過了眼前，她忍不住閉上雙眼。想要趕走那些不斷出現在眼前的事物。

「妳還好嗎？」

守生的聲音傳來，千陽睜開眼，覺得那聲音像是來自很遠的地方。

她的思緒無法延伸。

黑夜中，好像有隻巨大的猛獸潛伏在漆黑的地方，牠在角落徘徊，每當她見到牠，牠就好像更靠近了一點。又更靠近一點。

恐懼的壓迫感源於看不見的地方，牠發出的紊亂雜音從磁磚的縫隙、草叢的陰影、和鞋子下的漆黑中流出，黑色蔓延開來，每寸好像都對她不斷的竊竊私語，越來越大聲，掩蓋住所有其他聲音。

「──妳別逞強了。」

一隻溫熱的手掌驀然抓住自己的手腕，千陽心猛地一跳，世界頓時變得安靜下來。

她抬頭，見到守生的雙眼，那雙眼裡是毫無遲疑與堅定。

「我……」她突然變得不會說話了。

「抱歉。」守生放開了她的手腕，「我會走慢一點……如果妳會怕的話，抓著我沒關係，我不會介意。」

那眼神裡好像有種奇妙的力量，能將某種黑色的東西融化。

為什麼呢？那眼神究竟是怎麼一回事？當初那個白目、孤僻又自我中心的守生是不會露出這種眼神的。

……我能依賴你嗎？

千陽伸出手，指尖碰觸到了他的袖口，遲疑了一下，但接著就像是他要自己做的一般，輕輕抓住他的衣袖。

某個不起眼的五月夜晚，兩人並行著，一語不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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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的，他們來到真綾家外。守生要伸手按電鈴。

「等一下。」千陽出聲阻止了他。

「怎麼了？」

「接下來該怎麼辦？這樣下去是不行的，我不能一直賴在他們家不走。」她的眼神有些飄移，說：「……你有沒有什麼想法？」

會因為這個理由，阻止自己按電鈴讓真綾知道他們在門外，看來千陽還是沒有真的卸下心防。

「……我不知道。」守生略加沉吟後說：「但明天如果能找到其他夕陽社的人們，大家一起討論的話，說不定會有辦法。」

「嗯。」千陽簡短的答應了，她沉默一會，微笑道：「你也學會信賴別人了呢。」

「我沒有，只是有些事情是沒辦法單純靠自己解決的，就只是那樣而已。」

守生用眼神詢問千陽，見千陽點點頭，便按下門鈴，門內傳出悶悶的鈴聲。

「對了，千陽。」

「嗯？」

「這個、怎麼說……」守生搔搔後腦，接著道：「老實說，我不是非常懂這些事，無論剛才說了什麼，可能都有點我平常那種不合人群想法的成分在，我覺得真綾在這方面比我懂得還要多很多，妳如果想要的話，可以多和她聊聊。」

「你剛害我哭得那麼慘，怎麼會說不懂這些事呢？」

見守生有些不知所措，千陽笑笑，「但謝謝你。」

「……不客氣。」

門把轉動，真綾開門出來，她一見到千陽就抱了上去。

「千陽！你還好吧。」

千陽忽然被抱住，先是有些驚訝，接著她彎起微笑，手輕拍真綾，說：「我沒事，謝謝你。」

真綾放開了千陽，看看後面的守生，問：「守生，是你送她過來的？」

守生將手上的購物袋提高，「買東西時剛好遇見她，就順便送她過來。那我就先離開了。」

語畢，守生就轉頭離去。

兩人看著身影消失在路口的轉角後的守生，過了半晌，真綾說：「會送妳過來還真不像他的作風……而且是我的錯覺嗎？他的眼神好像變得有點不一樣了？」

千陽看著路口的路燈，和燈下隱約的飛蛾。

「真的呢……他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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